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夜風清徐,寧濤坐在副駕駛座上,車廂里正播放着一組巴洛克時期的音樂,平均且穩定歡快的舞曲,洋洋灑灑和着吹入車窗的風,讓人多了幾分踏實感。
張文文自告奮勇,當寧濤的司機,一來,他也有任務在身,兩人目的地一致,二來,寧濤目前也算是個病人,雖病情尚不清楚,可視物模糊症狀確實存在。
從寧濤看電腦屏幕的反應,便可看出他的眼睛在那一瞬間一定看到了什麼恐怖的東西,驚慌懷疑和恐懼,而當他的視線從屏幕移開,一切又恢復平靜。
張文文愈發難耐好奇,他很想弄清楚背後的病因究竟是什麼,可是該做的檢查都很清楚的,告訴他沒有問題,那麼問題究竟出在哪?
這位神經科醫生陷入沉思,思緒和遠處的太陽一起沉入海底。
寧濤很享受當下的時光,他讓自己儘可能放鬆一些,避免去思考白天發生的事,車裡的音樂和車外的風景給了他很大幫助,終於在見到未婚妻時,他已經恢復了平日的樣子,神采奕奕。
楚琳已在門口等待了10分鐘,揣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留在客廳招待客人也實在勉爲其難,沈倩倩看出女兒心神,不安便讓他去門口等待林濤,只要寧濤來了,這丫頭的心情也會真的好起來。
兩人攜手走進別墅,嶄新的二層樓洋房設計別緻優雅,很適合這對年輕夫婦。
不知是巧合還是錯覺,兩人踏入正門的時候,黃昏的天色突然暗了下來,叫人心情倏然一沉,好似一片葉子墜入海底,張文文跟隨在二人身後,望見遠處的海水愈發覺得心頭異樣。
也許是被疑難雜症擾亂了心情而已,他安慰自己。
平日裡他可不是會受到大自然影響心情忽明忽暗的人,張文文將車鑰匙放入口袋,帥氣地加快步伐跟上前去。
客廳裡音樂繚繞,但是很輕,裡面的人說話的聲音也很輕,張文文一眼望去,太太們都已經來了,這些人可都是公益基金需要爭取的贊助人呀,看到他們,張文文重又恢復活力,目光掃過人羣,很快找到了自己將要爲之努力的目標。
寧濤的發言簡短生動,對於醫療領域的公益事業,寧濤表示律所和基金會在未來兩年時間裡會盡力募集資金和資源,爲更多需要幫助的人提供公益資助;另一方面基金也將用於有能力科研工作者和致力於創新的醫生們,資金和國際前沿資源以及人才方面的交流工作,基金會都將長期關注並且積極投入。
發言結束後,張文文看到了優雅地站在一旁,和男朋友小聲說話的楚思思。
一襲禮服和盤起的長髮,今晚的楚思思和醫院裡看到的那個膽怯的楚醫生不像是同一個人,張文文端着酒杯上前,“楚醫生啊,今天看起來很不一樣啊。”
楚思思微微臉紅,輕聲道:“啊,張醫生說笑了,我也是聽從母上的安排,多數也就是來走過場。”
“爲了身心科多找些科研贊助也是不錯的啊,聽說花園橋新樓即將完工,到時候申請一些科研項目,沐春肯定會感興趣的,話說回來,沐春呢?”
張文文又回頭掃視一圈,依然沒有見到沐春的人影,“難不成和笑學姐約會去了?”
一旁的劉一明拍拍張文文的肩膀,“大哥,沐春醫生向來不喜歡熱鬧,這種場合恐怕他是不想來的吧。”
“也是啊,我們邀請過老師了,您看,今天還有著名婚紗設計師在,我們本來想”
“楚醫生心思細膩,他是該考慮考慮終身大事了,你說他們兩人也該有情人終成眷屬對吧,說起來沐春的年紀也該考慮了啊。”
楚思思點點頭,她真心希望老師能有一個知心的人相伴左右。
老師這個人,看起來有時候奇奇怪怪的,可是偶然間他身上總是會透着一種悲傷的氣息,楚思思不明白這是自己的錯覺還是沐春身上真的有什麼悲傷的事,她不想探尋更多,一方面出於人與人之間的禮貌,即便是親近之人也不可隨意探尋隱私另一方面她的潛意識也不想弄清楚這些,隱隱約約躲藏在角落裡的恐懼,彷彿夏日夜晚的螢火之光,令她膽怯、舉步難行。
所以她知道,這不是學生和同事能夠明瞭和疏解的情愫,它們需要的是另一種光,柔和的,春街小雨一般的光。
人與人之間的緣分撲朔迷離,但彼此的存在都尤其意義,這是近兩年在身心科工作的體會。沒有人能獨立於其他人類而存在,至少想要徹底離羣索居並不容易。
因而人的悲喜也常與他人息息相關,看似源自於自身的情感變化實則來源於他人。
“是呀,今天有設計師在,思思也想着催婚呢……”劉一明壞壞一笑,張文文心照不宣,“我也要趁這個機會認識一下,萬一遇到心目中的理想對象呢。”
“對了,張醫生怎麼和寧律師一起來的?”楚思思問道。
“正好下午他來我這裡檢查,說起來,他今天早上也去過沐春那裡吧。”
“老師?對了,今早是來過一個病人,我當時覺得有點眼熟,確實是寧律師。他看起來一點不像有什麼不對勁啊。”
張文文伸手撓了撓額頭,嘆氣道:“嗨,我也沒查出來他有什麼問題,該查的都查了,到現在也沒個頭緒,我猜這病恐怕還得請教阿春啊。”
阿春?
聽到張文文叫得如此雲淡風輕,楚思思和劉一明瞬間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阿春這名字實在有些好笑。
正當三人氣氛有些尷尬之時,沈倩倩宣佈,寧濤和楚琳的訂婚儀式正式開始,佔用大家一些時間請大家見證新人的幸福時刻。
婚期就在兩週後,訂婚儀式也就是走個過場,楚琳穿着一件短裙甜蜜依偎在寧濤身邊,客人們舉杯恭喜,此時,遲來的兩位客人推門而入。
“沈子封?他怎麼來了?”楚思思小聲對劉一明說。
“綠豆眼?”張文文捱過身小聲感慨,“他是代表外科來的吧,這基金可是越來越捲了,果然傳聞一點不錯呀。他身邊的女孩子還挺漂亮啊。”
沈子封是代替方明來的,在別墅門口遇到了柳彤,當沈子封看到寧濤的一刻,他驚訝於這位學長多年來竟無一點變化,依然是他羨慕的氣質,也瞬間明白爲什麼柳彤會出現在這裡。
這……不會是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