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州北部的爛泥潭附近,有一片終年高聳常綠的松樹林,雖然已經是十一月下旬,但是這片林子裡依然茂盛翠綠。
站在林子邊緣的一株老松下,楊仁杰眼神冷峻地望着遠處絲毫不遮掩蹤跡的數百元騎,握着紫雷刀的右手根根青筋暴起,滿臉都是壓抑不住的怒色。
他身後的林子裡,赫然立有雷神軍、霸王軍、獸神軍及隨一路軍行動的席師、蔡旭東、完顏孔雀、鄒布衣等人。
似是察覺到他心緒,正牽着馬的項蓓蓓緩步來到他身旁,輕聲道:“夫君。”
回過頭,楊仁杰看着自家媳婦臉上掩飾不去的疲憊之色,不覺心頭一酸,柔聲道:“媳婦,我……”
不想見他言語輕柔,項蓓蓓卻是刀眉一立,沒好氣地說道:“別矯情,有功夫跟我墨跡,還不如想辦法怎麼逃出去。”
“難啊!”咧咧嘴,楊仁杰感嘆道,“發現的還是太晚了,沒看見那些蒙古韃子都已經明目張膽出現在我們旁邊了麼。”
“哼!”項蓓蓓聞言臉色陰沉,五指握緊,響起陣陣雷鳴般的關節脆響。
一路軍的軍力稱得上是四路分兵中僅次於四路軍的,有席師,有地級兵種的西楚雷騎和銀焰狼騎,還有騎戰無雙的楊仁杰和霸王傳人項蓓蓓。
在咸陽出發後,他們往北一路疾馳,沿途破城無數,斬殺元軍將士超過三萬人,馬蹄踏過之處盡是焦土荒蕪。
在攻破佳州後,楊仁杰、項蓓蓓、李懿霖率領騎軍沿着長城一路往東北前行,不過一個月時間,他們已經殺穿山西行省的北部,進入到河北中部地域。
有鄒布衣在,他總能依靠天機術推演出元軍圍剿的路線,帶着大軍次次從容不迫地逃離元軍的包圍。
哪怕丁言志親自出手,他也數次提前感應不對,率軍及時撤走,使得丁言志佈下的埋伏盡數落空。
一路軍的成員,無論是西楚雷騎還是銀焰狼騎,又或是蔡旭東、席師、鄒布衣、完顏孔雀四人,都是以速度見長的角色。
短短兩三個月,他們宛如一條滑膩到讓人抓不住的泥鰍,在山西北部和河北中部來回奔襲與遊走,忽而在順寧府,忽而在西京,來去如風,讓人難以圍堵。
可是正值這般的快活得意,鄒布衣有一日忽然發覺不妙,原來不知從何時開始,他們竟然漸漸遠離了山西行省,深入到了河北北部。
見微知著,以往是被連番勝利給衝昏了頭腦,一旦醒悟過來,鄒布衣和完顏孔雀稍稍合計,就發現了許多先前忽略了的問題。
每一次元軍對他們展開圍堵,看似都被他們提前發現逃離出去,但是事實上,那些留給他們的缺口每一次都若有若無地朝着東北。
雖然偶爾也會故意偏離方向,但是之後總會利用數次圍堵讓他們逃離的路線回到正軌,以至於在所有人都沒有發現的情況下,他們這支大軍已經深入到了河北腹地。
在發現不妙後,鄒布衣等人當即想要調轉方向回去,可是此時哪裡容他們撤走,不等雷神軍、霸王軍、獸神軍折返數裡,已經有五萬的烏血蠻騎列陣而出,攔截在他們返回的道路上。
元朝有兩支地級兵種,一支是黃金家族御用的欽察軍,一支就是這烏血蠻騎,每名騎兵都以上古秘法熬練體魄,使得力大無窮不說,還能隨時激發血脈秘力,增幅修爲。
雷神軍、霸王軍、獸神軍他們雖然都是地級兵種,加起來人數也有足足四萬餘人,但是丁言志統轄的兵力卻遠勝他們,除了那五萬烏血蠻騎,還有近十萬的雷霆弩騎、斷斧步卒、赤焰迅騎等。
最爲關鍵的是,當席師想要出手破陣時,一直顯山不顯水的丁言志竟是突然出手,以三口上古神劍擋住了這位築劍宗主。
如果只有丁言志一個人,那麼席師自然不會懼怕,可是除了他以外,同時出手迎戰席師的竟然還有兩名容貌與漢人截然不同的異族七境。
他們兩人都是身材高大魁梧,高鼻長臉,金髮藍眼,能夠操控暴風雪和召喚出巨大的冰雪傀儡。
那些冰雪傀儡身軀堅硬無比,哪怕席師的劍道鋒利無匹,居然也無法輕易破開那些傀儡,以至於激戰至今,非但沒能衝破三人包圍,反而還因爲掩護文藝軍二處處受限,若非他功力深厚,只怕已經在三人聯手下落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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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暫時讓他們在那裡休息一炷香時間,時間一到,立刻放火燒林,把他們趕往東面,注意別給他們太多休息的時間,務必要在後天將他們驅趕到目的地。”
聽到龍程彙報的情況後,丁言志隨口吩咐了一番,正在繼續翻閱手上的書冊,發現龍程一直站着沒離開,只能無奈擡起頭,淡淡道:“別爲他們求情。”
張了張嘴巴,龍程有些無力地澀聲道:“丁哥,真的不能……”
搖了搖頭,丁言志放下書冊,目光淡漠無情:“我們現在在東歐組建的聯軍不過三十萬,元朝本土軍隊遭到宋文聯軍重創,目前剩下不過四十萬,如果我們今天放走他們,你以爲,光憑這七十萬人,我們擋得住宋文聯軍嗎?”
