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婉?夜鴻弈怔怔的看着懷裡的佳人,是呵,姚莫婉,他此生最愛的女人。莫婉……你是莫婉對不對?夜鴻弈伸手撩起美人的額前的青絲,可當青絲飛揚的一刻,夜鴻弈分明看到懷裡的女人是姚莫心!他這一生的惡夢。
“怎麼會是你!姚莫心!你死了!你不是已經死了!啊——”夜鴻弈陡然睜眸,緊接着便是一陣劇痛,只是那痛不是來自面頰,而是雙腿之間。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懼席捲而至,夜鴻弈猛的將雙手朝下探去,心,頓時跌入谷底。
“你混賬!爲什麼要這麼對朕!爲什麼!”在看到空中懸浮的那抹身影時,夜鴻弈知道自己不是在做夢,當即狂吼着衝向啓滄瀾。
“如果你想有命回去報仇,最好別太沖動。”啓滄瀾揚指封了夜鴻弈的穴道,心裡卻悔不當初,早知如此,他便找個手熟的太監做這事兒,那鬼道子雖說是畫皮師中的泰斗,可割下面的手法也忒生疏了,他可是眼見着鬼道子刀起刀落三次,才勉強算是處理乾淨了,奈何夜鴻弈血流不止,如果不是自己及時爲夜鴻弈點穴止血,夜鴻弈便掛在這山洞裡了,啓滄瀾倒不在乎夜鴻弈一條賤命,可重回皇宮這件事,還非他不可。
“爲什麼要斷了朕的子孫根!朕不會放過你的!混蛋——”即便身體被封了穴道,可夜鴻弈依舊咆哮怒吼,但凡是個男人,沒有誰會不介意這種事兒。
“夜鴻弈,可是你自己親口答應願意變成畫中男子的,你該不會不知道那畫中男子是個太監吧?而且是你口口聲聲說要重回楚宮找姚莫婉和夜君清報仇,試問,除了太監,除了皇帝,後宮還會出現其他男人麼?”啓滄瀾覺得自己的耐心空前的好,饒是彼時,他斷不會跟像夜鴻弈這樣的賤民多費脣舌。當然了,大部分原因是看到鬼道子剛剛對夜鴻弈的摧殘,全當是他可憐夜鴻弈吧,啓滄瀾如是想。
“爲什麼會這樣?事情爲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啊!”夜鴻弈淚流滿面,直到現在,他仍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纔會落得今日這樣的下場。
“這瓶子裡裝的是‘鳳凰淚’,你回楚宮之後,只要將這‘鳳凰淚’分十次餵給姚莫婉,她便會忘記前塵種種。”啓滄瀾開口間,一紫色的瓷瓶緩緩落到了夜鴻弈面前。
“朕要殺了他們!朕要他們死!”夜鴻弈對‘鳳凰淚’並不感興趣,歇斯底里怒吼。
“所以說姚莫婉要比你聰明,因爲她知道,死,不是最好的復仇之法,讓自己痛恨的人生不如死,那纔是極致。夜鴻弈,你確定只想殺了他們,而不是讓他們嚐到你現在的滋味兒?”啓滄瀾的話正中夜鴻弈要害,那種被換了臉,割了子孫根,一無所有的感覺折磨的夜鴻弈痛不欲生,偏他又不甘心去死,解脫這一切。
“就算讓姚莫婉忘了一切又如何?”夜鴻弈心動了,
“介時本祭祀自然會讓她與夜君清反目成仇,相信你該比本祭祀更想看到他們自相殘殺的場面,不是麼?”啓滄瀾知道夜鴻弈此刻心中的渴望。
“好……好!他們毀了朕的一切,朕同樣不會讓他們好過!”夜鴻弈赤眼如荼,厲聲高喝。
“這纔對,現下你的七經八脈已經被本祭祀用穴道封住,所以沒人能驗證出來你會武功,至於你現在這張臉已經換了皮,自然也沒有可能被拆穿,所以你現在要做的,便是認清自己的身份。”啓滄瀾似有深意開口。於是楚皇城的大街上,便多了一個蓬頭垢面的乞丐,偏生這乞丐骨頭硬的很,所以免不得被羣毆的下場,直至有一天,這個乞丐說了軟話……
