唐城身邊看着有20多人,可實際戰鬥的只有老東北他們那幾個一直跟隨者唐城的傢伙,戴燕派來的十幾個嚮導只能當做投彈手用.李常順那邊倒是有幾十號人,可他們已經和後隊的日軍混戰倒了一塊,別說唐城不能指望他們,相反李常順還等着唐城這邊出手救援自己。
伏擊戰講究的是突然和快速,突然的出擊、快速的擊潰,這兩者中重要的便是速度,一場伏擊戰如果不能很快的擊潰對方的臨戰之心,就有可能演變成爲一場攻堅戰。“石頭,帶着他們再扔一輪手雷。”小道上爆炸之後的揚塵還未散去,唐城便高聲喊着劉石頭,要他帶着那些嚮導們再投擲一輪手雷過去。
在空中打着旋的手雷被繼續拋向滿是煙霧和血腥的小道,猛烈的爆炸使得地面連續的顫抖起來,巨大的聲響震得交戰雙方耳朵發鳴、腦袋發懵,那些身處小道的日軍士兵的五臟六腑更是要忍受着苦痛的煎熬,還只算是間接傷害,那些直接被手雷轟中的人體,無不在瞬間遭到徹底的毀滅。
手雷留下的彈坑一個接着一個出現了,無數的細小碎石隨之產生並帶着了致命的動能,它們被氣lang推着猶如子彈般擊橫掃而過,就連日軍的鋼盔上也都留下了它們的深刻印痕,而當這些碎屑越過廢墟擊中人體,所產生的破壞力不亞於一顆流彈。
劉石頭他們一共投出三輪手雷,確切的說,應該是投擲出了34枚日式手雷,這已經是唐城他們離開龍港鎮時攜帶手雷總數的三分之二。然而爆炸聲平息之時,整段小道幾乎都被籠罩在了灰白色的硝煙和塵埃之中,隱約能夠聽到或重或急的咳嗽聲,間或有被連續爆炸震昏了頭的日軍士兵搖搖晃晃地在煙霧和揚塵中走動,旋即就被零落的槍彈撂倒。
“該死的!咳咳咳……。”雖然臨時用衣袖蒙了口鼻,但唐城還是感覺想要窒息一般,空氣中刺鼻的硝煙更是讓呼吸異常艱難。如若只是這樣,他還能勉強忍受,但是清醒的理智讓唐城心情沉重,遠處傳來的廝殺和喊叫聲清晰可見,看來李常順那邊的情況並不是很樂觀。
硝煙還未散去,塵埃仍在瀰漫,唐城艱難地擡起頭,迷眼的塵霧中突然響起了清脆而密集的槍聲,幾乎看不到光亮的子彈冷不丁從近處飛過,那嗖嗖的聲音就像是沾毒的暗箭,讓人聞之膽寒。緊接着,周圍的槍聲如同暴起攻擊的伏兵,一瞬間就上升到了極其密集的程度,機槍的聲音尤爲突出。幾秒之後,撕裂了嗓子般的喊殺聲突然以壓倒一切的氣勢充斥耳際,但有經驗者不難斷定,這只是那些日軍士兵們最後的努力。
唐城艱難地支地而起,將那支從張樂山處搶奪來的毛瑟步槍端平,手指緊貼扳機,只要下面的日軍士兵破霧而出,自己定然在一秒之內將其打成馬蜂窩。然而,第一個以及緊接着出現的幾個身影,卻是倉惶後撤的李常順和他手下的游擊隊員們。“撤退!搬退!”前面傳來了惶恐的喊叫聲,不只是一個,而是在周圍形成了彼此呼應的效果,緊接着,唐城意識到李常順手下的游擊隊員們都在倉惶後退,局勢已是任何人都無力挽的。
“該死的,不能撤,撤了就完了。”唐城頂着嗆人的揚塵拼命喊叫道,並揮手示意李常順他們原地阻擊追過來的日本兵。此時一旦產生了搬退的念頭,好不容易找回的信心就會開始動搖起來,辛苦得來的局面也會瞬間被日軍翻盤,尤爲重要的是,這個時候搬離陣地很可能會大幅降低自己在手下心目中的形象與信賴度,一旦自己不再是那個英勇果敢且能夠帶領他們打贏硬仗的指揮官,有幾個能跟着自己冒險?
