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幾個僞軍持槍出了落葉村炮樓,向西,去查看凌晨時的槍響現場。
不久後,他們停在了一具屍體旁。
“皇軍?哎呀我去他……這也太……呃……哇——”頭一個說話的僞軍當場吐了,直不起腰。
“怪不得叫喚得那麼瘮的慌,聽得我現在心裡還慌呢……這是……讓啥給活活咬死的?”第二個說話的臉色也好不到哪。
屍體穿的是鬼子軍裝,面孔已經變成了血葫蘆,眼睛都不見了,兩個鼻孔全都血淋淋的豁着,兩隻耳朵都不全,整個喉嚨也不見了,在脖子上形成一個慘不忍睹的大血坑,看起來好像只剩了半層脖子。
僞軍排長看了看屍體周圍地面:“我更納悶的是……血流的少了點吧?這可不止是沒了喉嚨,這他孃的不科學!”
……
忽然覺得帳篷外變得安靜了,沒人說話沒人走動,胡義掀帳而出,皺了眉。
酒站空地中央,站着襤褸到極限的一位,要不是他還揹着那支馬四環步槍,已經沒人能認出他是唐大狗了。他的衣袖,胸口,脖子,以及整張臉,全都是血色,彷彿是掉進過血缸裡,腥風陣陣。
所有人都靜靜看着他,他似乎正在失神,目光裡全無往常那種無賴光澤,空洞得可怕,像是剛剛失去了靈魂的殭屍,機械地轉動着脖頸,看周圍每一個看向他的人,直到看到了胡義,才麻木地笑了,露出滿口血齒,嘴畔立即一陣腥風,然後晃悠悠地把手伸進他自己那血透的衣袋裡掏。
噼裡啪啦,幾顆被血浸透的子彈掉落在地,其中還有三個血糊糊的手指頭,在陽光下的地面上刺眼。他再掏,噼裡啪啦,又是幾顆血色子彈掉落出來,其中仍然摻雜着幾個手指頭。
他把衣袋徹底掏空了,然後蹲下來,把地上的那些血糊糊的手指頭撥撿在一起,從大拇指到小指一套兩副,剛好十個!
盯着地上的手指頭,他繼續笑,更像是無法控制表情。胡義走到了他面前,擡起腳,朝蹲在地上那肩頭輕蹬了一下,大狗便向後仰倒了,呆呆望着高藍,繼續笑着,虛脫得再也站不起來,然後失去意識。
幾個戰士這才進場,同時向宿舍區喊:“衛生員!”
……
小紅纓興沖沖踹開了李響住處的門,進屋後把拎來的物件咣噹一聲擺破桌子上了:“起來起來。幫個忙!”
搜索行動折騰了一宿,李響到現在還沒睡醒,痛苦地坐起來,想說點什麼,最終以嘆氣替代。
小紅纓根本不考慮李響那副喪氣樣,只管盯着桌上的槍興奮道:“你幫我把這支四四卡賓槍的刺刀拆了,然後……槍托長度減去兩公分!得把截面做光平了,要漂亮!”
“這槍的通條孔是在槍托上的,減槍托?那兩節通條你還怎麼放?”
“我需要通條嗎?你幫我保養不就得了!通條我都不要,能輕多少輕多少。”
“丫頭,無恥要有限度。”
“呵呵,好吧,保養跟你沒關係,逗你玩呢,只管按我剛說的改,回頭我幫你偷一個罐頭來。哦對了,我告訴你個好事,鬼子的確是兩個,另外一個被大狗把手指頭都咬光了,你說他個倒黴鬼還怎麼打槍?警戒現在都解除了,你們不用再忙了。”
“咬光了?”
“嗯。何根生說那些手指頭看起來都是咬下來的!太神經病了!石成那個缺心眼的都給撿走了,說要用那個去釣魚,更神經病!晚上要是有魚湯我勸你別喝!”
