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晃就到了上元,這三個月來外界是是非不斷,波瀾不停,而眉蘇城卻莫名的要安穩得多。東嶽與南朝再一次宣佈對立,兩國邊關告急,全線進入緊急戰備,幾十萬大軍壓境重州,天下以此爲界實行兩分。諸葛世樂被東嶽大帝簫如然親封爲北番王,擁兵八十萬,坐陣桑奇,獨自治理北朝州。而此時的南朝內廷出現了前所未有的蕭條景象,重新迴歸軍機處的重臣李不言因不滿衛羽凌的強權**再次辭官歸隱,文淵閣大學士劉睿接任國相之位。衛羽坤失蹤以後,南朝的戰神之師神衛營解體,南朝一干名將棄劍歸田,直接削弱了大半個國家的軍事力量,爲此,內廷開始推行輕文重武之勢,大力重用武將,倡導以武強國之勢,習武成風。從軍人數大大增加的同時由於勞動力的嚴重不足,田地開始荒廢,物價飛漲。
嚴冬已至,天冷地凍,雖然眉蘇的氣候相對暖和,但女子已經不太愛出門了,她的身子如今已是七個多月,走路的速度是越來越慢,由於眼睛看不見了,衛羽坤則終日陪在其左右,半步不離。
孫先生帶着茱萸從南都趕了過來,在他和爲子的共同努力之下,女子身體裡的蠱毒被控制得很好,一次都沒有發作過,但身體卻是越來越差。雖然性命堪憂,但一家人這般平常的過着日子也算是苦中有樂。雲來和白小三已經全權接管了超市和各項生意上的事務,喬虎配合着茱萸低調的打理着整個院子的生活起居。每個人都習以爲常的做着自己分內的事情,晚上的時候大家會雷打不動的圍在一張桌子邊吃飯邊聊天,偶爾還是會爲了個人的意見不同爭得面紅耳赤,互不退讓,所有的一切彷彿又回到了以前,回到了他們才從北朝來到眉蘇的那段時光。
“還有兩天就是上元了,街上熱鬧得很。明日我陪你出去轉轉?你不是總說適當的運動對肚子裡的寶寶有好處麼?”衛羽坤細心的收拾好書案上的典籍,整理好一桌子的雜亂。這些日子她終日呆在書房,她說他寫,從《安徒生童話》到《聖經》,從《論語》到《史記》,從《荷馬史詩》到《物種起源》,女子驚人的知識量讓衛羽坤再一次佩服得五體投地,而她口中的那個光怪離奇、無所不能的世界更是讓他心生嚮往。
“莫桑把我畫的圖都做出來了吧?”女子微微點頭,伸出手去,習慣的攙抱着男子的手臂,撒嬌的輕問。
“做出來了,搖牀,嬰兒車,滑板,自行車,木馬都做出來了,喬虎在幫着調試,我去看過,效果還不錯,就是比例有些不對,畢竟你看不見,畫得不夠精準,但改改就能用了。那些東西還真是新奇得很,也方便,莫桑說再這樣下去,他就決定改行去當嬰兒玩具店的老闆了,這樣的獨門生意不做可是白不做的,就看你願不願意授權給他。對了,奶瓶的樣式讓琉璃師傅開始燒製了,就是你說的橡膠那東西太複雜,估計我們的工藝水平達不到你的要求。不過沒有關係,你不要擔心,我去想辦法。”衛羽坤單手摟住女子的豐腰,像是在給老闆彙報工作的店小二一般,討好而寵溺的說道。
“算了,若是做不出來,就請個奶孃吧。我想過了,母乳餵養怎麼都比牛乳強,而且還可以增加孩子的免疫力。”女子壓低了聲音湊到男子面前,萬般溫柔。
衛羽坤下一秒一張臉瞬間拉黑,他生氣的想從女子的懷裡抽出自己的手來,但卻發現被她拽得死死的。“自己的孩子當然是自己喂,爲什麼要請奶孃?若是你不喂他,我也不會管他,那就讓他自生自滅吧!”
