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姨娘把滿腹的絕望悲愴全發泄到李嬸兒身上。
一腳狠狠的踢過去,把李嬸兒踢得翻滾在地上。李嬸兒一聲慘叫,額頭撞到旁邊的一塊大石頭上,頓時腫了一個大包。
一旁的兩個奴僕站在那兒,完全傻掉了。
最後還是李嬸兒的當家李三過來勸架,趁機拉開李嬸兒。
李嬸兒好不狼狽,羞憤難當。
頭髮亂了,衣服髒了,鞋子不知道什麼時候丟了一隻。一張大馬臉深深淺淺的被劃了好幾道傷痕,有一道傷痕較深,隱隱滲出了血絲。
她慘兮兮的,不敢多說話。
望向常姨娘的目光,極是惡毒,恨不得自己眼睛能噴出一蓬火,將她燒爲灰燼,然後一腳給踩沒了。
常姨娘哪裡顧得上她惡毒的目光,抱着自己,坐在地上號啕大哭。
此時房間裡的馮潤,躺在牀上死氣沉沉。
動也不能動,甚至眼睛都睜不開來。但她的身體卻無休無止的受着病魔折磨,灼熱,如置身在十八層地獄中,上刀山,下火鍋,受盡苦難和痛楚。
陣陣陰風吹過,眼前的景物不斷地扭曲着。
恍惚間,馮潤看到了任城王妃,青森森的眼眸朝她看過來,忽然咧嘴笑了,笑聲狂野又荒涼。她向她朝手:“大馮貴人,快過來!快到我這兒,這下我們姐妹倆在黃泉有伴兒了。大馮貴人,快快快,快過來!”
馮潤很恐懼。
一步步往後退,一邊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不,任城王妃,我不過去!我不想死!我不甘,不甘就如此死去!”
任城王妃的臉忽然變成了太皇太后的臉。
她冷酷無情,陰森森的道:“你不甘就如此死去,也由不得你!這是跟哀家作對的下場!也怨不得哀家心狠手辣!如今你已沒了利用價值,所以就得死!”
拓跋宏出現了:“潤兒,對不起,皇祖母的話朕不得不從!皇位畢竟比你重要!而女人麼,舊的不去新的不來,沒了你,身邊還有其他女人,她們都不比你差,個個都是能把幾條魚沉死幾隻雁掉下來的活色生香美人兒。像高嬪,美得像傳說中的狐狸精,上看下看橫看豎看,都美到極致,要多驚豔便有多驚豔;李夫人長得也好,臉像瓷器般光滑,嘴脣飽滿豐潤,讓人見之難忘……對了,馮清也準備要進宮來了,到時候,她便能替代你的位置,甚至會成爲朕的皇后。”
拓跋宏的臉變成馮清的。
她冷冷一笑:“二姐,你也有今日!”
沒一會兒,出現了李夫人,高嬪,袁嬪,她們笑了花枝招展,好不春風得意。高嬪邊笑邊嬌滴滴道:“大馮貴人——不不不,你已被主上休了,並驅趕出宮,不再是主上的嬪妃了。馮二姑娘,今兒你落難如此,還有什麼本事跟我們鬥?哈哈哈!”
她笑得一臉的猙獰。
那風情的眼角眉梢,漸漸放大,模糊。
忽然之間,她美得像傳說中的狐狸精那樣的一張臉,冷不防變了,變成了一張真正有狐狸臉,尖尖的嘴臉,兩顆烏黑滴溜溜的眼睛彎了彎。她身邊的李夫人和袁嬪也變成了狐狸。
它們眼露兇殘,張開血盆大口,露出了尖利的牙齒。
發出“喋喋”的陰森笑聲。
馮潤毛骨悚然,嚇得拚命地奔跑。
可無論跑得多急,跑得多快,狐狸還是緊緊的跟在後面,怎麼甩也甩不掉。原本只是三隻狐狸,跑着跑着,狐狸越來越多,越來越,望不到邊,滿山滿嶺全是,要多恐怖便有多恐懼。
任城王妃又再出現了,她身邊站着馮姍。兩人在前面招手:“快過來,快到我們身邊來,快呀。”
馮潤不想到黃泉,可也由不得她。
只好朝她們跑去。
可是衆多狐狸追上來了,豺狼張牙舞爪地撲向馮潤,尖利的牙齒硬生生的把她的身體撕裂,鮮血噴涌,染紅了周圍。
李夫人高嬪袁嬪三人得意而又猖狂的笑聲又再響了起來,在天空中迴旋着,笑聲恐怖,令人毛骨悚然。
馮潤髮出了驚恐的尖叫聲。
猛地睜開了眼睛。
衆多狐狸不見了,李夫人高嬪袁嬪三人的笑聲沒了。映入馮潤眼前的,是一張傾倒衆生的絕世容顏,肌膚如雪,單眼皮,狐狸眼,鼻子削過一樣挺拔,雌雄難辯。
馮潤呆呆的看着他。
他歪着嘴巴一笑:“醒啦?”
馮潤看了他好半天,終於把他認出來了:“高飛?”
男子咧嘴:“寶貝,我不是高飛,我叫遠方。”
馮潤望着這張跟高飛長得一模一樣的臉,喃喃:“遠方?”
