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帶了兩屆五年級,到今年也是做老師的第十一個年頭。
男老師,又是胡鵬這樣有經驗的男老師,在學校裡還是非常受重視的,連續兩屆五年級畢業生的升學水平又達到了全市一等公辦小學的入學水平,可以說,學校推選他參加市青年優秀教師評選也是實至名歸的。
可是胡鵬最近的狀態卻有些問題。
他翻閱了很多醫學方面的書,沒找到原因,也許是某些神經症,或者癔症。
在google上,他也搜索到一些2020年的文章,文章七零八碎,但是內容卻很符合他的症狀。
啊,已經自己都把這些古怪的東西稱爲症狀了嗎?
既然是症狀,多少都算是病吧,既然是病總有治療方法,沒必要自己硬撐着,也許就和感冒一樣,吃一點藥就好了。要不然去京一大學附屬醫院掛個號看一下吧。
但是這些症狀真的算是病嗎?
要是那個論壇沒有因爲服務器的原因停止維護的話,真想留言問問那些文章的主人,他們後來怎麼樣了,有沒有克服那些毛病啊。
胡鵬剛從學校人事辦公室出來,他皺着眉頭,心裡多少還是抱怨,這都什麼年代了,爲什麼學校還會需要人事科這樣的地方,雖然早就改名爲人力資源辦公室,可是這些行政崗位究竟有什麼作用呢?既不能提高教學水平,也沒有更老師創造什麼福利,說到底就是管人的崗位,和父母那一代的人事科沒有什麼區別。
早自習遲到一會本來也沒什麼,就因爲今天班上的一個孩子因爲早飯吃得太急,坐在來學校的校車上就開始嘔吐,一直到班級裡還是吐,雖然胡鵬就遲到了五分鐘,可是這五分鐘在學校裡實在是能發生太多意想不到的事情了。
先是這個叫劉一彤的一年級女生和同桌說她想吐,話沒說完就吐在了同桌身上,深藍色揹帶連衣裙上直接吐成了一碗蛋花湯。同桌嚇得大叫,“老師,她吐了,全都吐在我身上了。”
沒有老師,老師還沒到。
胡鵬那時候還在地鐵上糾結是不是要回去一趟,他有些不耐煩,但是無論如何也擺脫不了擔心,門應該是鎖了的吧,怎麼可能沒有鎖呢。
何況就算沒有鎖,也不會有小偷的,大白天的最多以爲這戶人家門沒有關好而已。何況樓下有防盜門,進出需要密碼,一層樓雖然只有兩戶人家,但是隔壁鄰居好像白天一直在家裡,反倒是晚上經常很晚纔回來。
畢竟,哪有人會忘記鎖門的呢。
無論胡鵬怎麼回想細節,鎖門時候的畫面卻像是被從記憶中抽出了一個抽屜一般,全部畫面都在那個抽屜裡,而抽屜被送到了另一個空間,怎麼也尋不回來了。
胡鵬越想越覺得不對勁,他至今尚未結婚,家裡其實也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偷的,最值錢的也就是一臺筆記本電腦,但也是五年前的型號了,現在就算拿出去賣了也不值幾個錢。
存款也沒有多少,買了房子以後也就剩幾萬塊錢一直放在銀行卡里,而銀行卡呢?
他從褲子口袋裡抽出錢包,擁擠的地鐵車箱裡,從褲子口袋裡拿出錢包這個動作並不容易完成。
他一遍低聲說着不好意思,其實也不知道是在和具體哪一個人打招呼,反正以任何一個乘客爲圓心,地鐵裡都能畫出一個個半徑不等的圓。
他稍稍側過身體,這樣手肘擡起的時候手臂外側碰到的會是一個看上去大學生模樣的男孩,碰到女人的話總是免不了麻煩,哪怕是一聲,“哎呦。”
也難免令他無地自容。
誰願意碰你們啊。
這是胡鵬的心聲,就算有美女擠在他身邊他的心思也完全都在腦海中,穿着緊身泳褲翻找着那片記憶貝殼。
沒錯,銀行卡還在錢包裡。
胡鵬稍稍安心了幾秒,報站聲想起時,他猶豫着是不是要下車,後面的人在他背後問道,“下不下啊。”
胡鵬只能側過身體,給後面的乘客讓路,明明還有五站才下,可是胡鵬的腿上卻綁了石頭一樣,根本不敢往裡面挪動半步,背後一個阿姨看不下去了,多管閒事道,“不下車就進去點啊,堵在門口人家不要下車啊,會不會做地鐵啊,外國人啊。”
這罵人不帶髒話的抱怨,胡鵬本想回她一句,但是自己的確理虧,也只能忍着。
阿姨不說也就罷了,阿姨這麼一說,喚醒了胡鵬大腦裡的一處神經元,現在,胡鵬滿腦子都是下車,下車,下車的聲音。
回去看看吧,萬一真的沒有鎖呢,筆記本就算再不值錢,可是放在桌子上這麼好拿的東西,小偷又不會當作沒看見。
隨便往包裡一塞或者捧在手上就拿走了。
雖然樓道里和小區裡都有監控,可是,警察真的會爲這點錢費盡心思去抓小偷嗎?
說到底,和錢沒有太大關係,主要是裡面的工作材料和照片,要是這些東西沒有了,這些年的教學積累也就找不回來了。
都怪自己平時沒有備份硬盤的習慣,或者上傳到雲盤也是個好習慣。
至少現在不用這麼緊張。
越是緊張,小偷輕易拉開房門走進客廳、臥室,坐在家裡的沙發上或者索性不脫鞋子躺在牀上,天啊,小偷怎麼可能還脫鞋子。
反正也沒有鎖門,就這樣當作自己家,躺看着他房間裡的每一處地方,就像看着沒穿衣服的人一樣。
這種感覺令胡鵬面紅耳赤,背後卻一陣陣出汗,無論怎麼用意識或者稱爲精神力的東西去控制,全都無濟於事。
地鐵裡空調的冷風一吹,襯衫黏在後背上,一陣陣冰涼。
他打了個寒噤,到站時,又被身後一股燙髮水味道的阿姨一通嘀咕。
“下車嗎?你這人到底怎麼回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