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習習,鳥鳴清脆,江邊柳樹吐牙,小草泛青,初春的婺江在不經意間散發着淡淡的春意。
八詠樓前沒什麼人,只有匆匆走過的路人。八詠樓前的江邊倒有三三兩兩的有一些人。有兩個人帶着幾個孩子在放風箏,兩個衣着華麗的婦人,各自牽着一條哈巴狗,邊溜達邊聊天,還有一個戴着氈帽的人,站在一棵柳樹下釣魚。一個學生模樣的年輕人揹着畫夾在八詠樓前轉來轉去,最後在釣魚人旁邊支起畫夾,開始描畫江對面的農舍。
釣魚人見旁邊有人來畫畫,轉過頭疑惑地看了一眼,一聲不吭,繼續盯着江面釣魚。
畫畫的年輕人看看周圍沒其他人,竟念起詩來了:死去元知萬事空,但悲不見九州同。王師北定中原日,家祭無忘告乃翁。
釣魚人聞聲轉過頭來,露出了驚喜的眼神,搭訕道:這是宋朝陸游的詩嘛。
畫畫人說:你也知道這首詩?
釣魚人笑道:你也太瞧不起人了,這麼有名的詩,能不知道嗎?我好歹也讀過幾天書的。說着,釣魚人從口袋裡摸出香菸,抽出一支遞給畫畫人。
畫畫的年輕人搖搖手說:謝謝,我不會。
你怎麼不會?好像畫家都抽菸。
我哪算畫家啊,剛學呢。
你是學生?
如果日本人沒來,我可能在讀大學了,可是你看現在到哪裡去上學啊?
但你看上去像個學生,我說呢,今天又不是星期天,學生怎麼有空出來。原來你中學都已經畢業了,有文化,文化人!怪不得張嘴就是詩文。
你不是也會嗎?
我哪會,只是知道一點點而已,我是個粗人。
你是當兵的?
你怎麼看出我是當兵的?
我從你站立的姿勢看出來,不是當兵的不可能站得這麼筆直。
哈,你年紀輕輕的倒會看相啊。
我不是會看相,我是一看到你就覺得奇怪,釣魚怎麼會站得這麼挺直。你當兵的怎麼也有空來釣魚?
我沒說是當兵的啊。
你不是說我會看相嗎,我看你就是當兵的。
唉,我家裡死人了,這兩天我請假。
你死的親人是不是姓翁的?
你怎麼知道?
我瞎猜唄,因爲剛纔我念的詩裡有個“翁”字,我就亂猜姓翁的了。我還知道一句有“翁”的詩:翁不言老思抗金。
釣魚人驚喜地扔下了魚竿,轉身抓住畫畫人的手說:你是組織上派來的?
畫畫人點點頭,說:我叫孫大爲。
我叫王西霖。老天爺,總算找到你們了!讓我找得好苦啊!
辛苦你們了!組織上找不到你們也很着急。裡面的同志還好吧?
我不認識其他同志。翁志軍同志犧牲後,我們都成孤兒了。
翁志軍同志真的犧牲了?
真的犧牲了。翁志軍同志犧牲得非常英勇,李俊生用了許多刑罰,他至死都沒有把我們供出來。不然我們這些人也死定了。李俊生這個奸賊,總有一天我要殺了他,爲翁志軍同志報仇。
不急,你要有長期隱蔽的準備,不要輕舉妄動。以後就由我負責聯繫你,我在開明書店,你可以直接來找我。
好的,我知道了。保安團裡其他的同志,組織上知道嗎?
不知道。有一個叫林曉明的,你認識嗎?
認識,但不太熟悉,我們不是一個營的,我是一營,他是三營的。已經很長時間沒見着他了。你認識他?他也是自己人?
他現在在八大隊,我們沒法確定他是什麼人。
哦,是這樣。我也不知道他是什麼人。
你知道不知道,上次鬼子伏擊八大隊時,第一槍是誰打的嗎?
知道,是個新兵打的,已經被李俊生斃了。
那你當時爲什麼不想辦法通知我們的部隊呢?
怎麼不想!想不出辦法啊。
爲什麼不提早打槍?
哪能打槍呢?打槍的話,不是當場就給李俊生斃了?翁志軍一再告訴我,任何情況下都不能暴露的。再說,李俊生很鬼,連我們連長營長都不知道要打誰,所以我根本不知道要打的是八大隊。保安團的幾個自己同志不是都沒開槍嗎?他們肯定跟我一樣,也不知道來的是自己人的部隊。
你說得也有道理。你在部隊裡面是幹什麼的?
我是一營二連的一個班長。孫大爲同志,我有個想法,想從保安團里拉出一些人來參加八大隊。
好啊,說說你的計劃。
我有一幫好兄弟,原來都是傅延文手下的,我們都恨李俊生。是李俊生這個奸賊殺了我們的團長,我們都想爲傅延文報仇,大家都早想反水了。如果裡面其他同志能配合則更好。我想可以拉出一個連,甚至一個營。
你的想法是好的,但千萬不能輕舉妄動。你可以多籠絡一些人,但真正採取行動要聽從組織安排。我可以將你的想法報告組織。
儘量快一點,我早就不想當這個漢奸了。另外,希望組織上儘快聯繫上保安團裡其他的同志,這樣的話,我們可以一起工作,多拉一些人出來。
好的。以後你經常到開明書店的街上轉轉,如果書店掛了出售《三國演義》預告的牌子,就是組織上要找你。我一般情況下不找你,如遇有緊急情況,我會以你表弟的名義來找。你如果搞到了保安團的情報,要及時送到書店來。
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