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的路被堵死了,咱們可能要在這裡停留yizhèn子了,你們幾個小心戒備,我總覺得有些不大對勁。”返回車尾的唐城面色看着有些冷硬,低聲吩咐了侯三他們幾個一句,便又轉身去了前面的轉角處。唐城並沒有擠進吵鬧的人羣,只是站在外圍仔細觀察着轉角這裡的狀況,撞在一起的兩輛車子好像並不是很嚴重,卡車司機和那華僑也本不該爲這事爭執,唐城總是覺得這事有些怪怪的。
也有人在勸兩個爭執在一起的人先把卡車和轎車挪開,可那個緬甸華僑卻嘰裡咕嚕的說了一大通,非要那卡車司機先給自己道歉並賠償了損失之後纔會挪車。而那卡車司機一口咬死是zhègè華僑突然搶道才造成的兩車相撞,既然不是自己的錯,那自己爲什麼要給對方道歉。
“都讓開,讓開。”唐城正向開口,卻見幾個端着槍的士兵從卡車的車尾方向走了過來,唐城cāicè這幾個應該是護衛物資卡車的押運士兵。有身穿軍裝的士兵出現,圍聚在一起的人羣向周圍散開,爭執不停的兩個司機也隨即停了嘴,領頭的士兵看了看相撞在一起的兩輛車子,然後輕咳了幾下開口說道,“我看過了,既然車子撞的不是很嚴重,你們是不是先把車子挪開或者jixu向前開,先把路讓開。”
“這位長官,你這話說的就不對了吧,我知道你們都是押運卡車的,和這些開卡車的自然都是一夥的,可這裡有這麼多的人,我就不信你還能把黑的說成是白的了。”唐城站在人圈外,可zhègè緬甸華僑的話也被他清清楚楚聽的明白。唐城不禁皺了眉頭,這些當地的華僑該是要逃難去中國的,一則不該跟當兵的字衝突,二則也該珍惜時間纔對,可他怎麼看着這貨是有意在胡攪蠻纏的瞎攪和。
“快,關掉車燈,熄滅篝火,有飛機過來了。”從公路旁邊坡地上響起的呼喊聲讓唐城心頭大震。堵塞在公路上的卡車陸續關閉了車燈,那個和卡車司機爭執的緬甸華僑也在那幾個士兵的目視中,關掉了自己轎車的車燈,唐城毫不猶豫的奔向自己那輛福特卡車,與此同時,已經有人在撲滅公路旁的那些篝火。
“快下車,帶好自己的東西全都下來。”jiǎobu匆忙的唐城衝到福特卡車的車尾,一把掀開篷布向裡面還沒有下來的人喊叫道,侯三這會也已經把兩個正副駕駛給拉到了身邊。唐城一夥人順着路基溜下公路的時候,前面公路的轉角處已經響起了手搖式防空警報器發出的嗚咽聲,耳邊更是充斥着人們慌亂的喊叫聲和jiǎobu聲。
唐城對於空襲並不算陌生,早在上海防守街區陣地的時候,唐城就遭遇過日軍艦炮和飛機的轟襲,此後離開上海向南京轉進的時候,唐城也遭遇過日軍戰機的轟襲,所以他知道這會如果是慌不擇路的奔逃,說不定只會死的更快。“趴下,找隱蔽趴下,不要擡頭到處張望,也不要隨便起身。”唐城伸手把黃漢舉拉到自己身邊,並大力的把臉色看着已經有些蒼白的黃漢舉推到路基下第一個淺坑裡。
唐城他們隱蔽的地方距離公路足足有差不多50米遠,在他們已經原地趴伏下來之後,公路上四散的人羣還處於驚慌失措中,就這樣過了大約一兩分鐘,唐城耳邊已經可以大致聽到空中戰機發出的沉悶轟鳴聲。zhègè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響,竟很快壓過了地面的空襲警報和人羣的呼喊聲,直到這一刻,唐城才大驚失色暗呼糟糕,這次來襲的絕對不是小魚小蝦,自己上次遭遇那幾架日軍戰機的時候,可不是這動靜。
慌亂的公路上突然出現了兩道燈光,緊接着便出現了驚叫聲和連續不斷的槍聲,唐城從自己隱蔽的地方擡頭遠遠望去。此時天早就黑透了,而且離的稍稍遠了些,努力前望的唐城什麼也沒有看到,就只是看到了公路上亮起的十數團槍焰和奔逃驚呼的一些黑影。
遵循以往的經驗,趴伏在地上的唐城很是懊惱,他剛纔就覺得那華僑怪怪的,到了這會他才明白,那個華僑弄不好jiushi日軍的探子。和拉運物資的卡車相撞說不定jiushi他計劃的一部分,先把車隊堵在這裡,然後打開車燈爲轟襲的戰機指引目標。唐城頓時在心裡狠狠埋怨自己,剛纔該提前控制住那個華僑的,戰爭時期怎能如此掉以輕心?
