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規則的狂風夾着泥土的腥氣,如剛剛掙脫囚籠的猛獸,在大地上肆意翻卷着。
天空陰沉,一團團的黑色烏雲迅速匯聚,遠處已經有電閃雷鳴。
暴雨將至。
半人深的荒草中,一條人影正快速奔掠着,偶爾會伏下身體,偶爾又會快速轉變方向,在這昏暗的天光裡,像是追逐獵物的獵手,又像是躲避獵人的獵物。
“咔嚓嚓!”
一道驚雷在天穹上炸響,整個世界瞬間白茫茫一片。
但就算在這樣的雨霧裡,那道人影仍舊在快速的前行,彷彿根本不擔心迷路。
當又一道閃電劃下,白茫茫的雨幕裡,赫然出現一道三米多高的城牆,藉着那閃電的光芒,依稀可以看到這是一座規模頗大的鎮子,但鎮子周圍都被城牆圍住,哪怕在這樣的暴雨天氣,城牆上仍舊有穿着蓑衣的守衛在來回巡邏,不敢鬆懈。
不過這樣嚴密的守衛,仍舊阻擋不了那道人影的潛入,他彷彿能洞察每個守衛巡邏的間隙和彼此目光的死角一樣。
在短短數秒時間裡,那個人影一個助跑越過五米寬的壕溝,然後如靈狐般躍上城牆,無聲翻滾之間,就已經來到城牆內部。
接下來他有如神助,避開一個又一個巡街的守衛,最終翻入一座很普通的小院裡。
雷聲隆隆,雨聲陣陣,這院落的主人渾不知已經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但這不速之客並未自此久留,只是側耳傾聽了片刻,就再次翻過院牆,尋找下一個目標。
終於,在翻過第七座院落的時候他停留下來,因爲這院落的主人不在家。
在房檐下很仔細的脫掉已經溼透衣物,鞋子,這不速之客才露出一張略顯年輕,神情冷峻的臉,那目光裡的沉穩,簡直讓人以爲他是什麼積年老匪。
這不速之客自然就是張揚。
他無意做賊,之前在山谷中簡單淬鍊了三十六根破甲錐,他就立刻離開那裡,結果他前腳才走,後腳就看到一支隊伍沿着小河追到山谷裡去。
隊伍中有五個黑甲士兵,餘者都是手持棍棒刀槍的普通村民,而這纔是讓張揚深深警惕的原因。
因爲他知道,但凡一個官府能夠最大程度動員鄉民,那麼就說明了這個官府已經在所有的看似隱蔽的角落裡佈下了無數的眼線。
他一個陌生人驟然出現,很可能不一會兒就被注意然後舉報。
所以張揚選擇了潛伏,跳入小河裡,就在那些追蹤者的眼皮子底下躲藏了半個小時,直到一場暴雨救了他的小命,因爲那些追蹤者真的是難纏,他都用靈魂力場封鎖了他的氣息,結果還是差點被找到。
有了這個插曲,張揚立刻就改變計劃,他趁着暴雨將至,狂風漫卷,加速狂奔,按照之前看到的官道走向,最終找到了這座在三十里外的鎮子。
接着他藉着暴風雨,利用靈魂力場的特點,避開了城牆上的守衛,進入這座規模頗大的小鎮,此時他已經是又餓又累,可他不敢放鬆,尋了一處尋常百姓的小院就躍進去,最終才被他找到了這座主人不在家的臨時落腳點。
房門是上鎖的,但這難不住張揚,靈魂力場籠罩上去,這鐵鎖秒開。
推門進入,打開窗戶,再關門上鎖,再從窗戶跳入,一切恢復原狀。
房間內的佈置早已在張揚的靈魂力場中無所遁形,但他沒有任何的翻找,只是解下背上的獸皮包裹,從裡面翻出來一套乾燥的衣物,先用這衣物擦掉水痕,這才換上。
沒錯,這裡面一共三套衣服,還有乾糧和水囊和一些應該是本世界的銅板碎銀。
這都是他之前在那座被屠戮了的小村裡順手牽羊的。
喝了一口水,張揚就無聲無息的咀嚼那石頭一樣的幹餅,恢復體力是第一要務,至於接下來該怎麼辦,他還不知道,因爲他對這個世界還是瞭解太少。
唯一能確定的是,人族和怪物正在對峙,而人族的統治者因爲怪物的壓力,執行力爆表,普通的民衆也迫於怪物的壓力萬衆一心。
所以他得隨機應變。
費了好大力氣把那能砸死人的餅子吃掉,張揚細緻的把所有的殘渣清理乾淨,然後就開始仔細打量這房屋的細節,這都是能夠給提供許多關於這個世界的線索的。
“這小院坐北朝南,南北長30米,東西長10米,有正房三間,大門處有柴房兩間,院子裡沒有水井,卻有蓮花缸一座,菜園一壟,花園一處,無論花草蔬菜,均照料良好,門前有晾衣杆,上面並無衣物,房間打掃整潔,正房東臥內有女人梳妝之物,隱有細微女人香。”
