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調繼續發出嘶啞的聲音,下午一點的陽光灑在潘廣深的餐盤上,他突然用筷子夾住一塊帶魚,“來,你喜歡吃帶魚,叔叔這塊也給你吃。”話到中途,筷子懸在半空,既不能落下也不能去它想去的地方。
沒有吃帶魚的潘廣深卻真是如鯁在喉,耳朵裡頓時嗡嗡作響,有那麼幾秒鐘的時間,就像被黃沙堵住了一般,什麼也聽不見。
“好啊好啊,曉曉好喜歡這個帶魚。”脣齒間還滿是巧克力,但帶魚的滋味曉曉也是不想放棄。
餐盤剛端到帶魚下方,眼看着落下來就是滿嘴鮮美,廣深叔叔的筷子卻停在半空跟按下了暫停鍵一樣。
“潘......
潘警官,冬季感冒高發,這樣夾菜不衛生啊。”
劉風警惕地盯着潘廣深,潘廣深臉漲的通紅,眼神從呆滯變成左右遊移,好似扔進了水盆中的魚,轉着圈不知道要在哪裡停下。
“潘警官還是自己吃吧,曉曉剛吃了巧克力再吃帶魚這樣口味也不好,曉曉,接下來有好多好吃的東西在等着你呢。”
聽沐春醫生如此一說,曉曉立刻把餐盤收回,興高采烈道:“真的嗎?吃什麼?去哪裡吃?是等廣深叔叔工作結束帶我出去玩嗎?”
“不是。”簡潔明瞭的否定。
潘廣深看着沐春,眼神有些無力,好似南邊窗外的太陽是灑在他眼睛上的鹽,又好像在說,“如此冷漠的話沐醫生怎麼能說的出口。”
果然如潘廣深所料,當他轉身看向圓桌旁的曉曉時,原本興高采烈的曉曉突然有些神情黯然。
“沐醫生。”潘廣深垂着頭小心低語。
沐春彷彿沒有聽到潘廣深的話,只見他挪了挪椅子,身體朝着曉曉的方向倚靠過去。
既不知沐春此舉何意又無法轉開視線,潘廣深勉強將自己按在椅子上,桌面下方的手握成拳頭牢牢貼住膝蓋。
又見沐春忽然伸手,潘廣深只覺得怒氣蒸騰,心中不爽差點破口而出。
從潘廣深的角度望去,沐春的右手臂幾乎環繞着曉曉的身體,一記停頓,轉而手腕下沉,修長的指尖上垂着一顆金色糖紙包裝的巧克力。
剝開糖紙放入口中,沐春點點頭,對着曉曉說道:“這個好吃,這個金色包裝的好吃。”
“嗯嗯,那個銀色包裝的也好吃,有牛奶的味道。”說完,曉曉拿起一顆銀色包裝的巧克力,這一次沒有剝開糖紙放入口中,而是將巧克力託在掌心上端詳着,眼睛一眨一眨像是看着花園裡的一顆星星。
“不吃嗎?”沐春一邊含着巧克力一邊問曉曉。
曉曉搖搖頭,“不吃了,我想藏起來,帶回家裡,等開學後偷偷帶到學校去給同學看,這是我吃到的很好吃的巧克力。”
“那這些巧克力你都帶回去好了。”潘廣深脫口而出。
“真的可以都帶回去嗎?謝謝叔叔......”說完,曉曉鼓起腮幫子,嘟嘴歪頭也沒個笑臉,“早知道可以帶回去,我剛纔就少吃幾個,現在後悔死了。”
此話一出,治療室裡的人都笑了出來。
玻璃窗外,洛楊站在週年身旁,身上仍舊穿着一身犯人服,雙臂環在身前,見到這一幕不禁也笑了起來。
“領導,你也笑了啊。”洛楊笑嘻嘻地問道。
“笑什麼笑!”週年一本正經咳嗽了一聲,“很嚴肅的事情,沐春這是在下套呢。”
下套?洛楊不解,更不解的是領導怎麼會說這樣的詞,真有意思!
“你看啊,沐春這個治療方案到現在一個多小時了對吧,飯也吃好了,接下來準備做什麼你知道嗎?”週年小聲問洛楊。
洛楊驕傲地說,“我當然知道了,我可是手握劇本之人,接下來就是沐春醫生所說最難的一部分。”
“最難的一部分?”週年皺了皺眉頭。
看來的確如他所擔心的那樣,洛楊的戲份結束了,若說這次的戲劇治療是爲了幫助潘廣深,同時完成潘廣深想要見曉曉一面的心願,任務到現在也應該差不多可以結束了。
至於效果,從目前的情況來看還是相當可以的。
週年在監獄系統工作二十多年,見過的服刑者太多太多,什麼人是在敷衍,什麼人在說實話,哪些感情是真的,哪些痛苦是真的痛苦,週年自認爲拿捏的清清楚楚。
現在,潘廣深的心結也算是解了,若他之前種種古怪行爲真如沐春醫生所言是與曉曉要來繞海有關,那麼這件事情也算是大部分已經得到解決。
接下來,沐春要如何收場呢?
一個獄警也總有下班的時候,監獄關押服刑者又不關押獄警。
曉曉雖然年紀不大,但是一個上班的人就算再忙也總會下班這個道理曉曉自然是明瞭的。
沐春要如何讓曉曉高興地離開監獄呢?
這件事情週年也想不到辦法。
“沐醫生說了辦法嗎?”週年只能問洛楊。
“根據交給你的那份計劃上,沐春醫生的安排是曉曉搭乘今晚五點的那班高鐵回家,我這邊已經和高鐵的工作人員聯繫過,那趟高鐵的到達時間是晚上九點三十分,到達終點城市的車站之後,曉曉的媽媽應該會在那裡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