話畢,小紅纓甩辮子跑了,李響重重摔躺在牀上,最不愛聽的就是那個詞,自語嘀咕:“你纔是個神經病!”然後矇頭繼續睡。
……
有人說九連富,有人說九連窮;到底是富還是窮,不是九連的兵就說不清,不過自從上次酒站的慘烈戰鬥之後,大家覺得九連至少不如過去富裕了。
政委的安排不可謂不高明,一連的兵不但基礎訓練紮實紀律性好,也是最不排斥九連的,進了九連就立即可用。
這五十個一連補充兵剛到酒站就趕上了鬼子神槍手到來,所以耽擱到現在纔開始被分配,胡義以爲數不多的九連老兵爲班長和骨幹,將五十個補充兵均分兩半,馬良的一排和石成的二排人數各三十多,兩個標準編制立即重生。
中午,五十個補充兵在酒站空地上集合,做夢也沒想到,來到九連被要求的第一件事是發軍裝,無論所穿軍裝新舊,一律發新一套,軍裝都是酒站村人自制自染,那顏色比標準軍灰稍深些,因爲孫翠她們做的染料沒那麼標準,又怕不耐洗,所以加重了顏色,肅灰,看起來反倒更漂亮。
第二件事是選鞋,百多雙日式軍鞋,五十個補充兵各自去試穿,合腳的不用再脫直接穿走,雖然都是從鬼子腳上扒下來的,也比平時的布鞋牛X百倍,一連這些兵剛剛穿這個,居然有人暈鞋,暈得路都走不正,滿鞋底的鋼釘,他們懷疑以後還能不能跑路,九連老兵告訴他們穿十天之後就不會這麼想了。
第三件事是換裝備,全日式!武裝帶,子彈盒,刺刀鞘,水壺,飯盒,挎包,揹包,全套,一樣不少地換。身上原來那些參差不同的武裝帶和破爛的布質子彈袋全摘,不留,因爲對岸的女民兵都用不着,她們那是一色僞軍裝備,根本不缺這個。
第四件事是換槍,現在九連的槍並不多,因爲上一次酒站戰鬥之後的慷慨,戰利品中九連沒得到太多槍,捷克式輕機槍現在倒是又多了一挺,總共三挺了,步槍只留了二三十條三八大蓋。不過,加上九連犧牲戰士留下的,再加上九連的庫底子,給這五十個兵全上三八大蓋之後還剩了十幾條,這叫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關於這點,大部分戰士興奮,小部分戰士倒不感冒,這些一連兵裡那些原槍不錯的並不想換用三八大蓋,理由是殺傷力比七九二口徑差點勁,得到的答覆是:咱九連窮,要養機槍!步槍再狠能跟機槍比火力樖能不能體諒一下捷克式的難處?能不能爲九連省省心?於是再沒人有意見,全扛了三八大蓋刺刀入鞘。
至於這五十個兵換下來的那些,軍裝是要各自留的,可以換穿;彈藥是要上交連裡的,爲體諒捷克式的難處;剩下的裝備和槍支一律集中,事後找機會送回一連,吳嚴這個一連長挺夠意思,一連的兵全是原裝備來九連的,一樣兒都沒扒,所以把這些還回去給吳嚴再用,三連轉給一連的兵當然不會光屁股,但裝備不用想,能有就怪了!
看着這些補充兵煥然一新,胡義心裡很輕鬆,這不是新兵,基礎訓練全省了,下一步……只要讓他們儘快熟悉九連的戰鬥風格便可,看來有必要集中培訓一次,比馬良和石成分別各訓更快。
正在琢磨這些,孫翠來見,杜遠沒了,女民兵隊的訓練還如何進行?
思來想去也找不出個好人選,胡義無奈,只好對孫翠道:“先湊合一陣吧,訓練當然不該停,要不這樣,這段時間……馬良石成騾子他們誰有空誰就過去帶一天。”
“那今天……能開始麼?”
“今天……”胡義四下看看,正在忙着一二排的事,有心說從明天開始,忽然發現了一個風一般的小影子正在愜意,於是改口說:“可以,今天讓丫頭過去帶領訓練。”
“她?”
“不是訓練麼,今天射擊訓練不就得了!”
孫翠啞然,過去的酒站民兵隊胡義還算上心,自從全換了女兵之後,這個大男人主義就再沒認真對待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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