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貴妃聞言,冷哼一聲,冷笑道:“此其一也?莫非還有其二嗎?”
杜若擡眸淡淡看着她,應道:“自然是有的。”
蘇皇后微微頷首,對她道:“那你說來。”
宛湘寧與沈君琰對視一眼,均不知除此之外另還有甚麼別的緣由,一時捉摸不透,只得側眸看着杜若,靜待她一一道來。
杜若微微垂眸,並不看將軍府中人,亦未看着蘇皇后,緊咬下脣,頓了許久,方輕聲道:“其二,將軍並不想讓旁人知曉妾身的身份……”
衆人一聽,不覺訝異,紛紛側眸看着宛湘寧。
宛湘寧看着齊夫人,眸中滿是疑惑,卻見齊夫人以同樣的目光看着自己,輕輕搖了搖頭,示意並不知情。
蘇皇后心內暗暗有些不安,直覺告訴她事情似乎有些不受控制,但在衆目睽睽之下,卻是無能爲力,只有再問道:“你又是何身份?”
杜若淡淡一笑,單手扶肩,躬身行北遼之禮,應道:“妾身本名裴滿出雲,乃北遼大將裴滿隆之女,因父親軍功卓著,而被先皇特封爲郡主,封號浚宜。”
此言一出,不僅在場妃嬪皆震驚,就連齊夫人都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驚慌而呼:“你在胡說甚麼?老爺明明說過,你不過是戰場上所救的孤女,怎麼又成了北遼郡主了?”
宛湘寧與沈君琰對視一眼,滿眼的迷惑,事已至此,他們實在不知該如何應對了。
蘇皇后身爲國母之尊,見慣風雨,自然可保鎮定,又問道:“既然你說藍眸在北遼爲不祥之兆,北遼百姓本該視你爲毒蛇猛獸,而北遼國主又爲何會特封你爲郡主?”
杜若,應該是裴滿出雲淡淡笑,道:“因父親心疼妾身,自出世起便養在府中,不曾見過外人,因此旁人並不曉得妾身乃是藍眸之人。郡主的恩典也是父親爲妾身討來,只因妾身天生藍眸,生怕妾身被人輕視,便想用郡主的封號爲妾身添幾分尊貴罷了。”
如此一說,似乎合情合理。
裴滿出雲又道:“聽說,如今有位北遼公主就在宮中,你們可將她請來一問,可聽說過我沒有。”
蘇皇后聽了,便着芳苓去毓秀宮將耶律清莬請過來。
芳苓應是而去,不多會兒,便引着耶律清莬走了進來。
耶律清莬緩步而入,見殿中情景,倍感訝異,尤其見到藍眸的裴滿出雲,更是不敢置信,雙眸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眼睛,竟忘了該對蘇皇后行跪拜大禮。
蘇皇后如今已顧不得那麼多,只問道:“清莬,你在北遼時可聽說過浚宜郡主的名號?”
耶律清莬緩過神來,應道:“聽過,是裴滿將軍的女兒。”
和嬪在一旁輕笑道:“公主記得倒也清楚,咱隨便一個郡主,都能不假思索地說出來歷,們宮裡的公主,可沒有這樣的本事。”
耶律清莬側眸看着她,聽得出她的語氣並不親厚,但也不以爲意,輕聲解釋道:“娘娘有所不知,在北遼,能得到封號的宗室之女少之又少。一個將軍之女,被封郡主倒也罷了,竟還能得到封號,自然是備受矚目的。”
蘇皇后細想,耶律清莬貴爲公主,卻因母妃位分並不高,至今未得封號。而這個裴滿出雲,並非皇室血統,卻能得國主欽賜封號,也難怪耶律清莬能記得她。想到這裡,她又問道:“你可知曉那位郡主的相貌?”
耶律清莬低眸忖了一會兒,搖頭道:“並不知曉。聽說那位姐姐自小體弱多病,躲在將軍府內從不見人,因此我們都未見過她的相貌。聽說,她在數年前便嫁了人,夫婿並非北遼人士,自然就更見不到了。”
耶律清莬說罷,見衆人皆一副思索的表情,便微微靠近宛湘寧,輕輕扯了一下她的衣袖,低聲問道:“出了甚麼事情?”
宛湘寧側眸看了她一眼,微微搖頭,示意她繼續往下聽。
蘇皇后沉吟不語。
沈貴妃倒是興致勃勃,又問道:“裴滿出雲,你既是北遼郡主,又爲何會屈居將軍府做一個小小的姨娘呢?”
此言一出,耶律清莬大吃一驚,擡眸細細地打量着裴滿出雲,滿臉不可置信,又側頭看了看宛湘寧,微微蹙着眉頭,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裴滿出雲忖了一會兒,應道:“這婚事,是妾身父親做的主。一來,啓國並不如北遼那般避諱藍眸之人,嫁到啓國,不失爲上策;二來,沈將軍英勇神武,妾身父親是極看好他的……”
寧妃有些詫異,喃喃道:“你父親…極其好看…沈將軍?”