“又說混話了?你是要把我氣死嗎?不是說好了,不在這個問題上吵架,一家人一起面對嗎?我認識的衛羽坤可是淡定得很的。”宓可抿了抿嘴,絲毫沒有不耐煩。
“我!沒有啦,我只是…”男子聽她一說,慌忙變了語氣,又是一副極盡討好賣乖的樣子。
女子笑着打斷了他的話,一屁股坐到他的腿上,伸手摟住了他的脖子將嘴湊到他的耳邊,“有些路,一定要一個人走的,我幫不了你,你也陪不了我。不必遺憾,至少老天給了我們那麼多可以道別的時間。如今每天這樣在一起不好麼?不幸福麼?我從來沒有忘記我曾與你桃花爲盟,枯草爲冠,爲你一諾磐石。好多次我傻傻笑開的時候,僅僅是因爲突然想起了你我的過往,似乎所有愉快的記憶都和你有關。現在回想起來,那些夾雜着酸甜苦辣的記憶,其實都不過是一場文火小燉的鋪墊,日日夜夜熬成了如今滿腹的情意。衛羽坤,我滿足了,你還不滿足麼?老天給予過我們那麼多的厚愛,又給了我們這個孩子,所以不要再要求,也不要去貪心了,爲了他也爲了我,就這樣陪着我,不要去想明天會怎樣,我們一起過好每一個今天?好不好?”
“我…”男子想說什麼,卻終究將那些悲涼的心事都塞回了喉裡。
“好!”他帶着哭腔,沙啞的打斷她的解釋,直起身子讓她舒服的靠在自己的胸膛。則身的片刻,女子不易察覺的微微皺眉,此時心頭已是漣漪陣陣,其實她何嘗願意說出這樣的話來?誰都不知道,她是多麼的害怕,多麼的膽怯,未來不是她不在乎,也不是她不想去參與,只是她有機會嗎?她可以奢望嗎?她不敢去想是因爲她知道自己連想的資格都沒有……
披好了新做的雪貂大裘,女子就任由男子拖着手上了街,他們走得很慢,每一步都踏得是那麼的小心翼翼。往年上元的情景清晰恍若昨日,雖然如今眼睛看不見了,卻也能從周遭的喧譁聲中得到感染。一盞盞彩色花燈映射的光暈下,飛雪如絮斜斜的灑落,四周和往昔一樣熱鬧,有人叫賣、有人雜耍、有人猜燈謎、有人賣醉,孩子們追逐着打鬧在大街小巷,一切彷彿從來未曾改變過。女子清了清喉嚨,握着男子的手更加緊了一分,一晃經年,塌實而重要的是他還一直都在自己的身邊。
“快看啊,這個姑姑的頭髮是白色的哦,會不會是天女哦!”有小孩嚷嚷的大叫着。
“天女也會有小孩嗎?爲什麼她的肚皮那麼大?是要生寶寶了嗎?”又有小孩吃驚的疑問。
“去,去,去,一邊玩去!”白小三永遠扮演着開路先鋒的角色,他一出現,必定就會打亂這一路的緘默。茱萸手中的彩色糖果丟了出去,孩子們便讓開了道路一窩風的追逐了過去。
“小三啦,對孩子寬容點吧!你那麼兇以後怎麼討得到老婆?”宓可招呼着,帶着輕笑,看得出來她的心情很好。
“我最討厭孩子了,一天到晚鬧鬧鬧的,這輩子我白小三就只會對一個孩子寬容,那就是郡主肚子裡這個,其他的,統統給我閃開!”白小三得意的拍着馬屁,卻換來衛羽坤一記白眼。
“怎麼?我又沒說錯?”白小三見他眼神不對,不自覺的往後退了一退嘀咕了一聲,對於衛羽坤,他終究還是又敬重又畏懼的。
“討厭小孩子?呵,我還打算等這孩子出生了,讓他叫你小三叔呢!你居然討厭小孩?那就算了,免得你日後欺負他。”女子爽朗的一笑,大聲的對着白小三說道。
白小三頓時眉心輕展,一步就竄到了宓可的面前,反覆的追問:“小三叔?真的叫我小三叔?你讓他叫我三叔?”
