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頂之上,忽然,一個身影走了過來,看着前方小樓上發生的景象,衝着一旁的黑衣男子恭聲請命,“主子,趁這個機會,讓屬下去結果了天越太子與君無言。”聽聲音是一個女子。
若是細看容顏,這走過來的女子竟然是容芙。她今晚並未跟着楚翰軒參加宮宴,準確來說,楚翰軒這次未帶女子出席,包括楚雲靈也都被留在了驛站中。她看了一眼前方那一大片火海,眼底閃過一抹嘲諷之色,容淺那個女人那般囂張,若是看到自己的男人如今捨身救另一個男人,真不知道她會是如何的表情。
冷風呼嘯而過,突然一道驚天的殺氣鋪天蓋地而來,瞬間襲向那說說話的女子,“啊……”的一聲,容芙慘叫出來,身體向後連退幾步,跪伏在了地上,張口吐出一口鮮血。她擡起頭震驚的看着面前那黑色的身影,“主子……”爲什麼?!
前方那道黑影忽的轉過身來,他的容顏在這黑夜中看不清楚,可是那一雙漆黑的眸中似是被暗雲風暴狂卷着,說不出的暴虐無情,他像是看一個死人一般看着地上跪伏着的女子,“若下次再聽到這樣的話,你也不用活着了。”
“主子……”容芙怔怔的看着那男子,爲什麼,她說錯了什麼了嗎?可是看着她眼底的冰冷無情,她知道自己這次是犯了主上的忌諱,連忙請罪,“屬下知罪,屬下再不敢了。”
那黑衣男子冷哼一聲,眸中厲色不減,突然不遠處什麼倒塌的聲音傳來,“轟”的一聲,他只覺得耳中有什麼東西炸開了一般,心跳彷彿都跟着漏了一拍,直接偏過頭,準備往前走。然而剛走一步,他似是想到了什麼,忽的停下了腳步,目光落到了那正從火海中走出來的人身上,看着那安然躺在旁人懷中的身影,眼底劃過一絲詭譎之色,伴隨着一抹妖冶的紅光。
容芙注意到了黑衣男子的變化,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正好看到軒轅天越抱着君無言出來,她眼底閃過一絲詫異,再看向黑衣男子的時候,她心裡忽的有一個奇怪的想法,主子並不想殺這兩人,不,準確來說主子不想殺君無言,畢竟,殺君無言的機會太多了。但是他爲何又要設計這一出,若是軒轅天越不來,君無言就真的死在了火海里了。所以,她竟有些不確定主子的想法了。
後面的火勢越來越大,軒轅天越抱着容淺在千鈞一髮之間出了小樓,兩個人都很狼狽,尤其是軒轅天越,頭髮好些都燒焦了,那淡紫色的衣衫上黑乎乎的,不少地方都被燒破了,最主要的是那張臉,蒼白失血,可是那淺紫色的眸卻依舊凝聚着光華。後面小樓轟塌,他像是沒有聽到一般,抱着人繼續往前走,將全身所有的力氣凝集在了雙腳上,腿上黑血流淌而下,連靴子都被血液浸溼了,地上留下一個個沉重的血腳印。胸口處貼着那雪色的衣衫上大片的紅豔,刺目極了。
“放我下來。”容淺作爲大夫,憑藉望聞問切便能知道一個人的身體狀況,此刻軒轅天越氣息極爲紊亂,那步伐看似穩健,其實虛弱無力,全是他強撐着一口氣在。若是再繼續下去,他經脈受損的程度只會越重,到那個時候,別說着一身武功,就是他這個人怕是也會落下病痛。眼下出了火海,這危險也減小了,所以他也可以放心了。
軒轅天越微垂着頭,看着懷中的人兒,緊繃的臉上終是有了些微的放鬆,沒事,她沒事。他收了收手臂,他知道自己身上傷勢太重,知道這樣下去危險,可是他更貪戀現在這樣抱着她的感覺,前所未有的踏實。
容淺見軒轅天越不做聲,以爲他不同意,準備再說話,突然,心口處一陣抽痛感傳來,“唔……”她悶哼一聲,瞳孔一黯,一隻手緊緊抓住心口,瘦削的手背上青筋暴起,一張臉慘白如紙。
看着容淺面上那痛苦的模樣,軒轅天越心裡一個咯噔,臉上露出一絲慌亂的神情,急聲說道:“淺兒,你怎麼了。”他緊了緊手臂,她掙扎的厲害,他快要抱不住她了。
“啊……”心口處像是有萬千只螞蟻在啃噬她一般,那種痛苦不啻於萬箭穿心,她慘叫一聲,身體因爲疼痛掙扎着,根本就控制不住。
“嘭”的一聲,她身體一個掙扎,直接從軒轅天越手臂中掙開,滾落在了地上。
感覺到手臂間的重量消息,軒轅天越心頭一空,快步向前,“淺兒你怎麼了?”然而他身上傷勢太重,一個踉蹌,跌在了地上,單膝跪地,他伸出手,想要抓住她。
“啊……”容淺在地上翻滾着,痛苦的呻|吟着,身體更是因爲疼痛不斷的翻滾着,饒是軒轅天越抓住她的手臂,很快便被她掙開了。
“淺兒,你怎麼了?噬心蠱發作了嗎?”軒轅天越急聲說道,她在他面前多次噬心蠱發作,可是她哪一次都沒有如這次般痛苦。她自來堅強,這種疼痛怕是已經到了極致,否則她不會是現在這般樣子。而去最近噬心蠱發作的太平凡了,上次不是已經幫她壓制過一次了嗎?此刻他卻想不了太多,一把抓住她的手臂,體內的乾坤訣自動運轉,內力不斷的往她身上傳輸。
然而這次容淺卻沒有如他的願,一隻手直接甩開了他的手,身體向後後方滾出一丈遠。
“淺兒……”軒轅天越臉色大變,莫不是他的內力也無法壓制了嗎?!
