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卻也不敢再深問。服侍完上官青雲,便問:“師父是在這裡用膳,還是去廳中?娘娘和王爺,還在廳中等着呢。”
上官青去道:“把他們請來這裡吧,在花廳裡用什麼膳?”
也只有他老人家能老神在在的把堂堂王爺王妃請來看他吃飯了,煙雨笑着去了。
用了早膳,上官青雲便說是累了,遣了衆人,自去歇息。
蕭策想着北魏特吏的事情,還需得去趟府衙與王行簡打個招呼,便離了王府,直壓府衙而去。
秦末並煙雨一道回後院,特地把從前陶未住的西跨院收拾了出來,煙雨離不開秦末身邊,想着碧芙穩重,也極機謹,便把原先陶未的幾個丫鬟,都留在了西跨院中照料上官青雲的衣食起居。
又讓煙雨去請了崔青爭來。
“叔父遠道而來,說是要住上些日子,我便把大哥從前住的院子收拾了出來,只是叔父不太喜歡那些奢華之物,傢俱物會,都要換掉,因此才找了你來,看着大庫裡有什麼堪用的,選幾樣來,叫小廝們擡了來,半天時間,也儘夠佈置起來了。”
崔青爭聽說是上官青雲到來,一時臉上神情又驚又喜又疑。
秦末暗暗打量她的神色,知道她應該也是高興的。
既然他知道叔父此來,對蕭策意味着什麼,她明顯又是爲着蕭策而喜,那事情也就好辦了。
上官青雲之名,大蕭知道的人不多,可就因爲知道的人不多,那不多的十數人,才越發明白,倘若上官青雲擺明了站在蕭策這一邊,對蕭策的帝位之爭,意味着什麼。
這是一個神一樣存在的人。又與蕭帝有着極不尋常的情分。
崔青爭心中百轉千回。
喜的是,蕭策到底是她的夫君,有了上官青雲相助,於帝位的爭奪,便添了其它人無法逾越的勝算。
可憂恨的卻是,上官青雲此來,未必與秦末懷孕沒有關係,她想動秦末,還有她懷着的那個賤子,機會更是微乎其微。
難道她這幾個月的謀劃,必定前功盡棄不成?
“就麻煩祈妃了。”
秦末的聲音讓她回過神來,忙收斂心神欣喜的笑道:“娘娘說的哪裡話,上官先生是請都請不來的人,能落腳在我們幽州王府,亦是榮幸。上官先生的事情,從前也偶聽臣妾的父親說過兩次,最是叫人仰慕的謫神人物,尋常人哪有機會得見先生風采。臣妾此生有幸得見,高興都來不及呢。您身子漸沉,行動要萬般小心,別碰着磕着了,那就是臣妾的罪過了。臣妾這就去庫房中,必定盡心挑選,總要叫先生滿意纔是。”
秦末笑道:“非是不放心祈妃,只我這叔父性情有些無常,又是個挑剔的人,最是不好應付,我好歹對他了解些,也一起去挑挑,再說你這一向盡忙,也不好耽擱你太多的時間,我們也剛好趁着這機會,說會兒話。”
崔青爭只得應好。
煙雨正與千蝶在廊下說話,聽到秦末叫她,便與千蝶一起入了屋,各自挽了主子,往庫房去了。
挑了幾樣古撲典雅的傢俱,又選了幾樣裝點之物,命人搬去了西跨院,又把陶未用的物會收進了庫房,回院的路上,秦末這才問題冰窖的事情。
崔青爭笑道:“……因當初是特地去取了淡水湖中的淨水,想必是極受酒肆客棧歡迎的,等再過三兩個月,天氣熱了,也能爲府中添些進項。當初因投了不少銀錢進去,臣妾生怕折了本銀,平時看管的十分盡心,這幾日已經派了得力的人,去聯繫城中的酒肆飯莊客棧等處,到了五月,天氣漸熱時,各家先送一些,覺得好的,自是要來購置。再說別處別有冰窖,但我們價格公道,但爲着是王府的名頭,能用着王府裡親制的冰,也是榮耀,那些商賈們自會趨之若鶩。”
秦末道了聲辛苦。
崔青爭笑道:“王爺和娘娘把家交給臣妾當,臣妾又怎敢讓王爺和娘娘失望?駑笨,也惟勤懇些罷了。”
狠說了一通謙遜的話。
見秦末露出泛色,崔青爭便讓秦末先進西跨院的廂房中休息,自己親自督着擺好家會,清理完畢,便是連門窗,都讓人擦的透亮,一一仔細查看了,這才請了秦末去看是否滿意。
她這般熱情周到,倒叫秦末有些詫異,少不得又客氣了一番。
這一忙,便是一整個下午。
眼見日落西斜,崔青爭便問:“臣妾親自整頓一桌子好菜色,給先生洗塵吧。”
秦末拒了她的心意,笑道:“你也忙了大半天了,快些回去歇息吧。叔父平生不喜熱鬧,回頭讓我碧芙準備幾個小菜,兩壺好酒,讓他和王爺好下酒便行。”
崔青爭也着實有些累,見她拒絕,便也應了。兩人正打算離去,就見一位仙風道骨,身着半舊藍綢衣的中年男子入了屋。
秦末忙迎了上去,微施了一禮:“末兒見過叔父。”
這位便是上官青雲先生了?
