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琴畢竟是乖孩子,吃完東西就幫着明子收拾,似乎已經把明子曾經“綁架”她的事情忘記,輕易相信明子那具有欺騙性的外表。
織田站到門口,擡頭看着茫茫的天色,“既然下着大雨,不如等雨停了再走。”
雨沒有減小的趨勢,我不想冒着大雨去開車,這泥濘的庭院會弄髒我的褲子和鞋子。
忍者是觀察天氣的高手,他們的判斷甚至比氣象臺還要準確。我懷疑兩天前織田就知道今天要下雨。
“好吧。”在糟糕的天氣面前,我只能妥協。
織田從客廳的桌子上取下一塊楠木棋盤,放到地上,對我笑笑,“別告訴我你不會玩?”
“怎麼可能!”我盤腿坐下,將棋盤上裝有黑色棋子的紫砂碗拿到自己面前。我喜歡用黑色的棋子。
明子取來茶具,雙膝跪坐在棋盤旁邊,一邊沖泡茶葉,一邊用竹帚攪拌,當茶壺中出現泡沫,她緩緩地舉起茶壺,依次倒入四個碗中。
秦琴坐在我旁邊,饒有興趣地看着明子的茶道功夫。
明子將第一碗送到我面前,我喝一口,將碗放下。
接着明子將第二碗遞給秦琴,秦琴學着我的樣子喝一口放下,她以爲我剛纔做的是正確的禮儀方式。
只有織田恭恭敬敬地用雙手接過茶碗,欣賞一眼茶碗喝茶湯,慢慢喝下一小口,將舌頭滾動,啜啜有聲。
我不喜歡明子,其中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日本繁縟的禮節。在舊金山自由慣了,讓我接受明子的生活方式,簡直是要將我放入囚籠。
我將棋子重重地放到棋盤上,將織田的注意力從茶碗吸引到棋盤上。織田略作思量,放了一顆白子應戰。
我採用的是常見的“三連星”佈局,織田便採用常見的戰術對抗。對於圍棋,我不算精通,只是小時候和王福老先生學了點皮毛,不過對付同樣不精於此道的織田已經足矣。
黑白兩色的圍棋,體現的是真正的東方智慧,不用全殲,不用擒王,只要比對方搶佔更多的地盤。這是一種相對的勝利,一種東方的睿智——在平靜中逐漸地扼殺對手的優勢。
明子目不轉睛地看着我和織田在小小棋盤上的拼殺,不時做出沉思。
啪!織田將盤旋在棋盤上空許久的棋子扔入紫砂碗裡,表情有些沮喪,“我輸了。”
明子見狀,高興地笑笑。我看着棋盤,心裡默數,知道織田輸的並不多。這傢伙,事事討好明子,所以也不排除他故意輸掉的可能。
外面的雨還是那麼大,盤坐在門口,聽着雨聲,看着古樸的棋盤,雨點在身旁一連串落下,我心裡的焦慮慢慢被去除,竟然不想立刻回家。
第二盤,我將棋子直接放到“天元”的位置,這種走法是向王福老先生學來的,當時只是圖個好玩。面對這種詭異的開局,讓織田有些吃驚,但他陣腳不亂,以不變應萬變,規規矩矩地走自己的棋路。
經過激烈的廝殺,我再次以微弱的優勢獲得勝利。明子更加高興,去拿來一些點心慰勞我們。
明子興致高昂,而秦琴就沒她這麼好的興致了,她不懂圍棋,看我們走了兩盤,頓時覺得無聊。
“織田,你這裡有電視機嗎?”
我覺得這問題實在是太……可愛了。
織田起身,帶着秦琴走向旁邊的屋子,“這裡有電視。”
秦琴走進屋子,沒多久就傳來電視節目的聲音。
接着又下了好幾盤,不知不覺便到了傍晚。
正如我所預料的,織田非常熱情地挽留我們留下來吃晚飯。
“如果你現在離開,那你以後就要更加小心你的秦琴。”他湊到我耳根旁,輕聲地威脅我。我真想知道,他什麼時候已經把秦琴當成是我的了。
他無非就是想讓我留下來多陪陪明子,未免秦琴遇到不必要的麻煩,我點點頭,“好吧,希望你的晚餐沒有毒。”
聽到我這句話,明子高興地跑向庭院中的廚房。明子對我癡心不死已經夠麻煩,如今又來一個爲虎作倀的織田,我只能感嘆我的生辰八字太差。
明子做的是著名的“懷石料理”,用來裝食物的器皿十分精緻,但食物就不敢恭維了。雖然這些菜的模樣還算不錯,但口味都不怎麼樣,考慮到明子處心積慮也不過就是想做這頓飯給我吃,我欣賞着庭院的雨景,勉強將這些飯菜嚥下。
“喝點酒怎麼樣?你要甜的還是辣的?”在明子面前,織田顯得十分好客。
“辣的。最好是菊正。”
“我也喜歡喝菊正。”織田起身,拿來幾瓶日本酒,和我開懷對飲。
或許是秦琴不怎麼吃日本料理,又或許是秦琴沒有我這麼挑剔,她很愉快地把飯菜吃完,並友善地對明子說謝謝。
可是,外面的雨越來越大,天色也越來越昏暗。
織田對秦琴察言觀色,慫恿說:“雨下這麼大,不如住這裡吧,明天一起去學校。”
秦琴看着我,用眼神徵詢我的意見。
“好吧,我們住這裡。”我猶豫片刻,答應織田。
織田請明子領着秦琴去一個空房間,而他自己領着我去另一個空房間,四人分成兩組,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我和秦琴的房間分別處在迴廊的兩端,距離很遠,不知道是不是織田的刻意安排。
“晚上來殺我吧。”我跟在織田後面,挑釁他。
“今天讓你來,不是打算殺你。”織田一本正經地回答,絲毫沒有發覺我話裡開玩笑的意味,“只是因爲明子小姐想要做飯給你吃。她說這是她這輩子第二大的心願。”
我故意問他:“那麼最大的心願是什麼?”
“和你結婚,你這個混蛋。”織田走到走廊的盡頭,替我打開房間的門,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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