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鈞一髮之際,忽必烈身後陡然亮起點點熒光,迅速演化爲一扇光門,隨後一人從中躥出,一把將忽必烈拉進去,搶在鎮仙劍刺來前合攏了光門。
一劍落空,姚若愚先是一怔,隨即目透複雜之色,剛剛他其實是來得及在忽必烈離開前將之殺死的,只是因爲他看見了救走忽必烈的那人,纔會下意識頓了頓。
沉默了下,姚若愚揮手散去了身周黑暗,待得天地恢復清明,就見他身前數百丈外,三道人影正並肩而立。
扶着忽必烈的龍程,腰佩長劍身着紫袍的丁言志。
凝視着兩位昔日的同窗,姚若愚眼神複雜無比,良久後才緩緩收劍回鞘。
丁言志見狀也鬆開了劍柄,淡然笑道:“想不到。”
姚若愚皺了皺眉:“你想不到的事情多了。”
“例如金國覆滅?”丁言志笑了笑,無所謂地聳了聳肩,“用一個金國,換掉大宋西北數十萬精銳,和這次蒙古南下侵略,很值。”
姚若愚抿了抿嘴,冷然道:“這次放你們走,算是還了上回龍程的人情,下一次,就沒那麼幸運了。”
丁言志笑了笑,看了眼身後臉色有些灰敗的忽必烈,緩緩道:“那我就先多謝了,不過此次蒙古南下,乃是大勢所趨,我勸你……”
“閉嘴!”姚若愚眼神冷冽,一字一字彷彿從牙縫中擠出,“別逼我出手!”
沒人能無視一位七境的威脅,更何況是極爲了解姚若愚的丁言志,當下他就舉起手,微笑道:“那麼,明日再見了。”言罷,他一揮手,示意龍程帶着忽必烈跟自己離開。
龍程見狀遙遙望了眼姚若愚,眼神中透出幾分無奈與苦澀,只是片刻後,他還是嘆了口氣,扶着忽必烈,跟隨丁言志一起返回了蒙軍大營。
瞧見三人離開,姚若愚眼神數次變幻,然而直至對方落入大營,他還是依然沉默着立於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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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姚若愚沒有追殺過來,丁言志微不可覺地鬆了口氣,隨即聽見旁邊一人感嘆道:“早就聽你說過這位妖劍,想不到短短數年,竟然已經晉升到了七境。”
說話的自然是忽必烈,此時的他已經恢復了過來,雖然臉色依舊有幾分蒼白,但是那股睥睨天下的豪氣卻已經再次浮現。
瞧見忽必烈如此快冷靜下來,丁言志眼底劃過幾分讚賞,頷首道:“四皇子,我建議速戰速決。”
忽必烈唔了一聲,眼神微動:“丁先生是擔心楚狂歌等人領軍折返麼?”
搖了搖頭,丁言志微笑道:“杭都乃是大宋國都,楚狂歌等人即便折返歸來,也會第一時間趕赴杭都,重慶府麼,只有等確保杭都無恙後,他們纔會前來平亂,只是大皇子還在荊湖北路,若是與他們碰見,多少有些麻煩。”
嗯了一聲,忽必烈點點頭,眼神豪色一閃,頷首道:“既然如此,且容我休養一晚,明日再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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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姚若愚從空中落下的時候,蒙古大軍已經伴着嘹亮的鳴金之聲,浩浩蕩蕩地向後退去,只留下滿地屍首,和濃郁到讓人近乎窒息的血腥味。
瞧見有人憑空降落,城頭宋軍俱是譁然,不少人更是草木皆兵一般將弓箭對準了他。
好在徐靜淼及時認出了姚若愚,趕緊喝止衆人,隨後將落下的姚若愚迎入城中。
步入城中,姚若愚看見沿街的兩邊房屋都已經被清空,無數受傷的將士正在裡面接受治療。
注意到他的目光,徐靜淼嘆息道:“蒙古大軍來的太過突然,物資方面準備的不夠充裕,而且我們和蒙古人的戰力差距太大,往往四五個人才能拼掉對方一人,戰損比例……太大了。”
瞧見素來溫潤如玉的徐靜淼這般頹喪,姚若愚微微皺眉,肅然道:“若是連徐大人都這樣的心態,只怕底下人會更加失去鬥志。”
徐靜淼聞言苦笑了聲,搖頭道:“這些話也就是在王爺面前說說,到了外面自然不會說的。”
姚若愚唔了一聲,在徐靜淼的引領下,來到了距離城門不遠的官署府衙內。
