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龍站在黑漆漆的走廊盡頭,斜倚着牆壁眺望着窗外,面前的窗戶開着,凜冽的寒風從外面吹進來,爲陰森的走廊更添了一絲令人戰慄的寒意。青龍卻並沒有因此而感到寒冷,他的臉色比窗外的風雪更陰冷,他在回味着海音斯特姆王宮中,聆月曾對他說過的話。
“元素使,是大陸上的神秘羣體,他們看上去與常人別無二致,甚至更加弱不禁風,但事實上他們卻擁有更高於一般魔法師的戰鬥力。”
“元素使是大陸上唯一精通全部次元召喚魔法的人。也就是說,他們可以同時使用精靈和人類的次元魔法,並且利用它們召喚出兩族的元素士兵爲他們戰鬥,他們甚至可以將元素的力量結合起來,召喚出天使級的助手。”
“表面上看,元素使強大而不可侵犯。事實上,他們脆弱無比,比普通人還要軟弱,他們根本不能使用任何兵器,只能使用特製的、極端輕盈的元素法杖。大部分人都不能穿戴包括輕甲在內的任何防具。更有甚者,甚至不能穿戴法袍,只能穿着普通人的布衣。他們的力量極其微弱,可謂名副其實的手無縛雞之力,一個十幾歲結實有力的男孩就可以輕易將他們推倒,這一切,都源於他們的身世。”
青龍閉上雙眼,發出一聲憂鬱的長嘆。
“成爲元素使需要有特殊的條件,那就是,他必須是精靈與人類所生的孩子,這樣他們才能兼容對兩族元素士兵的控制能力,然後通過對次元魔法的修習,達到精通各種次元召喚魔法的程度。但修習雙重元素魔法會傷害到他們的身體,長時間下來就會讓他們的體能越來越弱,到最後,大多數元素使所能留下的,僅有他們的一半精靈體質給他們留下的快速奔跑能力。由於次元魔法召喚元素士兵的速度較慢,敏捷的身手成爲了他們在遭到突襲時尚可自保的唯一手段,但也不能夠持久。”
“對元素使們來說,最大的磨難不止如此。作爲精靈與人類混血的後代,長久以來他們爲大陸上的人們所鄙夷,無法得到身份的認可。由於人數少,對於偷襲的反應能力也非常弱,因此他們不敢對嘲笑鄙視他們的人還以顏色,擔心遭到突然的報復,大多隻能忍氣吞聲,揹負着屈辱生活在世界上。爲了避免被人認出來而惹來麻煩,元素使們大都用頭髮或者帽子將耳朵遮住,以避開那些惡意中傷他們的人。”
“……我還不曾得到,不可以失去!”
青龍咀嚼着汀雪撕心裂肺的呼喚,眉頭不禁蹙得更緊,他似乎從中意識到了什麼,她隱藏在頭髮下面帶有尖角的耳朵,她元素使的身份,她向他問起的關於他妹妹的事情,還有她撲到他身上保護他時的奮不顧身,以及真摯的情感流露,青龍覺得,汀雪背後所隱藏的秘密,似乎正是他在苦苦追尋的。
但他不知道要如何揭開答案,當面去追問她嗎?她會承認嗎?顯然不會,否則她早已經向他敞開心扉了。青龍不禁想起了自己與櫻的相認,他記起二妹的肩膀上,與自己和小妹一樣,也有一個標記身份的烙印,上面印着母親的名字,他希望有一個機會,就像櫻那樣,讓他有機會看到她裸露的肩背,確定自己的猜想。但他又明白,那樣的事情恐怕不會再重演,他不可能有那樣的機會去驗證。
“青龍……”
輕輕的呼喚令青龍從思緒中走出來,他回過頭來看到思兒憂鬱的臉。
“我想和你談談。”她怯生生的說,他望着她,從來沒有見過,她如此怯懦的樣子。
“來,過來說。”他儘可能的驅散心中的憂慮,讓自己顯得親切溫和,招手把她叫到身邊,溫柔的問:“有什麼事要和我說?”她猶豫着,欲言又止。他望着她,感覺又回到了十年前,他們相識的那個雨後的清晨,她侷促不安的表現,總是讓他不由自主的想要擁抱她,安慰她,保護她。但這一次,他沒有這樣做,只是將臉轉開,望着窗外風雪飄搖的大地出神。
“請你不要傷害昕兒好嗎?”
他一愣,回過頭望着她,問:“你說什麼?”她咬着下脣,殷紅的嘴脣好像被她咬破一樣,透着淡淡的悲傷。“我說,請你不要傷害昕兒好嗎?”她鼓足勇氣叫道:“如果你有什麼怨恨,衝我來,不要傷害她!”
