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時間裡就接連和日軍打了三場,又在溼熱的叢林裡轉進了幾十裡,包括唐城自己在內的所有人體力消耗都很大,尤其是那兩個女兵,這會早已經是腿腳發軟擠坐在一起揉肩捶背.女兵們的情形全都被唐城看在眼裡,可現在卻不是真正停下休息的時候,誰也不能保證河岸那邊的日本兵不會追來。%
“走,不能停在這裡,日軍說話就會追來。”唐城勉強起身站起,走到那兩個女兵身前拿過她們的子彈揹包甩在自己肩上。其他人見狀也都紛紛起身站起,戰場就是戰場,活着比什麼都重要,在讓唐城自己都覺得驚詫的毅力和體力支撐下,相互攙扶的大夥拖着疲憊的身體繼續前行。
甩開壓在肩膀上的揹包,唐城伸手撐着樹、彎着腰,大口大口喘着氣。這時候才發現後背已經爲汗水所浸透,褲腿也是冰涼冰涼的。以羅伯特從小灌輸給唐城的養生觀來看,長期處於這樣的狀態患上關節炎的機率將是非常大的,然而唐城現在哪裡還顧得上養生?一種不好的感覺籠罩着唐城,那是一種死亡的氣息,自持已經殺過人的唐城實際並不懼怕死亡,可這種讓他很不舒服的感覺卻令唐城下意識的原地蹲了下來。
侯三他們的反應也不慢,見原本扶着大樹的唐城突然間就蹲了下來,還端平了手中的衝鋒槍,他們幾個也拖拽着那兩個幾乎要失去意識的女兵蹲低了身形。離着他們不遠的灌木叢嘩嘩的響了幾下,唐城已經隱約看到了灌木叢中閃出的一頂鋼盔,“喀拉”唐城突然的拉動了槍栓。“隱蔽,隱蔽,有東西過來了”面色發白的唐城低聲朝身後的侯三他們喊着。
被唐城緊盯着的灌木和草叢繼續嘩嘩的響着,蹲在樹下的唐城緊張的舉着槍,瞄着晃動的長草。不大會功夫,一個帶着鋼盔的腦袋從草窩裡露了出來,又一個,是兩個端着槍的人。準確的說,是兩個遠征軍的士兵,因爲他們穿着遠征軍的軍裝,拿的是中正步槍。唐城打出手勢,蹲伏在側翼的骰子和巖龍悄悄的摸了上去,骰子一個虎撲,將一個撲倒在地,巖龍順勢抽出的長刀架在了另一個的脖子上。
“我莫動奈,莫動奈,你們是那部分的?”被骰子仰面撲倒的矮個士兵也不掙扎,只是用操着湖南話喊了一嗓子。雖說已經聽到了對方的湖南口音,可骰子和巖龍卻不敢鬆懈,趁着侯三和蠻牛衝進灌木叢前出搜索的功夫,骰子和巖龍把這兩個冒冒失失的傢伙押到了唐城身前。
“有吃的嗎?”聽見高個士兵的聲音,唐城他們齊齊愣住了,這兩貨是餓傻了吧,過來不顯表明自己的身份倒是先顧着要吃的。唐城點點頭,骰子和眼鏡隨即鬆開了她們,順手遞過去兩塊肉乾。兩人也顧不上道謝,雙手捧着肉乾大口的吞嚥着,吃的太急了,被噎的直翻白眼。肉乾下肚,兩人有了些精神,“你們那個是長官?”高個士兵明知故問的沒有看着唐城,嘩啦,大家默契的把唐城讓了出來,“這是我們的長官”看着一臉老實憨厚的骰子介紹着唐城。
“長官好,我教麻長生,他叫王富貴,我們都是新22師的,往北邊走不到3裡地,還有我們十幾個兄弟,長官能否可以帶着我們一起走?”麻長生實際第一眼就已經看出唐城是這夥人的頭頭,只是他實在是找不到唐城的軍銜,不過看着眼前這幾個彪悍的士兵,想來唐城的軍銜應該不會太低吧,何況唐城手裡拎着花機關,身上還有兩支手槍和望遠鏡呢。
若是在國內,唐城自然是希望自己手下的士兵越多越好,只有手下的士兵多了,才能無視那些小股的日軍。可這裡是緬甸的叢林,手下的士兵多了,也就意味着需要更多的糧食去養活他們,若是隻靠野菜果腹,不出一個星期,他們這些人就全都會喪失戰鬥力。唐城不想收留太多的人,那樣會拖慢自己的速度,也會增加被日軍發現的概率,不過在麻長生提及他們手裡還有一部電臺的時候,唐城果斷的改變了主意。
“我們帶着師部的電臺,一直在尋找國內的信號,鬼子可能是監測到了我們的信號了,就一直追着我們不放。原本我們有200多兄弟,現在就只剩下我們十幾個人,其他的弟兄不是被日軍給打死,就是轉移的時候被打散了。”唐城聽了麻長生的話,隨即和侯三心有靈犀的對視了一眼,這就不難解釋,日軍的斥候爲什麼會在叢林裡兜圈子了。原來人家的目標是新22時這夥傢伙手裡的大功率電臺,唐城他們只是被日軍斥候們碰巧給撞見了。
“新22師撤退的時候,不是一直和大部隊一塊的嗎?怎麼你們就落了單?”雖說已經能確定麻長生和王富貴兩個不會是日軍假扮,但唐城的心中還有着許多的疑問。按照遠征軍從曼德勒撤退的次序,新22師的人可不該出現在這裡,何況一羣普通士兵手裡怎麼會有新22師師部的電臺?