唐城雖無祈禱之詞卻滿懷祈禱之心,他以大無畏的勇氣端正手中的步槍,冒着隨時可能被日軍子彈擊中的危險向那些緊隨李常順他們的十幾個日軍士兵開槍射擊。而同一陣地的老東北更是嘶吼着用輕機槍向那些日本兵傾瀉出密集致命的彈雨,暗紅色光點所及之處盡是塵屑橫飛、血漿爆濺。
有的日軍士兵瞬間被幾發甚至十幾發機槍子彈射中,他們的身體就像是迎面捱了重重一斧子,連嘴巴都沒張開就仰面倒下;有的中彈之時帶着難以置信的表情,四肢卻不受控制地舒展開來;還有的“馬失前蹄。”雙膝下跪卻保持着上身端直的姿態,末了,木樁似的向前撲倒或側身倒下。
相隔不過一箭之地的戰場頓時變成了可怕的絞肉機,目睹此情此景,唐城早先的恐懼和顧慮已完全被熱血沸騰的情緒所取代。他盔沿壓眉、單眼怒睜,左腿曲蹲、右膝及地,身體微微右傾,以胸膛抵緊槍托,每每扣動扳機射出乎彈,左手皆隨之小幅度移動槍口。隨着唐城拉動槍栓的繼續,步槍準星處瞄着的身影一個接着一個倒下,唐城現在根本沒有時間去判斷他們是否爲自己所射殺。
身旁驟起的槍聲提醒着唐城此刻不能分心,若是突然間遭到對方槍彈的致命攻擊,或也不會有一絲一毫的苦痛。彈倉裡的5發子彈打光,一臉緊張的唐城才稍稍緩過勁來。“轟”隨着爆炸騰起的強焰濃煙彌散開來,幾個圍聚在一起的日本兵幾乎無一能夠逃過劫難,有的直接被彈片撕扯城碎塊,有的更是被爆炸的氣lang推撞出去,落地之後已是沒有知覺的屍體。
勝利原本就近在咫尺,可李常順的錯誤指揮使得游擊隊原本的勝利成爲泡影,如果他們能按照唐城事先的佈置一直使用槍彈阻擊日軍,說不定日軍後隊那20幾個日本兵早已經成了屍體。可李常順卻還是秉承了原先在八路軍時的老傳統,在手下的游擊隊們只打出兩發子彈之後,李常順便帶着他們衝出去和日軍進行混戰。
本想靠着人數優勢一舉解決掉這20幾個日本兵,卻不想被日本兵的刺殺手段給打了個反擊,雖然李常順他們也幹掉了十幾個日本兵,可他手下那些游擊隊員卻已經傷亡超過8成。趴伏在血泊中的李常順望着那些猶自在彈雨中抽搐身體的日本兵,臉上滿是後悔和悲傷,如果他沒有貿貿然的下令衝鋒,如果他也想唐城這樣用手榴彈和子彈解決敵人,也許傷亡的隊員就不會有這麼多,可這裡是戰場,戰爭是殘酷的,是不能後悔重來的。
原本耀武揚威的日軍小隊此時已經變的支離破碎,滿是揚塵和嗆人硝煙味道的戰場上滿是慘叫哭嚎着的日本傷兵。日軍是驕傲的,自喻帝國勇士的他們受傷了也一樣會感覺到疼痛,也一樣會發出呻吟和哭嚎,尤其是那些在連環爆炸中失去了肢體的傷員更是失去了往日的悍勇和所謂的冷靜。
“衝出去,殺光他們。”也不知是誰高聲喊了一嗓子,戴燕派來的那十幾個嚮導高舉着他們隨身帶着的砍刀衝下小道,衝向猶自坐臥在血泊中的日本兵們。十幾把鋒利的砍刀被不斷的揮下舉起,越來越多日本兵的腦袋在地上皮球一樣的滾動着,原本已經是滿目瘡痍的小道此刻徹底被血染紅,殺心大起的十幾個本地人活脫脫就是索命的無常,每一次大刀劈下,總是會有一顆腦袋落下或是斜飛出去。
“殺,殺光小鬼子啊。”本已經面色蒼白的李常順也不知是從哪裡來的氣力,起身爬起衝着自己身邊唯一剩下的幾個隊員們喊叫着,高高揚起手中的大刀向那些苟延殘喘的日軍衝去。20幾把大刀的劈砍顛覆了唐城對於冷兵器的認知,一向推崇強火力打擊的唐城可沒有想到冷兵器也會有如此的震撼力,看着在刀鋒嚇哭喊的日本兵,唐城胸中好似有什麼東西裂開了,從那裡面涌出的東西讓唐城忍不住想要仰天長嘯一番。
能衝殺出去的人都衝了出去,礙於身前都是自己人,半蹲着的唐城居然連再次開槍的機會都沒有,此時此刻,他終於體驗到了什麼叫做“勢不可擋”。經歷了機槍掃射和三輪手雷連續打擊的日軍早已經沒有還手之力,他們現在唯一能做的事,便是在大刀劈砍到自己的身體之前奪路而逃,不過那就要看他們能不能在這山地裡跑過那十幾個本地來的嚮導了。
槍聲漸止,空氣中漂浮的塵埃顆粒也大爲減少,直起腰的唐城拄着自己的步槍沉重地喘着氣,幾乎無意識地回頭張望,頓時看見同樣大口喘着粗氣的老東北、侯三、骰子、譚飛以及劉石頭。這幾個傢伙此時正一個不拉地望着自己,他們的眼神中雖然充滿了激動和張狂的內容,卻依然等着自己發號施令,唐城腦中那片混沌的思維突然間變得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