二人來到大堂,徐靜淼吩咐了幾聲後,便和姚若愚一起來到首座坐下,爲他講述起了如今的局勢。
“此次蒙古人南下,號稱有八十萬大軍,不過分一分,現在進攻我重慶府的只有二十萬左右,但是人人精銳,老實說,重慶府臨近金國,我也算久經戰事了,可是也從沒見過二十萬人全都是四境的軍隊。”
姚若愚聞言眼神微變,二十萬人全部都是四境?哪怕只是四境初階,其戰力也足以縱橫天下了。
然而這還只是蒙古南下大軍的四分之一,倘若其他六十萬也都是人人四境,那麼也難怪江南路的宋軍會在他們的進攻下如此快的潰敗。
瞧見姚若愚沉吟不語,徐靜淼接着說道:“不過好在我大宋軍隊向來善守不善攻,進攻或許有些麻煩,可是守城的話還算有幾分自信。”
姚若愚一怔,失笑道:“不知道現在城中守軍……”
徐靜淼輕輕頷首:“因爲來的倉促,我只糾結了夔州、黔州、忠州、萬州、涪州五州的兵馬,思州、開州、播州、昌州、恭州、合州六州的兵馬正在路上,估計還要三四日才能抵達。”
“目前城中有守軍七萬左右,”看見姚若愚眼角一跳,徐靜淼笑道,“不過,各州縣的知州、知縣及當地世家的高手已經提前趕了過來,目前城中的五境靈師共有四十八人,輔位靈師加起來也有近四千人。”
當聽見此時城中居然有整整四十八名五境靈師和四千餘名輔位靈師,姚若愚不由地倒吸了口涼氣,如此多的靈師匯聚到一起,便是七境都不敢輕觸其鋒,也難怪徐靜淼敢放話以區區七萬駐軍抵擋二十萬蒙古精銳。
“不過,”徐靜淼話語一頓,語氣多了幾分凝重,“除了十一位知州,其餘二十多位知縣因爲離開了治地,無法凝聚靈韻,實力不及往日七成,況且大家平日也沒有配合的經驗,所以之前在夔州我們幾戰幾敗,直至退到萬州纔有了幾分默契。”
姚若愚點了點頭,這事兒也很正常,一羣人平日裡都是自己治地的老大,從來都是別人配合自己,何曾有過自己跟別人配合的時候,所以哪怕衆人合力佈陣,非但佈陣速度緩慢,威力也定然比不得陽谷軍中那些專門經過訓練的靈師軍團。
兩人正在說話,屋外已經接連來到數十名男男女女,個個氣息雄渾,最弱的幾個也都有五境一重的實力,其中最強的五人更是擁有着六境修爲。
瞧見外面衆人到來,徐靜淼趕緊將他們喊進來,隨後爲姚若愚簡單介紹了這些人。
一共七十人,二十位武者,五十位靈師。
武者中,有三人是雲陽軍、梁山軍、南平軍的駐軍統領,都是六境宗帥級強者,其餘十七人俱是五境,多是出身自各州縣的世家。
至於那五十名靈師,除去兩名六境靈師是世家出身,其餘四十八人清一色的都是大宋官員,十一位五境高階的知州,三十七名五境初階至中階的知縣。
人羣中,姚若愚也瞧見了昔日有過照面的涪陵知州屈楓、武龍知縣莊林、潼南知縣楊忠信,不過人羣中還有一名男子容貌有幾分眼熟,直至對方起身拱手招呼,他才知道此人原來是昌州永川知縣倪鼎,也是倪嬋的父親。
與此同時,得知姚若愚的身份後,衆人也都是微微騷動,沒想到姚若愚居然會孤身前來援手。
人羣中,梁山軍駐軍統領穆烈起身抱了抱拳,沉聲道:“文王大人前來援手,我等感激不盡,只是不知文邦援軍何時能夠抵達?”
姚若愚淡然道:“我文邦大軍目前還在折返的路上,至少需要半個月時間纔會返回川蜀,要趕來此處,怎麼也要一個月左右的時間。”
南平軍的駐軍統領王平聞言不覺嘆息一聲:“一個月,這麼久麼?”
屈楓有些好奇,問道:“以我等聯手之力,要想阻擋蒙軍一個月的時間應該沒有什麼問題吧?”
“蒙古大軍足足有二十萬人,哪怕之前在淮南、荊湖北等路有所折損,但是根據這些日子蒙古大營內篝火的數量來判斷,城外大軍至少也有十八萬左右。”
此時,一名身穿黑色長袍的年輕男子淡淡開口,不知爲何,在此人說話的時候,姚若愚竟然敏銳地感覺到四周衆人的目光隱隱多了幾分排斥,彷彿對此人極爲不屑。
“十八萬人均四境的精銳,哪怕是我等不惜代價全力轟炸一天,只怕也至多滅殺八九萬人,可是屆時我等也將徹底失去戰力,以我們倉促間集結的兵力,除了雲陽、南平、梁山三軍還算精銳,其餘五六萬都不過是一二境罷了,哪裡擋得住蒙古人的進攻。”
聽見此人侃侃而談,姚若愚不覺微微頷首,莫看城中如此多五境靈師坐鎮,真的要拼殺起來,他們也頂多滅殺七八萬蒙兵,甚至十萬都可能頂破天了,屆時餘下的蒙兵一擁而上,城內宋軍哪兒擋得住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