“走!”一個低沉的聲音傳來,甚至能聽到咬牙的聲音,容淺一隻手捂着心口,慢慢擡起頭看着對面的那面露擔憂的男子,眼底一道血光閃過,她忽的大吼一聲,“快走,否則我會殺了你!”隨即又是一陣悶哼聲。她瞪大着眼睛,只覺得腦海中有什麼東西正在侵蝕着她的意識,眼底的光華漸漸被什麼東西遮掩。
“殺了他……”毫無意識的一句話,她訥訥的說出口,那一瞬間她神色空洞,像是失了靈魂一般,“殺了他。”
軒轅天越聞言臉色驟然一變,這次發作的間隔時間太短了,難道是噬心蠱的作用越來越強了嗎?他慢慢站了起來,朝着地上那雪色的身影走去,沉聲說道:“鎮定心神,我來幫你壓制噬心蠱。”
容淺忽的擡頭,看着那靠近的身影,那燦亮的眸中血色氤氳,她慢慢站了起來,不知何時,冰魄劍已經出現在了手上,‘嗖’的一聲,她揚起手中的劍,直指對面的男子,眼底血光閃爍不定,聲音無波冰冷,“殺了他。”然而長劍快要出擊的時候,她眼底血色驟然退去,似是看清楚了對面男子的容貌,面色驟然一變,大吼一聲,“別過來,快走,走的越遠越好!”她的心慌了,看着手中的冰魄劍,她要殺他嗎?不,不可以……
“容淺,難道你還將我當做外人不成。我若走了,你怎麼辦?”軒轅天越看着對面的女子,一瘸一拐的朝着她的方向走去,淺紫色的眸中忽的韻出一抹笑意,“不過,淺兒能這般爲我着想,我很高興。可惜,我軒轅天越沒有將自己的妻子丟下不管的習慣,從前沒有,以後更加不會。”地上那一個個厚重的血腳印奪目非常,他步履艱難,可是這些疼痛與她所經受的疼痛比起來又算什麼。
“你瘋了,你瘋了……”他又不是不知道噬心蠱發作的可怕,一旦噬心蠱發作,殺戮便開始了,永無止境。容淺緊咬着脣角,冰涼的眸中幾顆晶瑩滑落,而下一刻,那一抹血色席捲而來,她神色瞬間又恢復了空洞,情緒毫無波瀾,木偶似的重複着,“殺了他,殺了他……”
軒轅天越看着她那空洞的神情,看着那掛在眼角的淚水,心底一陣抽疼,腳步未有半分的停留,他現在只想將她擁在懷中,與她一起承受那種茫茫無邊的孤寂與折磨。
“別過來……”容淺眼底血色閃過,神色又恢復了清明,可是手中的劍卻是已經有些控制不住,她緊握着劍,想要後退,身體也已經不由她控制了,下一刻,她神色一轉,眼底又是死寂一般,“殺了他。”
“淺兒別怕,不管何時,我都會在你身邊,你再也不用掩飾自己,在我面前,你就是你,不管是如平時,還是如現在,你都是容淺,我的妻子。與我榮辱與共,生死同衾的人。”軒轅天越看着那已然抵在自己心口處的長劍,衝着對面的女子從容一笑,“我從不信命運,可我信你,信你是我人生中最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他的手緩緩伸出,想要去握住她的手腕,只要握住她,便能將內力傳給她了。
榮辱與共,生死同衾……
那無波的眸中終於有了片刻的恍惚,容淺眼底血色退了一些,那原本要出擊的劍,忽的一收,與軒轅天越準備抓住她手腕的手正好錯開,於空中拋起,容淺左手接過冰魄劍,驀地看向了自己的右臂,她一咬牙,強撐着最後一絲清明,既然這隻手會成爲罪惡的源頭,那麼不要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