“西臥中有書桌,上有文房四寶,但並無書籍,也無書架,牀榻之下,似有暗格,暗格內有金銀賬本少許,廚房內隱有油膩酒氣,米缸有米,麪缸有面,另有冷卻烤雞半隻,上有纖細牙印,應是作晚做宵夜之物。”
“以此推之,房屋主人應是一對夫婦,沒有侍女,粗通文墨,卻未有讀書的愛好,家境富裕,經常早出晚歸,當是小商賈無疑。”
張揚默默推算着,他這看似神妙的本領卻不是他有這個天賦,而是踏入超凡之後,A-級強度的靈魂,往往一掃,就可以透過現象看本質,否則換作他從前,累死他也推算不出來,因爲根本無法像現在這樣觀察入微。
換句話說,不管是誰,只要有了這種對細微事物完全掌控的本領,那麼也一樣能推演出來。
“天黑之前,我必須得離開這裡。”
自語一聲,張揚就蜷曲在房間裡最不易被發現的角落,迅速進入夢鄉。
大約兩個小時之後,他自動醒來,靈魂力量卻是意外的恢復如初。
“奇怪,這個世界有點不太對勁,這恢復得也太快了吧,好像比使用木妖之塔恢復靈魂力量還要快上一線。”
心念閃過,張揚看向外面,此時暴雨已經停歇,差不多是傍晚五六點鐘的樣子,天空蔚藍,斜陽夕照,很是清爽。
當下他就跳出窗外,故技重施,讓門窗內鎖,檢查着沒有留下痕跡,他就沿着院落裡的青石小路翻出牆外。
這個時候,張揚從頭到腳的打扮基本算是八分熟的本地人了,爲此他甚至把裝着破甲錐的獸皮包裹和長刀藏在了花叢之中,因爲他料定兩天之內,女主人都不會給那些花草澆水的。
果然,一路走來,張揚學着本地人的樣子匆匆的走,匆匆的停,並沒有誰認出來,畢竟,這座小鎮的人口總得有上萬,如今又正是黃昏時分,光線錯綜變幻,誰會特意注意一個穿着打扮與自己類似的人呢?
張揚就這麼隨意的走來走去,同時也快速的記憶着聽來的本地話語。
沒錯,這小鎮裡的人說的都是漢語,可不是普通話,而是一種非常綿軟饒舌的漢語,乍一聽根本聽不懂。
好在張揚現在記憶力非常不錯,分析能力更強,才走了兩條街,他差不多就學會了十幾個日常用語,甚至他還大膽的用本地話在一個買餅子的攤上和攤主說了兩句,用銅板買了兩個熱乎乎的餅子,然後就這麼邊走邊吃,反倒更和諧了。
但也就在這個時候,他看到了段寬。
在一條很寬闊的街道上,一溜排開十二個巨大的鐵籠子,籠子裡囚着三十幾個男子,他們都被用鎖鏈捆得結結實實。
而段寬就是其中一員,他很慘,腦袋腫的像豬頭,死狗一樣的癱在籠子裡,如果不是微微起伏的胸膛,張揚差點以爲他被打死了。
看到這一幕,張揚並不意外,縱然段寬不是宋大錘,王木木那樣的憨貨,也不是劉大力,孫狗蛋那樣的蠢貨鹹魚,可在這個人人草木皆兵,人人都是探子,官府與百姓的配合程度極高的世界,想輕易的混進來,然後找個理由大展拳腳,吊打土著不服,順便泡走土著中最美麗的女人,那都是在發癔症呢。
別的不說,就這口音這一關,差不多就能搞死大多數人。
張揚沒有逗留,甚至都沒有多瞧段寬一眼,就繼續吃着熱乎乎的餅子路過。
他估計段寬應該不會被判處斬立決,因爲那十二個大鐵籠子下面都有車軲轆,顯然這是要拉到什麼地方去的。
能是什麼地方呢?
考慮到這可是人族與怪物對峙的大背景,那當然是去死士營這樣的地方嘍,官府只要不傻,都會這麼做的,讓這幫人渣死在戰爭的最前線,真是順應民心,呼應天意啊。
“娘希匹,老子餓了,這裡的土著真尼瑪可惡,才半個小時就把我抓到了,哎喂,這該不會是什麼主線任務的前奏吧?”
一串熟悉的話語飄過來,但張揚渾當沒聽見,晃晃悠悠的夾在人羣中走了。
走過一個街角,他纔在心中嘀咕,
“感情,這超凡試煉任務不是單機遊戲啊,居然是網絡互聯遊戲,那麼對面的妖魔怪物怕是也有異族的建村令綁定者混在其中吧。”
“段寬是不用擔心了,他一定會隨着那些傢伙被送到前線去,無需去救,短時間內他不會死掉,倒是我,得好好利用一下我現在掌握的先機,弄到足夠多的好處才行,比如,這餅子居然是可以帶出去的軍糧,飽食度+3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