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平喝了一口牛奶，皺了皺眉頭。
“怎麼了？牛奶有什麼問題嗎？”
“不是，是我覺得好像有點苦，不知道什麼原因。”
沐春立刻站起來從冰箱裡倒出一小杯來，喝了一口，一點問題也沒有，這是今天早上楚思思帶來的牛奶，身心科給病人的也都是新鮮牛奶，甚至差一天的鮮奶也不會拿出來給病人喝。
這個牛奶一點問題也沒有。
“失眠然後胃痛？”沐春回到座位上又問道。
“是的，也許是的，我就是來開一點止疼藥。”
“方醫生說你之前一直在他那裡開止疼藥，這些藥都是你自己服用嗎？”
沐春這麼一問，邱平忽然變得緊張起來，眼睛大的壞處就是說謊的時候很難隱藏。
邱平現在就遇到了這樣的困擾，她的眼睛正在出賣她。
“你的止疼藥是給了別人吧，你們有在幫助誰收集止疼藥？”
邱平的表情愈發證明了沐春的猜測是正確的。
“爲什麼，爲什麼這麼說？是我自己胃痛，因爲拍廣告經常三餐沒有規律，然後失眠就會頭疼，所以我需要服用止疼藥啊。我是個特別怕疼的人。”
邱平越說越快，越說越多。
邱平今年23歲，五年前來到本市，來這裡的時候高中畢業，在老家無所事事了兩年，媽媽說在這麼個十八線小城市的農村也沒什麼前途，過幾年也就是找個差不多的人家嫁了。
別說邱平不願意這樣，邱平的媽媽也不希望自己女兒就這麼隨便找個人過一輩子無聊日子。
於是拖了早年去大城市工作的沈曉雲，一年過年的時候就跟沈曉雲說，嬸嬸待你不差吧，現在你妹妹這麼大了，要是留在這裡也就是隨便找個人結婚，她不甘心，我也不願意。
沈曉雲那時候已經在一家網紅公司工作一年多，看着邱平的模樣嬌小可愛，天生就是蘿～莉樣，一定能紅，就算不能大紅也能有個穩定流量，一個月幫公司賺個兩三萬應該不是問題，而老家出來的邱平，一個月給她五千塊錢也不錯了。
至於之後能不能掙到更多就看她自己努力程度吧。
就這樣邱平跟着沈曉雲進了一家網紅公司。
公司除了忙其他都還好，一天拍十幾條內容，長短都有，長的二十多分鐘，給賣家介紹商品，一個二十分鐘節目換三十多次衣服。
一天拍不到十條就是虧本。
沈曉雲總是這麼對邱平說，工作時間經常是早上十一點到第二天早上四五點。
邱平有一年多時間幾乎沒有吃過早飯，胃痛也是從那時候起就開始的。
沈曉雲不管那麼多，邱平餓了就給邱平吃一些牛肉之類的食物，不加糖也不加任何調味料。
邱平一開始還很高興，後來漸漸看得多了，知道的事情也多了，原來這城市裡的很多人都在使用生酮飲食，這種飲食最關鍵的就是不要吃糖也不要吃饅頭面包之類的東西。
可是邱平最喜歡吃土豆了、地瓜這類高澱粉食物了。
只要沈曉雲不在的時候，邱平就吃很多很多炸薯片、烤土豆或者奶茶，總之就是糖、糖、糖。
被沈曉雲知道後，沈曉雲就會當着公司很多人的面那她當負面教材說什麼，一旦胖了靠美顏也救不回來。
大部分賣家的服裝其實都是找身型嬌小的模特拍廣告，好處是這些衣服看起來特別合身，而且稍稍短一些或者肩膀用料不夠根本看不出來。
邱平很努力，可是天賦不足，用沈曉雲的話來說，眼大無神。
她的眼睛到了鏡頭前面就失去了光彩，所以永遠在賺辛苦錢。
爲了能做好沈曉雲給她辛苦接來的拍攝任務，邱平一有時間就對着鏡子練習表情，一有空看別人的視頻學說話。
沈曉雲對她的要求也是越來越高，公司員工流動很快，有人受不了壓力離職了，有人出去自己單獨工作了。
等到了第二年，邱平已經是公司的老員工了，於是她在拍攝之餘又有了很多額外的工作，帶新人。
因爲自己是沈曉雲一手帶出來的，所以邱平也希望能夠在帶新人上回報一下沈曉雲兩年來的幫助，每件事情都儘量做好，飲食上也儘量像沈曉雲希望的那樣不吃碳水只吃蛋白質。
就這樣沒日沒夜的工作到第三年，邱平因爲反覆化妝卸妝，皮膚出現了很嚴重的過敏，醫生說這種過敏是慢性過敏，根本沒有辦法很快根治，必須保證接下來的三個月只塗藥，完全不能化妝。
可是不化妝的話靠做一些雜活根本不夠，每個月的薪水好不容易到了一萬兩千元，邱平可是在老家親戚面前誇下海口說過年回家給媽媽換新房子的。
沈曉雲以爲邱平只是普通的過敏塗了藥休息一兩天就沒事了，邱平也不敢告訴沈曉雲，眼看公司接了一個大單，正是好好賺錢的好時候，主營東南亞化妝品的店家又正好看中邱平的長相，也沒說她眼睛沒神之類的，反倒還說邱平給人一種嬌小惹人保護的感覺，他們要的就是這種。
沈曉雲足足嘮叨了一週，“這筆單子做好了全年都有的做，一年65萬呢，你還可以拿分紅，到明年年底的時候可以分到4萬多元分紅，還不趕緊去把臉養養好。”
萬幸的是，用了兩天醫院開的藥膏，邱平臉上的疹子褪了下去，複診的時候醫生也很滿意，說是隻要保持面部清潔透氣，也許一個月就能好了，但是這個藥不能連續使用，畢竟是激素，建議還是慢慢養着，等三個月以後自然也就全好了。
邱平只聽到了前面半句，後面半句完全就沒有聽清楚，心裡高興壞了，立刻衝回公司告訴沈曉雲自己的臉沒有問題，已經可以拍攝了。
這下輪到沈曉雲面色凝重欲言又止。
辦公室裡氣氛異常尷尬。
接下來一個月，邱平每天化妝卸妝最高的時候達到35次。
睡覺、吃飯、任何時候，邱平臉上都是火辣辣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