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罷,人生難得自在,王爺喜歡就好,可王爺真的喜歡嗎?日子雖安逸,卻並不舒坦吧?”清澈的眸子蕩起一層水波,庾傅寧擡眸看向夜君清,陽光下,一身湛藍色衣裳的夜君清俊逸如乘風而來,可他的靈魂,卻隨着那個女人的離逝而散。值得麼?庾傅寧真想問出口。
“見仁見智,君清還要送絮子回去,告辭了。”夜君清訝異庾傅寧眼中的悲憫和憐惜,在他記憶裡,自己與這位賢妃不過數面之緣,該不會有如此深厚的情誼纔是。
“恭送王爺!”庾傅寧雙手疊於腰際,施禮道。
直到夜君清走遠,庾傅寧身後的茜夕方纔緩步上前,將自家主子扶了起來。
“娘娘,您何必說那些傷人的話呢,肅親王怕是不高興了。”茜夕輕匍了下庾傅寧略有褶皺的裙襬,低聲開口。
“本宮捨不得他就這麼頹廢下去......”庾傅寧深情無限的看着夜君清的背影,眼底氤氳出一片霧氣。
“娘娘......您又是何苦,您明知道以您現在的身份,就算......”
“如果他肯有半點的眷顧,本宮願舍了這裡的一切跟他走,本宮永遠也不會忘記長安街上擦肩而過的順間,本宮知道,那一順間,便是萬年。這輩子,本宮心裡不會有別人了,奈何的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他的心早被姚莫心偷去了,本宮惱的是,姚莫心既然已經死了,爲何還不把心還給他!”庾傅寧的眸子沾染上了璀璨的晶瑩,櫻脣溢出的聲音有些顫抖。
“噓!娘娘,不可亂說,小心隔牆有耳!”茜夕登時拉緊庾傅寧,目光環視四處。
“本宮更惱的是,走了一個姚莫心,卻又來了個姚莫婉!”庾傅寧顯少有這般激動的時候,粉嫩的拳頭攥的掌心發疼。
“娘娘何必與一個傻子計較,那姚莫婉怎能跟姚莫心相提並論呢。”見四下無人,茜夕方纔舒了口氣。
“傻子?你也覺得姚莫婉傻?別忘了,如今這後宮,那個傻子可是一枝獨秀!”庾傅寧收斂眼中的款款深情,清冷的眸漸染冰霜。
“可姚莫心有個傻妹妹是人盡皆知的事情啊,怎會有假?”茜夕蹙着眉,不解看向庾傅寧。
“哼,姚莫心死於難產也是人盡皆知!可......”庾傅寧負氣冷哼,只是話未說完,便被茜夕攔了下來。
“娘娘!”茜夕再度警覺看向四處。
“所以人盡皆知的事情,並不一定是事實。本宮料定那個姚莫婉不僅不傻,還精明的很,她現在是扮豬吃老虎,把皇上咬的死死的,姚素鸞失寵竟沒有波動到她,這個傻子可不簡單呢!”只要想到姚莫婉可以與夜君清朝夕相對,庾傅寧便越發記恨起來。
“娘娘,您該不會與她爲敵吧?我們沒有必要啊!”感覺到庾傅寧自體內散出來的幽冷,茜夕憂心開口。
“姚莫婉的確不值得本宮算計,不過本宮卻不能眼見着夜君清那麼頹廢下去,爲了一個姚莫心,不值!”庾傅寧丟下這句話,大步走向九曲迴廊。身後,茜夕知道,只要遇到肅親王的事,自家主子便無法淡定下來,這是她的大忌。
直至庾傅寧的身影淡出視線,姚莫婉方纔舉步走了出來,深邃的眸如子夜般漆黑無比。
“娘娘,奴婢怎麼聽着賢妃的話裡有話,好像......好像大小姐的死另有文章?”汀月柳眉緊蹙,忐忑看向姚莫婉。
“回去吧,本宮擔心絮子。”姚莫婉面色無波,轉身時,眸子刻意望了眼庾傅寧離開的方向,關於那件事,夜鴻弈已經殺了所有知情人,亦燒了冷宮,庾傅寧怎麼會知道的?
