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幾天,元子攸一直沒來,我都一個人呆在歆懿宮裡,等到了第三天,吟香突然來稟報,王玉蓮帶着幾個宮女來了。
我沉默了一下,急忙躺倒牀上拉過被子將自己裹好,吟香剛放下牀帳,就聽見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傳來。
“你們來幹什麼,娘娘不舒服,不見客,請你們出去!”
“哎喲,我們也是聽說宸妃娘娘身體不適,特來探望啊。”
說完,她使了個眼色,身後的幾個宮女急忙上前將吟香扯住,然後走到牀前,只聽呼的一聲,牀帳已經被扯開了。
我用被子緊緊的過着身上,悶頭道:“你要幹什麼!滾出去!”
“姐姐,我是來看望你啊,給我看看,到底是哪裡不舒服?”
“你走開!本宮不用你看!”
說話間,她伸手便過來拉扯我的棉被,我死死的裹着被子不鬆手,眼看着她就要將被子扯走,我急忙橫過一隻手去,被她抓住袖子一拉,只聽撕拉一聲布帛撕裂的聲音,衣袖被扯爛,我的手臂裸露在了她的面前。
“天啊!原來姐姐還是處子之身!”
心裡驀地一驚,她看到我手臂的守宮砂了,我立即將手臂縮在了被子裡:“王玉蓮!你居然敢以下犯上,硬闖本宮的寢宮,該當何罪?”
“姐姐,說笑了,妹妹只是關心你,來看望姐姐罷了!”
拉扯我棉被的手一下子鬆開了,我裹在被子裡,也沒有看到她的臉上到底是什麼表情,但聽見她冷哼了一聲,說道:“看起來,姐姐是真的要好好休息了。”說完,便很快帶着那些宮女離開了。
等到他們全都走了,吟香關上門窗,這才衝到牀邊,扶起我:“娘娘,你沒事吧?”
“嗯,沒事。”我搖了搖頭,只是皮膚上很不舒服,忍不住都想要伸手去撓。
我點了點頭,看來在水裡動手腳的人,是王玉蓮無疑了,可是――以她的身份地位,她不可能明目張膽的來害我,這件事雖然是她做的,但我能感覺到,幕後一定是徐君瑤在操縱!
可是,到底是誰呢?
這樣一想,我立刻起身穿上衣服,吟香立刻慌道:“娘娘,你要去哪裡?!”
王玉蓮走得那麼急,不可能是被我的手上的東西嚇到,剛纔她沒看見我的樣子,一定以爲我被她們毀容了,現在,她一定是要急着去告訴什麼人,我的確是被毀容了,若不追出去,便不會查出真正想害我的人。
“我去看看,她到底往哪走!”
“娘娘,莫急!先稟報皇上,如何?”
“來不及了,我一定要出去看看,那個幕後的人是誰!”
我正要打開寢宮的大門,卻沒想到元子攸已經揪住了王玉蓮的脖子,然後狠狠往地上一丟,她慘呼了一聲,硬生生的被甩在了地上。
“賤人!”元子攸朝着她怒吼道:“原來真的是你!”
“皇上息怒!不是臣妾!不是……”
“夠了!”元子攸一把擰起她的胸襟,憤恨地看着她:“妄朕那樣寵你,看來你和徐君瑤一個樣,一肚子壞水,想出這樣毒的計來害人!”
元子攸越說越激烈,當即一掌揮下,“啪……啪……”幾聲,將王玉蓮打倒在地,一口鮮血自她喉間噴了出來,她痛得不停的抽搐着,我難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她的臉色蒼白如紙,嘴角一泓殷紅,觸目驚心。
當場的幾個宮女,太監還沉浸在突如其來的巴掌聲裡沒回神,緊接着元子攸一腳踢在了她的胸口,當場將她踢飛,摔在了牆角邊。
“皇上……臣妾……”王玉蓮似乎憋着最後的一絲力氣,擡起頭凝望着元子攸,她劇烈地咳嗽着,滿口的血腥,頓時花容失色,眸中蓄滿了淚水。
“朕都親眼看見了,沒有冤枉你吧?”
看着那越來越近的軟履,王玉蓮下意識將顫抖着的身子往邊了挪了又挪,我想她也再經不起元子攸的毒打了,這樣她一定會沒命的。
“你爲何要這樣害芷嫣,說?”元子攸緊抿着豐潤的脣角,已經紅了眼睛,如同來自地獄的修羅一般,讓人看了覺得戰慄不已。
“不……不是這樣的……皇上……臣妾是爲了皇上……臣妾是愛皇上的……”
“我愛你……皇上……”
王玉瑤有氣無力地慢慢爬到元子攸面前,拉住他的袍角,臉上淚流鼻涕,衣衫凌亂,哪裡還像當初在安仁宮中的那個王婕妤,狼狽得如同一隻落水狗一般。
她想要解釋,卻顫抖得語無倫次,好像亂了陣腳,不知該如何解釋,只是不斷地重複着,她是愛他的。
“朕,不需要你的愛,滾!”元子攸咆哮着打斷了她的話,眸子裡血色壓境,直欲摧毀,擡起腳,一腳將她踢飛。
“啊!”王玉瑤悽慘的痛呼了一聲,又一次重重地撞在牆角,再也爬不起來,只能趴在那裡,大口地喘着氣,眼淚婆娑地看着這個男人。
看着這樣的情景,突然有點心酸,元子攸又朝着她慢慢走了過去,我遲疑了一下,急忙過去,攔在元子攸的面前,淡淡道:“皇上,你饒了她吧?”
