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滋滋……手機在口袋裡振動起來。
不用拿出來就知道,肯定是明子那笨女人的電話。服務員認準她是我的“戀人”,她也只能替我支付昂貴的用餐費。
能夠想象出她拿着手機,臉色發青的模樣……不乖乖地呆在日本,成天跟着我,又一次次地被我耍,她覺得很有意思嗎?
不過,她身上的香味倒是很特別。好像是“平安六薰香”之一的黑方香,由沉香、丁香、貝香、檀香、黎香等幾種香木粉末煉製而成,那種淡淡的味道,比純粹化學成分的高級香水更勝一籌。
京都人有着纖細的審美意識和閒逸的生活方式,比起現代化的日本人,傳統的京都人要可愛的多。
但她畢竟是日本女人,我不喜歡日本女人。
手機終於停止振動,明子終於放棄了。她明知道我不會接,還偏偏打我的手機,就好比明知道我不會喜歡她,還對我糾纏不休。不知道京都人是不是都那麼偏執,也不清楚是不是這份偏執替他們擋住了“全球化”那強有力的步伐。
忍不住湊近馨雨,悄悄聞她的衣服,什麼味道都沒有。馨雨從不噴灑香水,她唯一能散發香味的地方就是嘴脣,那是花香型香奈爾脣膏的味道。那個叫秦琴的女孩的嘴脣也有這種香味。
車子緩緩減速,駛進車庫。
“把莉莎抱進來,別吵醒她。”馨雨下車去開公寓的門,讓我抱着莉莎進屋。
莉莎睡的死死的,一點都沒察覺到自己被我抱着,可見她今天玩得精疲力盡。
回頭看對面的公寓,燈還亮着。秦琴這笨蛋,一定是害怕老鼠鑽進她被子,不敢早早睡覺……
輕柔地把莉莎放到她房間的牀上,和馨雨合作着替她脫掉外套和鞋襪。剛要替她蓋上被子,莉莎卻睡意朦朧地自動把被子拉到自己身上,嘴裡不知在嘟噥什麼。
我和馨雨相視一笑,走出莉莎的房間。雖然只有八點半,卻都有些疲憊,陪小孩玩耍,可不是一件輕鬆的差事。
叮咚叮咚!門鈴忽然響起。
“先生,您定的蛋糕,八點半準時送到。”身穿制服的外送人員彬彬有禮地把蛋糕交給我。這是莉莎的生日蛋糕,我白天預訂的,只是沒想到會有一個老頭出現,搶先送莉莎一個大蛋糕。如今我手裡的蛋糕已經失去意義了。
馨雨沒有返回自己的房間,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剛纔在飯店裡,你好像有話要問我。”
我把蛋糕放到客廳的桌子上:“是有些疑惑在我心裡,但那些都是你的私事,我不該過問。”
馨雨來到桌子旁邊,打開蛋糕盒子:“很漂亮的蛋糕,一定很貴,替莉莎說聲謝謝。”接着她取出四支蠟燭,放在桌子的四個角,“如果我願意說呢?”
“如果這樣的話,我很有興趣聽。”我一邊說,一邊用打火機點燃蠟燭。每個動作都配合默契。
“你可以問三個問題,每個問題都只能針對一個人,我只會用一句話來回答。”馨雨以不容辯駁的語氣制定着遊戲規則,“我給你一分鐘時間考慮。”
說完,她關上客廳的電燈,去酒架上拿下一瓶紅酒,再次回到桌子旁。
我並不急着提問,接過紅酒瓶子,在兩個酒杯裡注入一點紅酒,把其中一個酒杯遞給馨雨。
“乾杯!”馨雨拿起酒杯,和我輕輕碰杯,翹着小拇指,泯一口紅酒,在燭光中熠熠生輝的眼睛看着我,“該提問了。”
“那個老頭是誰?”
“莉莎的爺爺。”
“莉莎的爸爸在哪兒?”
“死了。”
我不再作聲,仰脖子喝完杯子裡的紅酒,自顧自又倒了一點紅酒。
馨雨搖晃着酒杯,透過紅酒看着對面的蠟燭,提醒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燭光猶如朦朧的朝陽,紅酒如同清晨的大海,這種美景,在小小的酒杯裡氾濫。按照德國的風俗,小型宴會的氛圍都很昏暗,照明工具常常是蠟燭。也許德國人早就領悟到,用蠟燭照明,是最美的。
透過馨雨手裡的搖晃的紅酒,閃爍的燭光在馨雨的臉上映出一道道流動的紅色波浪,她每個眼眸裡都藏着兩點黃色的火星,猶如大海上的燈塔。
我長長地籲一口氣,將馨雨身旁的蠟燭吹得左搖右晃:“算了,我不想問了。”
馨雨笑着搖搖頭:“你這個人。”也許她對我這個人有自己的看法,但她偏沒有說出來,只是如此感嘆而已。
“知道的太多,也並非是什麼好事。如果你想知道我的事情,我也會告訴你。”我替她倒上紅酒,“一五一十地告訴你。”我補充道。
“正如你說的:知道的太多,並非是什麼好事。我已經習慣和莉莎兩個人在一起。”她把酒杯放到鼻子下,聞着香醇的味道,“這很好。”
我不知道她所說的“很好”,究竟是指紅酒,還是指如今的生活。
很好,真的很好。我細細品着紅酒,責怪自己不該打亂她們的生活。
馨雨忽然擡頭看着我:“我知道你最後一個問題是關於誰的。”
我的確剩下一個問題,但我已經把它取消了。馨雨實在聰明,我所有的想法都能知道?
我伸出手掌,閉上眼睛:“寫出來。”
馨雨細長的手指在我的手掌上移動,她寫到一半,我就感覺出來了,是一個:“我”。
她寫下最後一撇的時候,我收起手掌,抓住她的手指:“我還有資格問最後一個問題嗎?”
馨雨嫵媚地笑笑:“sorry,timeisup。我要回房間睡覺了。”
客廳裡的大型落地鍾,配合着馨雨的笑容,節奏明朗地敲響9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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