他盯着她,她的眼神透着堅強,視死如歸的堅強,他淡淡的微笑,問:“衝你來?”他看到她的目光顫抖了一下,但她依然堅定地點點頭。“那好吧。”他用手指輕輕托起她的下巴,另一隻手握住她的後頸,意味深長的望着她。她閉上眼睛,等待着。突然,她的前額被什麼碰了一下,軟軟的,略有一點溼潤,手隨之放開。她猛地睜開眼睛,碰到他含情脈脈的目光,她有一絲欣喜,又感到幾分沮喪。
他對她微微笑,回頭眺望着窗外蒼茫的雪景,說:“相對於殺女人,我更喜歡給她們一個溫柔的吻,特別是像你這樣漂亮的姑娘。”映入她眼簾的他,表情深沉,眼帶柔情,思兒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麼想的,當他對她關閉了愛情的心門,她再也看不懂他的心思。
“你以爲,我是爲了報復你,才接近昕兒的嗎?”他漫不經心的問。她下意識的點了點頭,忽然意識到這樣不對,臉上閃過一絲慌亂。
“思兒,我是一個遊俠,我接觸過很多各種各樣的人,我知道,報復女人有三種好辦法,”他輕描淡寫的說着,將與冰雪一樣蒼白的手伸出窗外,接取散落下來的雪花,“第一種,”他別有深意瞟了她一眼,說,“殺了她!”雖然他的目光稍縱即逝,但她仍注意到了,她知道他不會那麼做,否則他早就做了。
“第二種,看着她受苦,被人欺負,卻視若無睹。”她看到他的臉上平添了一絲感慨與憐惜,心知他不是鐵石心腸的人,看不得女孩子受苦,即使她與他有深仇大恨。“至於最後一點,就是讓她和她身邊最親愛的女子同時愛上一個人,比如說……”他將手中落滿的雪花隨手拋向空中,寒風將雪從窗外吹進來,飛散在他們的面前,隔雪相望,他意味深長的說:“當初在王宮,如果我把你和昕兒一起帶走,想辦法讓你們都愛上我,讓你們姐妹反目……或者,設法佔有你們,然後再拋棄……”他的嘴角蜿蜒出一絲狡黠,她打了個寒戰,彷彿這一切正在實施。
“思兒,你是最瞭解我的,你認爲,我會選擇哪一條呢?”他的意味深長的望着她,等待着她的答案,思兒輕輕的搖了搖頭,這三條任何一條他都做不出來,憐香惜玉的他若能做出任何一條,都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受她的欺騙,即使已經不愛了,他對她仍然滿懷疼惜。
“思兒,其實,我又何必要害你和昕兒呢?”短暫的沉默後,青龍回頭仰望着如雲如霧的蒼穹,嘆道:“卡爾伊文這個罪魁禍首已經死了。如果還要追究責任,那責任最大的人無疑是我。如果要復仇,第一個應該遭受報應的也是我,這樣的一個我,又有什麼資格來追究別人的過錯呢?”他用手指輕輕彈落她臉上的淚珠,柔聲說:“況且,對於你和昕兒,我又怎麼能下得去手?”
這句溫柔的話語,讓她情不自禁的擡起頭,婆娑的淚眼望着他,問:“那你還愛昕兒嗎?”他沉默了一會兒,有些歉意的說:“其實,有些話我一直都想說出來,但我總害怕,會給你們造成誤會。思兒,我知道你很希望我和昕兒在一起,你希望能把她託付給我,讓我來照顧她。但是,感情有的時候並不能如人所願。如果我娶昕兒爲妻,那莫妮卡怎麼辦呢?她爲了等我,在諾曼德蘭森林守候了多少年,如今我們終於重逢了,我能夠扔下她另娶新歡嗎?”
聽到這裡,思兒心中已經瞭然,她壓抑着心頭的憂傷,問:“你能不能告訴我,在你心裡,真正愛的是誰?昕兒在你心裡,究竟是什麼樣的位置?”
“對我來說,昕兒只是一個妹妹,從我帶她離開海音斯特姆的時候,我就沒有對她有任何的非分之想,我也許的確愛她的活潑,愛她的單純,愛她的善良,但這卻不能讓我放棄莫妮卡,在我心裡,她纔是我精神的支柱。”
青龍鄭重的表情和情真意切的話語,讓思兒明白,妹妹已經沒有希望了,她感到非常的難受,她不知道妹妹聽到這個消息會傷心成什麼樣子,有一刻,她彷彿覺得被拋棄的並不是妹妹,而是自己,心中充滿了幽怨。
“對不起,我想,昕兒她會找到一個比我更合適的男人,不會像我這樣,居無定所,行無蹤跡。她不應該跟着我過流浪的生活,她需要的是安定,是一個溫馨的家,一個疼愛她的丈夫,還有一羣可愛的孩子,每天圍在她的身邊,喊着媽媽……”話到這裡,青龍的聲音靜止了,兩人的腦海中都不覺映出了青龍口中描繪的景象,思兒不知道,青龍說的是否真的是妹妹應該過得生活,也許他說得沒錯,但她還是不知道,該怎麼跟妹妹說明。
“莫妮卡,知道你的心意嗎?”她心情躊躇着,用顫抖的聲音提出最後一個問題。
“我對她說起過,在龍之荒原與你們相遇的那個夜晚。”青龍誠懇地回答。
“我明白了。”思兒幽幽的點了點頭,默默地轉身離開,青龍望着她離去的背影,心中充滿了歉意,他想要叫住她,給她一個歉意的擁抱,卻又覺得未免多餘,畢竟他不能爲她和昕兒做什麼。他只希望,昕兒不要爲此太過傷心,希望她能夠走出陰影,重見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