自夜君清登基已來,國事處理的井井有條,因內戰而給百姓帶來的消極不安情緒亦漸漸平復,朝堂衆臣逐漸認可了夜君清的治國之道,皆稱讚叫好,大楚一片昇平之象,然則夜君清卻沒有因爲這些而有半點欣慰。
御書房內,夜君清愁眉緊鎖,不時唉聲嘆氣。
“皇上,這件事兒屬下真的幫不了您,您該知道,屬下在姚莫婉那兒說不上話啊。”奔雷已經被夜君清扣在御書房兩個時辰之久,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夜君清似乎仍然沒有放奔雷離開的意思。
“說不上話也得說!現在朝中已有人提出以姚莫婉的身份不易住在後宮,如果不盡快封姚莫婉爲後,朝中那些迂腐之臣必有微詞。”夜君清以手揉着太陽穴,無奈開口。彼時他真情告白害的姚莫婉急火攻心之後,夜君清便再不敢貿然表白了。
“皇上……您該不會是怕了那些老頭兒吧?”奔雷覺得以夜君清的個性,斷然不會受任何人威脅。
“你覺得這個藉口會不會讓姚莫婉就範?”夜君清真相了。
“咳……屬下覺得很難。”奔雷脣角抽了兩下,悻悻道。
“很難也要試!但有一點,你可千萬別把朕賣出去,你知道該怎麼說了?”夜君清威逼的目光讓奔雷叫苦不迭,早知出了虎穴又進狼窩,他當初就該死皮賴臉呆在姚莫婉那兒。
且待奔雷耷拉着腦袋出來時,正看到冷冰心手抓一把瓜子自不遠處走過來,仙姿卓絕的女子偏生邊走邊吐瓜子皮,好好一幅美人圖頓失意境。
“你死了爹了?”冷冰心的話素來不中聽,偏生奔雷現的心情有如上墳,如此一來,奔雷竟情不自禁的點了頭。
“這次你得幫我!”對於冷冰心的毒舌,奔雷早已練就金剛不壞之身,而且自成爲冷冰心的跟班之後,奔雷似乎越發依賴冷冰心,但凡棘手的事,他必會先找冷冰心商量。
當奔雷將夜君清交代下來的事原原本本告訴冷冰心的時候,冷冰心眸間頓放光彩,灼灼看向奔雷。
“這可是你討好主人的大好時機,能不能得主人歡心,就看這一回了!”冷冰心興奮開口。於是……
關雎宮內,奔雷神色肅穆,恭敬站在姚莫婉面前,一臉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的表情。
“你說的可都是真的?”姚莫婉對奔雷的棄暗投明頗感意外。
“屬下若有一字欺瞞,甘受五雷轟頂之罪!當初奔雷假意向皇上投誠,便是想呆在皇上身邊,爲主人打探消息!無間有道,屬下一直心繫主人,從未想過背叛!”這便是冷冰心的主意,奔雷心裡忐忑不已。
“哦?那本宮且聽聽,你到底都打探到什麼了?”姚莫婉揚了揚精緻的下顎,脣角勾起。
“屬下自皇上口中得知,彼時陽朔行館,皇上與庾傅寧刻意裝作恩愛,便是要主人醋意橫飛,繼而逼主人主動承認對皇上的心意!”奔雷信誓旦旦。
“還有呢?”姚莫婉垂眸用茶蓋撥着茶杯裡浮起的幾片嫩葉,饒有興致問道。
“還有……皇上今晨找到屬下,命屬下以羣臣激憤爲理由,勸主人答應皇上的冊封,實則朝中並無人提及此事。皇上還千叮萬囑,要屬下說的有模有樣,尤其要用最華麗的詞藻渲染皇上是如何的爲難,如何因此事徹夜不眠。”奔雷依着冷冰心所教迴應着,目光凜然看向姚莫婉。就在這時,關雎宮的內室忽然傳出一陣不和諧的聲音,頓將奔雷打入了十八層地獄。
“咳!奔雷啊!朕是覺得,有神一樣的敵人並不可怕,可怕是有黃鼠狼一樣的屬下!你造謠朕不怪你,可你造朕的謠,朕就算是好脾氣吧,也要意思意思的!”就在奔雷向姚莫婉慷慨陳詞表忠心的時候,夜君清自內室姍姍走了出來。此刻奔雷的臉,赤橙黃綠青藍紫的變幻着。
當聽到夜君清的聲音時,外面一直趴門縫的冷冰心猛的拍了下額頭,只道奔雷這輩子定是掃把星轉世,不然命怎麼會這麼祟呢!