“難道還是假的?朵兒說話從來就是說一不二!你什麼時候見她信口開河?以後你們可都是這孩子的長輩,若是他調皮搗蛋,你們自然有權利代我們好好管教。”衛羽坤撲哧一笑,伸手就推開擋在女子面前的白小三,生怕他將她絆倒一般,一改剛纔的冷俊與嚴肅。
白小三頓時心升一陣狂喜,眼神竟然流露出旁人無法看透的享受之色。他自小混跡街頭、酒肆,打交道最多的人是無賴、乞丐,他本來就是被人們看作下賤的軍妓所生的孩子,甚至連父親是誰都不清楚,只知道排行老三,於是就隨母姓取了個白小三。他混跡軍營,不爲報效國家,不爲天下蒼生,爲的不過就是混嘴餬口的伙食。直到她的出現,他的人生纔開始閃現光芒。是面前這個女子改變了他一生的命運,教他知識,教他做人,教他識字,教他仁義道德,告訴他如何成爲一個真正的軍人,告訴他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如今的白小三,是響噹噹的北朝名將,是傳奇於世的神武大炮營大將軍,是浴血斷腸關捨身護主的英雄俠士,是妙手乾坤的超市老闆。所有的光芒都是因她而起,而現在,她居然還讓她和衛羽坤的孩子叫自己小三叔。那個孩子,雖然還未出生,卻註定有着非與常人的身份與頭銜,那般尊貴的孩子,管自己這個連父親都不詳的二楞子叫叔,那代表的什麼?即便他沒有文化也清楚的明白,那是比不世戰功都還要珍貴的家人情分,是信任,是託付,是她真的把他當成了一家人在對待。
“不要感動了,陪雲來多去買點菜,晚上我們吃火鍋吧!”宓可半天沒有聽見白小三發話,自然是瞭解得很。她拖着衛羽坤的袖子繼續向前走着,換來男子低頭輕嘆。
“聽見沒有,快去買菜吧,若是餓着我夫人,我可不會輕易放過你。”
“小三遵命!”白小三得了便宜還賣乖,拉着雲來的手也不避閒,就要轉身離開。
“可是,姐姐能吃火鍋嗎?”雲來迷惑的望着衆人。
“無礙無礙,不是有老夫在嘛!多買牛肉,多買牛肉哦!”孫先生走得慢,這才從後面迎了上來。雖然說是兩人上街轉轉,這一前一後的到是跟了一大家子人出來,大家湊在一起好不熱鬧。
幾人正嘰嘰咋咋的說着,前方卻有馬蹄的響聲朝他們接近,老遠就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呼喚:“吃火鍋好,吃火鍋好啊,我還沒吃過呢?一直聽說那東西好吃,加個碗,加個碗!”
衆人擡頭注目,打馬而來者居然是久久不見的太子衛羽平。
衛羽熙東窗事發之後,蘭妃就帶着衛羽平離開了南都,兩人久居湘楠,不再過問朝事,自然也躲過了之後的劫難,想不到這個時候他居然出現在眉蘇街頭,是巧合還是刻意?大家頓時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警惕的看着他。
“你不在湘楠?來這裡做什麼?”衛羽坤冷冷的掃了來人一眼,把女子護在身後。眼前這個人,雖然是他的親大哥,可怎麼也都讓他信任不起來。
“老三,你忘啦,這每年上元,我們一家人可都是要在一起的,父皇不在了,可我們老衛家的規矩不能少啊。之前我就在想,這馬上要上元了爲什麼你們都不給我發帖子,現在一看弟妹這身子沉得,估計也是忙得忘了吧,沒事,沒事,哥哥也不生氣啦,特殊情況特殊處理嘛!你們不請我,我自己來就是,反正這眉蘇和湘楠也不遠,來回就幾天。嘿嘿!”衛羽平翻身下馬,趕緊湊到大傢伙的近前,彷彿自己和他們原本就是一路人般火熱,他條理清晰,臉皮忒厚的就打開了話匣子。
“你?不會又在打什麼鬼注意吧?”衛羽坤懷疑的將他上下打量了一翻,實在是想不通他此行爲何,上一次他莫名其妙的出現在眉蘇就給整個超市帶來了巨大的麻煩。
“瞧你說的,哪有那麼多的鬼主意?大哥不過是想找個理由和自己的家人在一起而已。”女子溫和的打斷了衛羽坤的疑慮,她輕輕的捏了捏他的手掌,示意他稍安勿躁。
“叻叻叻,還是朵兒懂事,大哥就喜歡你,善良又貼心,看把我家老三管得多乖,簡直就是賢妻良母嘛。”衛羽平再一次施展着他讓人作嘔的拍馬之姿,聽得周圍幾人差點沒有被薰死過去。
“朵兒?你若是想進我家大門,就先注意注意你的稱呼!”衛羽坤一張臉冷得跟冰塊似的,再也不想多瞧他一眼。
“是是是,弟妹弟妹,大哥這裡有禮了。”衛羽平嬉皮笑臉的硬是又湊了過去,女子絲毫沒有察覺,差點和他撞個滿懷,好在衛羽坤手快,一把就將她攬入懷中。
“弟妹的眼睛?沒事吧?”衛羽平這才發現宓可的不妥,他下意識的伸出手去在她的面前晃了一晃,見她居然絲毫察覺都沒有,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這才發現自己說錯了話。
空氣頓時凝固了起來,半天都不再有人開口。衛羽坤要吃人一般的盯着衛羽平,氣息一下陰沉了下來。感覺到了四周有些不對,宓可慌忙撇了撇嘴,歡快的說:“哦,沒事,身體一直不好,這眼睛也壞了,大哥不要見笑。雲來小三,孫先生你們先陪着大哥回去,收拾一間寬敞的房間給他,既然來了就多住些日子吧,好讓我們也敬敬地主之誼。我和坤再走走,吃飯的時候就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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