似乎此人便該是這個樣子。可感覺又和自己想象的出入甚大,她原以爲,該是一個滿臉鬃霜的老人。
崔青爭仲怔,還是秦末回頭對她笑道:“祈妃,這位便是我家上官叔父了。”又指着她,對上官青雲道,“叔父,這位便是左相之女,王爺的側妃崔氏。”
祈妃並非尋常妾室,位列側妃,位份自是不低。可也上前盈盈施了一禮:“素聞先生大名,今日得見。實是崔氏榮幸,崔氏見過上官先生。”
也還算知禮。
上官青雲淡淡點了點頭。
煙雨已上前挽了他老人家。
崔青爭見他並不打算與自己說話,心中雖惱,卻也甜甜一笑,脆聲道:“崔氏便不打擾先生休息了,屋子匆匆收拾,先生若有不滿意的,遣人去與妾身說一聲便是。”
上官青雲揮了揮手,便在煙雨的挽扶下徑自入了屋。
那女子一雙眼太過靈動,叫他心生不喜。
秦末只好抱歉的對着崔青爭一笑:“他就是這般怪脾氣的人,從前父皇也拿他沒甚辦法,祈妃勿與這老怪物計較。”
便蕭帝說事,又親暱的叫他老怪物,倒顯得自己堂堂一左相之女,在這裡竟是什麼都算不得。
崔青爭臉上的笑越發歡了:“娘娘說的哪裡話?臣妾便不打擾先生休息,告辭了。娘娘若有吩咐,再叫人尋我便是。”
說着,行了辭禮。
秦末也不留她:“倒累你到現在。”
叫了碧芙去送。
等回到屋裡,才見上官青雲也不知與煙雨說了什麼,老少二人,一個哈哈而笑,一個掩袖輕笑。神態極是愉悅。
秦末便嗔道:“在說什麼,這般高興?”
煙雨正要答話,上官青雲去板了臉:“你不好生在院裡歇着,滿院亂轉什麼?”
秦末一口氣堵在胸口,這老怪物這是存心來氣自己的了。若是從前,一甩手走了就是,可如今卻不一樣,到底自己是個主人,又心知他是疼自己呢,也就裝着全不在意,笑道:“我喜歡亂轉。”
煙雨生怕這兩人又鬥上嘴來,不舉誰勝誰負,總歸是她倒黴,便忙差開話題,對着上官青雲殷勤道:“師父,娘娘特地讓小廚房裡準備了金玉滿堂,黃金肘子,撥絲年糕等菜餚,說是讓您晚上吃個夠。要不煙雨這就去讓人準備端來?還有桃花醉,家裡備足了的,保您飲個夠。”
上官青去臉上覆纔有了笑意,淡淡道:“算這丫頭還盡心。”
什麼叫還算盡心?知道他爲老不尊,盡喜歡甜食,這些可都是她據着前世的記憶,想了半天才叫小廚房裡準備的,連食才,都是讓煙雨親自去挑的。
秦末便噘了嘴:“您愛吃不吃。不吃我叫人送自己院裡去。”
上官青雲眼一瞪:“幾年不見,你長回去了?”
心中卻是高興的,這丫頭從小清冷的性子,逗的狠了才發急,象這樣噘了嘴作小兒女態,就從來沒有過。難道是懷了娃,性格也變了?又或者是因着蕭策那小子對她不錯,生生給寵出來的?自己寵了她這麼多年,也沒見她對自己撒過嬌,這麼一想,美貌大叔有點生氣。
煙雨連忙居中調和,上前挽了秦末在他身邊坐了:“娘娘,師父剛問奴婢您和王爺的事情呢,知道王爺對您極好,這才高興的。”
高興會那麼個笑法?必定是叔父聽了她什麼丟臉的事情,所以才那麼得意。這丫頭也是,竟然爲了逗老頭高興,就出賣她。
幾不可聞的哼了一聲。
煙雨也不管,叫了丫鬟們上膳,又問:“奴婢叫碧芙去請王爺可好?”
“王爺回來了?”
煙雨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笑道:“該是回來了,再說師父在,王爺必定也要比平常回來的早些。奴婢這就叫碧芙去看看。”
秦末想着讓蕭策多與叔父親近只有好處,沒有壞處的,也道:“讓她去吧,快些轉回來,那幾道菜,可都是要趁熱吃纔好。”
正說着,蕭策已大步跨了進來,給上官青雲施了禮:“先生勿怪,因今日府衙裡有些事需處理,耽擱了時間,這時候纔回來。怠慢先生了。”
上官青雲哼了一聲,惦記着那些聽着便好吃的菜餚,道:“跟着末兒叫我聲叔父就是了,先生先生的,我當不起你秦王爺這麼叫。”
話雖說的不甚好聽,不舉是秦末還是蕭策,聽了都是大喜。
蕭策更是深深施了一禮:“叔父在上,受小侄一拜。”
上官青雲揮了揮手看向煙雨:“還不速去上膳?”
煙雨得令,匆匆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