不過在姚莫婉心裡,這並不重要,她從未想過要爲自己平冤,因爲那毫無意義。她要的,是血債血償!至於庾傅寧情繫夜君清麼,這或許是個契機,庾府與王,謝,桓三大家族並列爲朝廷四大中流砥柱不是沒有道理,身爲禮部尚書的庾慶,經常借主管禮儀,祭祀,國宴,科舉和一些外事活動中斂取財富,也因此,庾慶手中有把國庫的鑰匙,倘若庾慶通敵,後果難料。見主子無心留意庾傅寧剛剛的那些話,汀月也將念頭及時掐斷。
待姚莫婉回到關雎宮時,正看到夜君清將絮子小心翼翼的擱到貴妃椅上。
“王爺在幹什麼?”清越的聲音悠然響起,夜君清聞聲轉身,正看到姚莫婉一臉狐疑的看向自己。
“呃......絮子睡了,你小聲點兒。”夜君清微有一怔,終決定不將自己看到的告訴姚莫婉,以姚莫婉睚眥必報的性格,若知道姚素鸞那樣對待絮子,還不知道會做出什麼驚人之舉。
“王爺何時待絮子這樣好了?莫不是做了什麼虧心事?”姚莫婉挑眉看向夜君清,搖曳着走向貴妃椅,眸子若有似無的瞥到絮子身上。
“胡說,本王至於虧心一隻貓麼!本王累了,告辭!”見姚莫婉走過來,夜君清登時大步跨出關雎宮,如一陣風般。
“娘娘,肅親王似乎很怕你啊!”汀月發自肺腑開口。
“有麼?”姚莫婉玩味的看向夜君清離開的方向,不以爲然道。
“很明顯啊!”汀月狠狠點頭,
“去看看絮子。”夜君清也會有怕人的時候?這是她記憶中從沒有過的事。汀月聞言走到絮子身邊,這才發現絮子睡的很沉,怎麼叫都沒有醒的跡象。
“怎麼會這樣?娘娘,您快過來,絮子似乎哪裡不對!”汀月焦急喚道,姚莫婉聞聲走到絮子身側,憑她的經驗,絮子該是中了迷藥之類的東西。是夜君清?不可能!這種下三濫的招術夜君清從來不屑。
“殷雪!”姚莫婉登時喚出殷雪。只見一抹黑色的身影咻的出現在姚莫婉身邊,速度之快,只在風起風落之間。
“剛剛肅親王去哪裡了?”姚莫婉神色驟凝,肅然問道。
“回主人,肅親王見明玉抱走絮子,所以尾隨至華清宮,在看到姚素鸞欲將絮子開膛破肚的時候,肅親王及時阻止,並將絮子抱了回來。”依姚莫婉的吩咐,不管白天黑夜,只要夜君清離開關雎宮,便要殷雪暗中保護。這也是燕南笙送殷雪給自己時的初衷。
“開膛破肚!麗妃好狠的心啊!”汀月心疼的看向絮子,恨恨道。
“姚素鸞......殷雪,你想辦法查清楚明玉的底細,本宮想知道,她爲何會心甘情願跟隨安柄山!”姚莫婉垂眸看向絮子,眼底寒光乍現。通常來說,貓捉到老鼠後不會一口咬死,而是慢慢捉弄着,直到老鼠奄奄一息的時候,纔會給它致命一擊,這姚素鸞顯然還活分着,離奄奄一息遠的很呢!
“是!”殷雪領命退下。就在這時,劉醒急匆自宮外跑了進來。
“娘娘,奴才查到了,小少爺乃三夫人與周成武的私生子,根本不是老爺的兒子!”劉醒氣喘吁吁回稟。
“證據確鑿?”那日姚玉無意中道出送雪蜜的叔叔,姚莫婉便注意到了蘇沐紫臉上不該有的緊張,尤其是她下意識拉扯姚玉的動作,更引起她的質疑。
“回娘娘,證據確鑿,老爺所知道的小少爺的年齡,比小少爺實際的年齡小了三個月,奴才找到了當時爲小少爺接生的穩婆,穩婆說出小少爺並非早產,而是足月的嬰孩。不止如此,奴才還偷偷取了小少爺和周成武的血,滴血驗親,兩滴血果真溶到了一起!”劉醒堅定道。
“那穩婆爲何會欺瞞父親?”姚莫婉面色凝重,狐疑開口。
“因爲那穩婆是周成武的遠房親戚,且收了周成武不少好處,不過奴才給她的好處更多,她才肯將實情告知奴才。”劉醒據實道。
“好大膽的蘇沐紫呵,居然敢在一朝宰相的眼皮子底下暗度陳倉,如果不是父親愛子心切,怕早就想到其中端倪了,所以說人都有弱點,你說對不對?”姚莫婉嫣然淺笑,美眸落到劉醒身上。
“娘娘,這件事要不要告訴老爺?”劉醒忐忑看向姚莫婉,眼底透着些許期盼。
“當然要讓父親知道,他那麼在乎子嗣傳承,這麼重要的事怎麼可以瞞他!”姚莫婉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只是眼底的笑深沉的讓人看不透徹。
“可若讓老爺知道......三夫人和小少爺必會死的極慘,而且......老爺也會失望......”劉醒垂目,這是他第一次對姚莫婉的決定存有質疑。
“本宮還記得從怡春院跑回淑景軒的時候,母親已經死了,淑景軒裡,父親這樣責罵竇香蘭:‘平日裡你怎樣欺負莫離,甚至朝她的飲食裡下慢性毒藥,令她身體虛弱,這些老夫都可以容忍你!可你居然把她毒死!身爲正室,你心胸狹窄,狠毒狹隘!老夫也容不下你了!’”姚莫婉沒有迴應劉醒的質疑,只靜靜回憶那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