元子攸目光一凜,看着我:“你說什麼?”
“她,不管犯了多大的錯,罪不至死!”
“芷嫣……你……”元子攸垂眸沉默了片刻,慢慢擡起頭,看着我:“你忘了以前她是如何對你的,如今你還爲她求情?”
我的心突然顫抖了一下,當然沒有忘,到現在我依然記得很清楚。
就在這時,王玉蓮的啜泣聲停止了,她冷笑了一番,憤恨地看着我,狠很道:“蕭芷嫣!你別假情假意,我不用你幫!”
我回頭看着她,鬢髮散亂,釵橫珠落的狼狽樣,滿臉淚痕,眼睛卻漲得通紅地死盯着我,好像恨不得將我身上的肉咬下一口,我垂眸,避開了那恐怖的眼神。
“皇上……臣妾只是被愛衝昏了頭腦,才做出這樣的事,臣妾是真心愛皇上的,臣妾對皇上的心是真的……”
元子攸冷漠的看着她,沒有說話。
“臣妾只希望皇上能像以前一樣,每日來臣妾寢宮,陪着臣妾,只關心臣妾一個人,臣妾只是希望這樣而已,皇上……”
元子攸冷笑了一聲,沉默着。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開口:“把這賤人拖下去,打入冷宮!”
“不要!”王玉蓮大喊一聲:“皇上,臣妾知錯了,不要讓臣妾離開你!”
“拖下去!”
周圍的人聽到元子攸一聲令下,不免有些膽寒,這樣的冷酷與絕情,也實在讓人感到恐懼。
幾個侍衛上前來,王玉蓮像是被抽空了靈魂的人,木然的被人從地上拽起,拖了下去,就當把她拖出門口時,她突然像發了瘋似的拼命掙扎了起來,大聲的哭喊道:“皇上!皇上!求求你!饒了臣妾吧!”
元子攸毫無所動,只是冷冷道:“還不快點將她拖走,你們想掉腦袋嗎?”
“哈哈哈哈……”王玉蓮狂笑了起來,幾乎笑得喘不過氣來,一邊笑一邊道:“我真傻,寧願在伺候你的每夜裡,服下避孕的藥,依然甘願做你的女人!”
“你說什麼?”元子攸一驚,立刻跑過去擰住了她的衣襟,她冷笑着,不慌不忙的說道:“是貴妃,她逼我這樣做的,我沒有法子,其實我只想留在你身邊而已。”
元子攸恍然大悟,臉上卻沒有絲毫動容,還是一樣冷酷無情,半晌,他慢慢的低下頭,用冷得像冰一樣的眼神看着她,也用冷得像冰一樣的口吻道:“就算你懷上了朕的孩子,朕也不稀罕,你太讓朕失望!”
王玉蓮還想笑,可狂涌而出的眼淚和哽咽的聲音卻已經讓她堅持不下去,她的臉上雖然還有笑容,卻比哭更難受,這一刻,每一個人都能感覺到她的心如死灰,連一絲一毫的留戀都沒有了,她擡起頭看着元子攸,艱難的說着每一個字——
“我真的沒想到,你連一絲,一絲一毫的感情,都沒有對我動過。”
說完這句話,她蒼白的臉上浮起了一抹淡得好像隨時都要飄散的笑容,然後突然朝着大門奔跑了出去。
“皇上小心!”旁邊的侍衛不知她要幹什麼,急忙上前護住元子攸,可我卻看到,她並不是衝着元子攸,而是——
“不——!”我大喊一聲,可什麼都來不及了,就在我的喊聲中,她從我們的面前衝了過去,一下子碰在了寢宮門外的一根大紅柱子上。
一陣驚天動地的巨響,所有人全都驚呆的看着那血花四濺的一幕慘景。
“皇上……”她一張嘴,血沫立刻從她的口鼻中狂涌而出。
“我真的……沒有騙你……”她又吐出了一大口血,嗆得咳嗽了兩聲,卻還是看着元子攸:“我是真的……愛皇上呀!”
“那樣的藥長期服用,是……會絕育的……”
“但,臣妾……爲了守在皇上身邊……寧願這樣……”
元子攸慢慢走到她的面前,居高臨下的看着她,沒有任何感情,也沒有任何溫度的看着她。
她悽然的一笑,淚水也和鮮血一樣狂涌而出:“來世……臣妾還要……”
“還要做……你的妃子……”
一聽到這句話,我像是被雷擊中了一般,連元子攸也驚了一下,睜大眼睛看着她,卻見她只一個勁的看着這個男人,好像要看盡自己一生的力氣,再也不忘。
“在這世間,沒人……比我更愛你……沒有……”
說完這最後的一句話,她的目光慢慢的移到了我身上,那目光冷得好像刺刀。
而這一眼,似乎也用盡了她最後的力氣,她的身子猛的一陣抽搐,終於嚥下了最後一口氣。
元子攸冷冷地看了她很久,目光一閃,那種嗜血的眼神立刻收斂了起來,平靜的說道:“拖下去,埋了!”
我感覺自己好像站在冰冷的冬天,剛烈的北風帶着冰冷的溫度吹過我的身體一般,可又有什麼好像在炙烤我的靈魂,那種冰與火相交織,好像要將人撕裂的痛苦,我慢慢擡起頭,看着眼前的那個男人。
他低頭,可那雙眼睛裡仍舊沒有過多的溫度,只是在一時的驚愕之後,又恢復了平靜,好像在擡頭看着我的時候,恢復的。
“芷嫣,沒嚇着你吧?”
不知爲什麼,我被他的目光看得心裡一悸。
“沒……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