宛湘寧淡淡笑道:“這也無妨,所謂英雄相惜,聽說習武之人皆是如此,也不足爲奇。”
蘇皇后緩緩點頭。
沈貴妃卻又笑道:“可本宮聽說,近些日子以來,沈將軍在北疆無心抗敵,只一味在帳中躲避,不知與此‘英雄相惜’可有干係?與他府裡的這位好姨娘可有干係?”
齊夫人一聽,更是急了,忙道:“娘娘,此言不可,我家老爺駐守北疆,從未懼敵,何來的一味在帳中躲避?”
沈貴妃聽了,並不應聲,只在一旁冷冷而笑。
而在一旁的寧妃卻又道:“可臣妾的確聽說,沈將軍近日裡連營帳都不出了,不只是所謂何故呀?而且,臣妾還聽說,貴府的鬱姑娘曾被北遼軍隊所擒,可偏又毫髮無損地回來了,仔細想一想,倒的確有些奇怪呢。”
齊夫人聽了,臉色微微發白,此事她從未聽說過。
宛湘寧心內暗道一聲不好,側眸向沈君琰看去,見他眉頭緊蹙,微微搖着頭,心內不由一沉。
一直端坐一旁並未出聲的舒妃輕輕笑道:“皇后娘娘,維兒在給臣妾的書信中倒是提過此事,鬱姑娘平安無恙,是因維兒帶人去救的結果。還有沈將軍,聽聞他最近身子不適,便在營帳裡歇着,倒也不是刻意避敵,還請娘娘明察纔是。”
舒妃出身將門,一言一行皆具英武之姿,且宛維寧又的確駐守北疆,她的話倒令衆人信服。
蘇皇后聞言頷首,輕道:“舒妃妹妹所言極是。”
齊夫人亦道:“娘娘,只怕此事卻有蹊蹺。”她擡眸狠狠剜了裴滿出雲一眼,又道:“這個女人的身份,臣妾乃到今日方知,想來老爺定是不知情的。”
裴滿出雲在一旁輕輕笑,道:“夫人如此肯定?”
齊夫人看着她,怒道:“你還不住嘴!?”
沈貴妃笑道:“夫人何必如此凶神惡煞?讓她將話說完便是了。”
齊夫人不敢不聽,只得閉嘴。
裴滿出雲又道:“妾身的身份,老爺早已知情,君宜的名字便是自妾身原本的封號而來的。”
齊夫人眸中一黯,心內一酸,重重嘆了口氣。
裴滿出雲繼續道:“戰場之事,妾身並不知情,只知與沈將軍成婚後,父親卻與他私下會面數次,每次皆相談甚久。”邊說着,她擡眸看着蘇皇后,輕輕笑着,道:“父親對妾身的這樁婚事,倒是滿意的很。”
蘇皇后一怔,竟不知該以何言相對,只擔憂地看了齊夫人一眼。
沈貴妃卻又揚聲道:“皇后娘娘,依臣妾之見,此事並非是咱們後宮該管之事,還是奏請陛下,請他裁斷罷!”
蘇皇后聽了,亦無法反駁,只得讓芳若去奏請乾德帝,請他下朝後速來坤月宮商議。
乾德帝聞訊後,迅速趕來,見到此情景,也是訝異,又聽衆人將方纔之事複述一遍,只覺心煩意燥。對於沈建勳無心應敵之事,他早已有所耳聞,如今又知他竟私納敵國郡主爲妾,更是怒火攻心,面色瞬間便冷了。
宛湘寧見了,忙上前道:“父皇,沈將軍並非刻意避敵不出,而是身中……”話未出口,她的手便被身旁的耶律清莬一把拉住,緊緊地抓着,她又活生生地將已到口邊的話咽回了腹中,仔細想想,解藥還在耶律清莬手中,此時並非與她撕破臉的良機。
乾德帝奇道:“你說甚麼?”
宛湘寧輕嘆了口氣,道:“身染頑疾,需要休養,纔在帳中歇息的。”
耶律清莬面色一緩,手中的力度逐漸減小。
乾德帝對此等說辭已聽得膩了,且方纔聽了如此繁雜的故事,又被沈貴妃等人吵得頭疼,心內更是煩悶,便只道:“此事,需由沈將軍親自回宮說一說纔是。”說罷,當即命高榮傳旨,速速送往北疆,只說有要事商議,命沈建勳即刻啓程回京。
蘇皇后心想也好,如此可稍緩些時日,便又一指裴滿出雲等人,試探着問道:“那她們……”
乾德帝看了看她們,又看了看宛湘寧,輕輕嘆了口氣,道:“夫人與君琰可先行回府,這些日子,就不要出門了。湘兒暫且留在宮中,依舊住在毓秀宮裡。至於你…”他側眸看了看裴滿出雲,“也留在宮裡罷。”又側眸看了看蘇皇后,“讓她住在何處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