見龍程沉默下來,丁言志難得露出幾分冷色:“若非阿里不哥壞我大事,致使爲山九仞功虧一簣,一旦我們裹挾百萬歐洲大軍歸來,與本土元軍組成聯軍,屆時橫掃華夏都不在話下,可恨,可恨。”
低着頭,龍程輕聲道:“那把他們趕到那裡後,我們接下來該怎麼做?”
“等把他們驅趕到那兒,就找機會露個破綻,讓他們有機會放走一些人。”
緩緩起身,丁言志淡淡道:“鄒布衣肯定能看出我們想要圍點打援,也能看出來我們是故意放給他們通道,可是無論如何,他都只能認命,因爲不管是求援還是警告,他都必須要派人回去。”
聽着丁言志冷漠的話語,龍程心頭愈加苦澀,這便是丁言志,足以登臨謀榜首位的華夏頂級智者,這等陽謀用出來,哪怕鄒布衣明知中計也不得不落入陷阱。
丁言志忽然看向他,淡淡一笑:“到時候,你隨便安排一個六境帶隊追殺,然後你悄悄跟在後面,一旦他們派出的人快要殞命,就立刻出手將他救下,就說你還記得往昔情分,所以纔會出手救人,明白麼?”
龍程心頭一怔,旋即明白過來,笑容愈加苦澀。
他沒法像丁言志一樣徹底忘卻往日情分,這點無論是丁言志還是姚若愚都很清楚,所以丁言志這番佈置的意思很明確,那就是通過自己讓姚若愚等人相信,楊仁杰他們真的落入陷阱了。
最爲主要的是,正如丁言志說的那樣,無論鄒布衣到底怎麼想,面對他們故意放開的破綻,是肯定會派人回去傳訊的。
鄒布衣如此,他龍程也是如此。
唯有讓人傳訊回去,纔會讓文邦有所準備。
明知是計,卻又不得不從,真是讓人……心中苦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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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宋朝大軍佔領了山東行省的八天後,陽谷軍團、武穆軍團、烈虹軍、義烏軍、淮安軍、安豐軍、東禾軍兵分九路,以橫掃席捲之勢悍然殺入河北行省南部。
其中,陽谷軍團分爲兩路,張子強、楚狂錚、楚狂謀等人合爲一路,北上急攻,楚家五子則獨率一路,往西進攻真定府。
只是楚家五子到了真定府後,卻遭到真金、魏知崖兩人所率元軍的猛烈反擊。
真金與魏知崖分別是不朽崖和冰峰宗的弟子首席,隨着這些年兩人步入六境高階,也都成爲了各自所屬聖地的高級長老。
楚家五子中,楚原、楚徵都已經到了六境八重,楚軒是六境五重,楚浩和楚惇最弱,迄今也只是五境圓滿,未曾突破六境。
所以,面對六境八重的真金和半步七境的魏知崖,楚家五子根本不是對手,若非楚徵以靈師軍團擺開軍團級法陣,可能他們這一路大軍已經被魏知崖率衆擊潰。
正當楚家五子對攻城之事一籌莫展的時候,墨姝忽然帶着一具足有二十丈高的巨型機關獸出現,從天而降轟然壓碎了真定府的城門。
這具機關獸是墨家祖師親手早就的頂級傀儡,內部鑲嵌有魂之大道凝結成的晶石,經過這些年墨家香火不斷地祭祀,已經漸漸孕育出了意識。
毫不誇張的說,這具名爲“墨奧”的機關獸是墨家機關術千年來最強的造物,光是體魄從內到外疊起九層的靈紋符篆,就足以抵擋七境強度的攻擊。
只是這具機關獸的威力實在是太過恐怖了,雖然它在墨姝的操控下擊敗了真金和魏知崖,但是戰鬥的餘波卻是將大半個真定府都化爲廢墟。
而在擊潰了元軍後,不等楚軒朝墨姝道謝,後者已經躍上墨奧的背部,然後墨奧那巨大的身軀在磅礴勁風的席捲下騰空而起,朝着附近的其他幾處戰場飛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