可事到臨頭懊悔已經無濟於事,命運已經從自己手裡交還給了上帝,趴伏在地上的唐城只能默默地在額頭和胸前划着十字,然後平靜地閉上眼睛,輕聲說道:“願上帝保佑我們!”黑夜中戰機的俯衝聲越來越大,須臾,炸彈落下時發出的哨音也越來越尖利,震撼大地的爆炸聲在片刻之後開始響起,就連唐城身下的大地也隨之顫抖着。
伴隨着巨大的爆炸聲,身下的地面猛烈顫抖起來,這讓唐城想起了自己在上海第一次遭受日軍艦炮炮擊時的情形。那時候他以爲炮彈就落在身邊,可事實上,它還隔着挺遠,否則的話,常人的五臟六腑可經受不住艦炮炮彈爆炸後的強大沖擊。爆炸聲越來越近,也越來越密集,在這無可抗拒的衝擊力面前,人就像風中的枯葉,只能在顫抖中等待命運的歸宿。
“不要把身子完全貼着地,要用你們的手肘稍稍支撐起身子,不然你們的內臟會被震傷。”唐城用手肘撐着地,趁着爆炸的奸細想身側趴伏着的衆人大聲喊叫道。“轟”天雷轟頂般的巨響掩蓋了唐城的聲音,落在唐城他們身側十幾米外的炸彈爆炸後形成的強勁烈風肆無忌憚地撞了過來,如發脾氣的酒鬼一般將所有可以移動的東西都狠狠推開,唐城的鋼盔也被大力掀起其他人甚至幾乎無法保持現有的姿勢。
“轟”“轟”“轟”又是yizhèn震耳欲聾的爆炸在不遠處響起,碎石細屑從上方被氣浪翻卷着席捲落下,打在人身上有種強烈的刺痛感。刺鼻的硝煙連同粉塵一道瀰漫在kongqi中,嗆得每一個人都難以忍耐地咳嗽起來,衝下路基試圖躲避空襲聽天由命的人顯然不止唐城他們一夥,在唐城他們右側不遠,也陸續響起了抑制不住的咳嗽聲。
炸彈的爆炸聲和飛機俯衝時的轟鳴、戰機機炮的掃射聲交織在一起,彷彿是盛夏時節裡最狂烈的那場暴風雨。縱然是不止一次經歷過戰機轟襲的唐城,在這樣的環境中也難以抑制地渾身發抖,感覺日軍戰機的轟襲有偏離公路向路基下移動的時候,唐城果斷起身,一手拉着黃漢舉,一手拉着早已經暈頭轉向的巖龍,疾步想更加遠離公路的地方奔去,“都起來跟我走,這裡不能待了,炸彈說不定一會就要過來炸這裡了。”
已經分辨不出方向的唐城拉着黃漢舉和巖龍極力的奔跑着,憑着自己已經混亂的記憶一口氣又奔出幾十米遠,這才堪堪停了下來。再回身向公路上望去,因爲爆炸迸發出的火光早已經映亮了夜空,無數驚叫奔逃的人影被那些火光縈繞的很是顯眼,已經遠離公路的唐城等人只能呆呆的看着,卻什麼也做不了。
jingguo漫長的等待,凝固的時間又重新開始流動,耳邊的轟響聲漸漸變少,空襲給大家帶來的震感也隨之減弱。唐城睜開眼睛zuoyou看着侯三他們,索性他們一個不少都在這裡,除了渾身上下覆蓋了一層灰,所幸除此之外再無異樣。
日軍的轟炸就像是一臺巨大的壓路機,以磅礴無比的氣勢碾壓過這裡只有揚長而去。唐城不知道日軍爲何選在zhègè時候發動如此大規模的空襲,但能夠在這樣一場猛烈的轟炸中活下來,除了“上帝保佑”,他實在想不出更好的詞來。在這期間公路上會有多少人會死於這場突如其來的空襲,唐城不得而知也無暇顧及,他此刻只盼着自己的好運氣能夠成爲黃漢舉和身邊這些弟兄的保命符,因爲在zhègè殘酷的世界,他已經見過太多生命隕落。
“沒事吧?”唐城伸手把被自己按倒在地上的黃漢舉拉了起來,然後一邊爲黃漢舉拍打着伸手的塵土,一邊關切的問道。從空襲警報響起的那一刻,黃漢舉就白了臉,唐城帶着大家向更遠處轉移的時候,從沒有經歷過如此近距離空襲轟炸的黃漢舉差點被嚇昏過去,要不是唐城這半年來沒有停止鍛鍊身體,怕是根本就拉不動黃漢舉。
“沒事,我沒事。”被唐城從地上拖拽起來,黃漢舉掩飾性的摸出一支菸叼在嘴上,可他的手卻抖個不停,甚至拿着打火機連自己嘴上的煙都點不着,最後還是唐城幫着他拿着打火機,黃漢舉才堪堪把嘴裡的香菸點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