“冰心,你找本宮有事?”冷冰心一時情急,不想竟推開了房門,見衆人目光皆落在自己身上,只得尷尬上前。
“也……沒太大的事兒,只是想問主人最近有沒有易容的活兒,冰心技癢呵。”冷冰心一語,衆人默。
“奔雷啊,西南邊陲自先皇開始便沒消停過,如今朕初登皇位,實在不易親征,不如……”就在夜君清欲將奔雷調離皇城之時,站在一側的冷冰心突然狂咳,不時看向姚莫婉。
“冰心你沒事吧?要不要本宮給你傳喚御醫?”姚莫婉心如明鏡,此刻,卻偏生讓冷冰心着急。
“冰心沒事……沒事……”冷冰心說着話,眸子看了眼姚莫婉,又瞥了下奔雷,動作幅度之大,令人擔心她眼珠子會不會從眼眶裡滾出來。
“沒事就好。”姚莫婉微舒了口氣,繼續品茶。
“奔雷,朕現在就命你……”姚莫婉覺得自己若再不說話,冷冰心很有可能會咳到吐血,於是將夜君清未說完的話接了過來。
“奔雷是本宮的屬下,饒是他哪裡得罪了皇上,本宮自會重重處罰,奔雷,你聽着,整個皇宮的茅廁全都由你負責了,你可服?”奔雷從沒覺得姚莫婉的聲音如此美妙,即便是懲罰自己掃茅廁,可那聲音也似久旱的甘霖,令奔雷心頭狂喜。
“服!奔雷服!奔雷這就去掃茅廁!皇上,奔雷告退。”奔雷聞聲,如臨特赦般退出關雎宮。
“既然主人沒有吩咐,那冰心也先退下了。”冷冰心見好就收,亦轉身退了下去。直至二人離開,夜君清方纔清了清嗓子,
“咳咳……這奔雷越發口無遮攔起來,八成是被冷冰心帶壞了,莫婉……”夜君清慶幸自己此刻就在關雎宮,否則還不知被奔雷糟蹋成什麼樣,這筆帳,他且記着,以後慢慢算。
“咱們不提奔雷了,那株血珊瑚是燕盟主送給皇上的賀禮,莫婉怎好奪人所愛呢?”姚莫婉搖曳着走回內室,桌上,那株血色珊瑚瑩瑩剔透,乃世間極品。
“朕不怎麼喜歡的,你知道,朕對這些身外之物一向沒太多想法。”夜君清登時道出誠意。
“既然這樣,那莫婉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汀月,收好。”姚莫婉也不推辭,轉身時,命汀月將血色珊瑚用精緻的瓷器包裹起來,此舉引來夜君清的費解和質疑。
“那個……你不打算把它擺放在正廳的架子上麼?”眼見着汀月把珊瑚收起來,夜君清狐疑問道。
“過兩日便是楚漠信和庫布哲兒的大婚,莫婉想着總該拿個像樣的禮物送過去,偏這血色珊瑚顏色相當,也極爲喜慶,皇上不會怪莫婉借花獻佛吧?”姚莫婉挑眉,目光無害的看向夜君清。
“不會……怎麼會呢……楚漠信大婚啊,那朕也得準備份厚禮送過去。”夜君清表情有些僵硬,雖然嘴上不介意,可心裡多少有會些不舒服,這株珊瑚可是他千挑萬選出來專門送給姚莫婉的,算起來,這該是他第一次這樣鄭重其事送姚莫婉禮物。
“也好,介時莫婉替皇上帶過去便是。”姚莫婉雲淡風輕開口。
“帶過去?你要親自去啊?”夜君清愕然看向姚莫婉。
“自然,莫婉與漠信情同母子,他的大婚,莫婉是一定要到場的。”姚莫婉聳了聳肩,一本正經道。
“朕也要去!”夜君清片刻猶豫後,肅然表態。
“這可不行,一來皇上初登皇位,正所謂百廢待興,皇上在這個時候萬不能離開大楚,二來麼,莫婉是收到請柬的,皇上有麼?”姚莫婉挑眉問道,夜君清登時豎目。
“楚漠信居然沒給朕請柬?爲什麼?”夜君清覺得自己受到了歧視。
“皇上少安毋躁,據莫婉所知,樓蘭王跟楚熙並沒想過要請各國君王,一來之前的事大家皆心有餘悸。二來這也是漠信和哲兒的意思,他們不想讓世人覺得他們的婚禮有政治色彩,所以請的賓客裡皆是親戚。”姚莫婉如此解釋倒讓夜君清釋懷一些。
“那他們爲什麼請你啊?”夜君清不解了。
“身爲大蜀太子妃,漠信的準皇嫂,莫婉當然有這個資格了。”姚莫婉理所當然道。
“皇嫂?你不是說你和漠信親如母子麼!”如果不是姚莫婉提醒,夜君清還真忘了姚莫婉還有這樣的身份,偏生這樣的身份讓夜君清很是不爽。
“長嫂如母啊!”姚莫婉覺得自己的邏輯沒有問題。
“莫婉,你別去好不好?”姚莫婉從沒見過夜君清朝自己撒嬌,可此刻,夜君清正用手拉着她的廣袖,撅嘴看向姚莫婉,眼睛裡閃閃的皆是乞求。
“皇上肯定不讓莫婉去?”看着夜君清萌翻的表情,姚莫婉心底似有一股暖流涌動,脣角不經意抹出一抹弧度。
“肯定!”夜君清狠狠點頭。
“即便莫婉此行會拿回楚漠北的休書?”誠然姚莫婉知道那只是個局,可除了少數人知道,滿天下的人都把自己當作大蜀太子妃,雖然前朝大臣暫時無人提及此事,可難保日後不會以此事再找她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