“是,我叫遠方。”男子道:“聽說你病了,所以就來給你看病來了。”
馮潤茫然,他叫遠方而不是高飛?
一旁的馮夙推開那位叫遠方的男子,把他的一張臉湊近馮潤,嬉皮笑臉道:“二姐,你甭管以前他叫什麼,如今他的名字叫遠方。”眉飛色舞道:“那天我看到你病得不輕,看上去快要死了,難過之餘忽然想到了高公子,——呃不,是遠公子。於是快馬加鞭趕到定州找到遠公子。遠公子一聽說你快要死了,二話不說,就跟我風塵僕僕的趕到平城。遠公子說,還好來得及時,你還有一絲氣兒,保命丹還用得上,如果晚半天,神仙也救不了。”
馮潤剛醒來,神智沒完全清醒。
搞不清楚,眼前人這個叫遠方的男子,到底是不是高飛?如果是高飛的話,那他爲什麼叫遠方?如果不是高飛,他的一張臉,玩世不恭的笑容,還有說話的語氣調調,怎麼跟高飛如出一轍?
馮潤混沌的頭腦更是混沌。
喝了小半碗稀粥水,又再昏昏沉沉睡去。
再次醒來,精神好了不少,蠟黃的一張臉有了那麼一些的血色。馮潤這才發覺,她的左右手腕包了白紗帶,好像被什麼劃傷了,隱隱作痛。馮潤心中疑惑,擡起兩隻手要看究竟。
忽然聽到有人道:“別動,你的手腕是我割破的。”——說話的,是跟高飛長得一模一樣的叫遠方的男子。
馮潤愣愣的看他:“你到底是誰?”
男子歪嘴一笑:“我叫遠方。”
馮潤問:“你爲什麼要把我的手腕割破?”
遠方道:“我是給你放毒?”
馮潤更是迷惑:“放毒?”
一旁伺候的蘭香偷偷瞄了遠方一眼,一副心有餘悸的神情。終於忍不住道:“主子,你不知道,昨天遠公子剛到來,茶水來不及喝上一口,就趕來給你看病來了——”
當時遠方到來的時候,馮潤已是氣若游絲。
只有出氣沒入氣的份。
遠方當即取出一顆丹藥,放到水裡融化,之後一點點的自馮潤嘴裡灌下。
那丹藥,是十珍保命丹。用千年人蔘、伏苓、靈芝、鹿茸、人形何首烏、靈脂、雪蓮、白熊膽、三七、麝香十種珍奇藥材,九蒸九曬,最後配上朱睛冰蟾,經千錘百煉,千辛萬苦才能制煉而成。
這些藥材不易尋找。
得要天時,地利,好的機遇,幾十年能集齊,也稱爲運氣好了。特別是朱睛冰蟾,是稀世珍寶,更不易找到。朱睛冰蟾,——產於西域雪山之上的蟾蜍,通體雪白,眼珠血似紅。
一對朱睛冰蟾,配上十種珍奇藥材,最後制煉而成的保命丹也不過是十幾二十來顆。
只要吞服了十珍保命丹,不論多大的內傷外傷,甚至中了巨毒,也定然能夠起死回生。
遠方祖父花了四十多年的時間才收集到七種藥材,而高飛父親,花了將近三十年時間,纔得到朱睛冰蟾。
兩年多前,遠方父親舊疾復發,忍着身子疼痛上山採藥,是因爲十種珍奇藥材中還差了人形何首烏。好不容易找到了,遠方父親卻不幸失足墜入懸崖,沒過多久便去世了。
之後遠方制煉十珍保命丹。
沒有經驗,只能照着書本制煉。
花了整整兩年時間,失敗了很多次。最後成功了,而剩下的珍奇藥材和朱睛冰蟾,只能制煉成兩顆十珍保命丹。
這兩顆十珍保命丹,來之不易,稱爲價值連城也不爲過。
但遠方毫不猶豫的取中其中一顆給馮潤服上。不到一頓飯時分,馮潤的呼吸也已不再氣若游絲,慢慢粗重起來。
遠方給她把脈,輕輕舒了一口氣。
常姨娘趕緊問:“遠公子,潤兒的病——”
遠方咧嘴一笑:“常姨娘不必擔心。有我在,潤兒能有什麼事兒?”
常姨娘繃緊的神經終於鬆弛下來。喜極而泣:“潤兒沒事了!沒事了!能救活了!”雙手合十,虔誠地喃喃;“佛祖保佑!菩薩保佑!南無阿彌陀佛!南無阿彌陀佛!”
“遠公子,你的意思是說我二姐死不了是不是?”馮夙伸長脖子瞧了瞧還在沉睡的馮潤,撓了撓頭問:“可我二姐爲什麼還沒醒來?”
遠方道:“會很快醒來。”
“遠公子,你真是神醫!”馮夙佩服得五體投地,吹捧:“就是華佗從棺材裡爬出來,也得對遠公子甘拜下風。”又再道:“都說傳屍病是無藥可醫的病,沒想到你一顆藥就把二姐醫好了。”
遠方搖頭:“潤兒的病還沒開始醫呢。剛纔那藥丹,是保命。命能保住了,纔有醫治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