“別提了,長官你是不知道,我們原先就是跟着師部的,撤退的時候原本還好好的,結果半道上就遇上了小鬼子的飛機轟炸,我們連長直接被炸彈給炸成了兩截。飛機扔炸彈,大家都跑亂了,我們一夥老兵也跟着人跑,跑着跑着就迷了方向,連着被小鬼子追着打了幾次,我們就被追來了這裡,那電臺也是無意間被師部跑散了的電臺兵帶來的。”
王富貴的回答不算詳細,也不算完整,可唐城卻選擇了相信他,自己這些人從半道上和大部隊分開的時候不也是亂哄哄的嘛。接下里的行進,由於麻長生和王富貴的加入,大家不再感到枯燥,尤其是兩個女兵的揹包早已經被麻長生和王富貴接了過去。
再次上路,唐城還是很謹慎的派出了骰子和巖龍擔任前出斥候,這不光是擔心遇見日軍,在這種原始叢林裡行軍,除了要防備各種各樣的毒蟲和野獸,還要注意腳下的路。也許你下一腳踩着的地方,就會是一個虛土泥沼,稍不留意就會把你整個人都吞沒進去,悄無聲息的不留一點痕跡。所以小隊只能是踩着巖龍探出的路,一個跟着一個的依次前進,生怕發生意外。
唐城一直說活着才更需要勇氣,侯三他們都不知道這話是什麼意思,眼前這走不盡的深谷,爬不完的高山,讓侯三他們知道了什麼是絕望,讓他們更知道了什麼是希望。走下去,活下去,所有人都在心底一遍一遍對自己說,然後拖着疲憊的身體麻木的挪動着。
所有人排成縱隊,踩着盈尺深的腐葉爛泥行進在深谷中,巖龍揮着刀在前面開道,抱着機槍的蠻牛走在最後,兩個女兵和還沒有完全恢復的巖虎走中間。叢林裡林霧瀰漫,幽深蔭翳,如此斷絕生機的死地,植物卻瘋長得濃密繁茂。在自然的面前,人顯得如此渺小無力,走出不多遠,所有人便只是默默地前行,意味他們沒有心情也沒有氣力說話。
經過一株芭蕉樹時,一直東張西望的王富貴不抱希望又下意識的側頭看一眼。意外的驚喜讓原本不抱希望的王富貴咧了嘴,芭蕉葉裡露出一串青翠硬朗的果實。被日軍追擊的路上他們採到過幾次青芭蕉,用水煮爛了,比芭蕉根好吃了不知道多少。王富貴想都沒想就伸手去扯,“別動”走在隊中的巖虎出言阻止,可已經晚了。
一條青蛇從芭蕉後面嗤地躥出,在王富貴的手背上飛快一啄,兩個女兵尖叫着縮躲在巖虎身後,巖虎瞪着眼睛把手裡的刀甩出。刀鋒切斷蛇頭後釘上樹幹,尤在嗡嗡顫動,麻長生就在王富貴身前,沒等麻長生做出反應,巖虎已經一把捏緊望夫蠱的手腕,嘴湊上傷口猛吸。
“小心,別吞下去。”隨後反身過來的巖龍警告巖虎,一邊取出一卷紗布紮緊王富貴的手腕。
巖龍兄弟倆自幼生長在山林裡,只看王富貴手腕上的傷口,便知道被斬斷了腦袋的青蛇是有毒的。巖虎接連又吸了幾口,一直等着再吸出來的血已經是紅色的,這才停了下來。“在林子裡一切都要小心,還好這條蛇的毒性不強,要是換了帶着劇毒的,就是砍了你的手,怕是也救不了你。”巖虎笑的很是憨厚,巖龍卻已經冷了臉。
拿出穆連山配置的藥粉給巖虎灌了,巖龍這才緩了臉色,雖說巖虎剛纔是爲了救人,可要是把那些血嚥進肚子裡,可能巖虎也會中毒。被巖虎救了一命的王富貴自然是連連道謝,麻長生卻對唐城這夥人的好奇更盛,一夥行動有序的**並不奇怪,奇怪的是他們身上還帶了不少用在林子裡的東西,比如方纔給王富貴灌下的藥粉、比如其中兩人背上的手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