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算再恨秦末,卻也不會對昭陽動手。
這世上,能用一雙純淨的有如九天華露般眼光看她的,只有這個對她莫名錶示親近的不足一歲的孩子。
也正是這天真可愛的孩子,觸動了她心底最柔軟的那根弦。
何況,這是蕭策的血脈。
她不能,也不捨。
崔青爭一走,瀝瀝幾個圍上來便要說話,還是阿悅丟了個眼色,她們才住了口。
碧芙道:“還不快去準備物什,讓娘娘先洗漱?沒看到娘娘一身的疲憊嗎?另外,叫廚房裡準備些吃食,快些端上來。”
一邊吩咐,一邊爲秦末倒了杯溫熱的茶水。
等人都散了,碧芙接過昭陽,讓丫鬟帶着陶予先去洗漱,秦末也去了淨室,阿悅跟在身後,低聲問道:“娘娘是覺得這件事,不是祈妃做的?”
秦末看着阿悅,正絞着巾帕的手頓了一下,才緩緩搖頭,回道:“至少沒有查明之前,便不能說是祈妃所爲。阿悅,你想一想,祈妃就是再笨,又怎會在這時候來上這麼一手?之前王爺受傷之時,府中那麼亂,我又在外忙活,那時候她爲什麼不動手?”
說的也是,可不是祈妃,府中誰又有這麼大的膽子?
秦末又道:“不管是不是她,此事是西院的人所爲,這一點肯定的。”
“所以娘娘才讓祈妃去查?娘娘就不怕祈妃徇私?又或者,找人代過?”
秦末擦了臉,回身笑道:“西院之中,誰人能讓崔青爭冒着風險在這件事上徇私?只有千蝶,可千蝶那丫頭的本性,我還算了解一二,這件事,絕不是千蝶所爲。只要不是崔青爭自己,我便相信,以她的能力,她查得清,也給得了我一個交待。”
到了晚間,果然崔青爭便來了東院,卻是一字不說,只坐在那裡,看了屋裡的一衆丫鬟一眼,便低下了頭。
“你們都退下去吧。”秦末沉聲道。
阿悅與碧芙對看了一眼,便領着丫鬟們默默退了出去。
“好了,有什麼話,你現在可以講了。”
“是,”崔青爭這才擡起眼,“是我院中的小琴所爲,俱體的我也不再細說,那些不重要。重要的卻是這小琴,她或許是顯親王按插在我身邊的人。”
“顯親王?”秦末訝然,不過,卻也不算太意外。
“不錯。”
秦末蹙眉:“你有何證據說她是顯親王蕭政的人?”
“臣妾沒有證據,不過懷疑到小琴後,臣妾便查了她的來歷,表面上,她是我們入幽州後纔買來的,不過,我讓人特地去了牙行查了,這丫頭是我們入幽州前一個多月被牙婆買去的,原本那牙婆買她,是見她徜有三分姿色,想着日後賣入大戶人家,也好賺上一筆,後來剛好我們王府要人,便把調教的不錯的丫鬟們都領了過來,之前的小棋小書,亦是和她一起的,原本臣妾是打算把這幾人分到您的東院的,剛好那時候您受了重傷……”
崔青爭說到此處,臉上露出些不自然的神情,可見秦末並不在意,便繼續道:“後來臣妾見那幾個丫頭不錯,在西院中也用的順手了,剛好您這裡又不需,所以臣妾便把她們留在了東院裡。原以爲從官牙手中買來的,和哪一邊都沾不上關係,誰知道……都是臣身大意。這些臣妾也不說了,只說我派了人牙婆那裡瞭解,順騰摸瓜,才扯出了顯親王來。如今也不過是臣妾的揣測,具體情形,等查實了,臣妾再向娘娘凜報。”
秦末沉呤了一下,才問:“那小琴你怎麼處置的?”
其實,京城那邊雖沒有消息,可局勢必然已到了白熱化的程度,蕭策如今還打着在北羌養傷的旗號,內情就是崔青爭也不清楚,就算她也有所懷疑,可到底並不瞭解真實的情況,那個小琴,自然更是無從知曉,所以對秦末而言,這個人的存在,已無任何威脅。
不過,如果真如崔青爭所言,事涉顯親王,事情說簡單,也不是那麼簡單的。
“臣妾雖知道懷疑她,且已查出可能與顯親王有關,但想着並無實據,既她已經暴露,這時候把她抓起來,也沒有什麼意義,因此並未驚動她,反讓千蝶穩住了她。不過,娘娘若是覺得必要,不如與臣妾演一場戲。”
秦末卻搖了搖頭:“已經不必要了。”
京城之變,已到了最後,幽州離京中快馬加鞭,也要半個月的時間,就算她這邊能查出什麼來,也於事無補,又何必費那周章。
成王敗寇,蕭策若能一舉登位,顯親王有沒有罪,都不過在乎蕭策一念。若他不能順利登位,就是知道了小琴的來歷,還有潛伏在王府中的目的,也不再有任何意義。
最重要的是,昭陽現在安然無恙。
“娘娘,可是不信臣妾?”秦末訝然。
“不是,我若不信你,便不會把這件事交給你去查。不過如今確實沒有必要在這件事情上再浪費精神,既然你確定是她下的毒,把她抓起來,如何處置,你定奪就是。”秦末道,“不過,她敢膽陷害於你,且要至小公主於死地,絕不能輕饒了。”
而爲何沒有必要再深查,卻並未向崔青爭解釋。
崔青爭暗以爲秦末是不想扯出顯親王,再此起不必要的麻煩,所以也不再多問。秦末是昭陽的親母,既是她不願意深究,自己又何樂而不爲?
因此曲膝道:“臣妾知道了。臣妾這就回去,把這該死的丫頭關起來。”
秦末揮了揮手。崔青爭正要出門,拿聽碧芙在外凜道:“娘娘,煙雨姐姐回來了。”
“快讓進來呀,還稟報什麼?”秦末在屋裡應道。
且也顧不上崔青爭,忙從榻上着了地,雖說知道煙雨已與穆楓配合,殲滅了安如海,且叫安如海那廝逃了,可秦末還是想親口聽煙雨說一下戰況,才能真正放心。
事涉公事,崔青爭不好多留,與煙雨打了個照面,便回了西院。
一入屋,秦末親手倒了杯茶給她遞過去,笑道:“這幾日辛苦你了,快與我說說你那邊的具體情形。”
“娘娘折殺奴婢了。有什麼辛苦的。”煙雨說道,接了茶,一口氣飲了,這才把當日的戰況,一一向秦末凜明,兩人又說了會兒話,秦末才讓煙雨回去先休息一下。晚上再深談。
果不出秦末所料,那安如海想用兩萬兵力牽制檀薊兩州,並滅了檀州的援軍,沒想到卻反被煙雨和穆楓所率的援軍一舉殲滅。
送走煙雨,秦末才真正放鬆下來,剛想讓人把昭陽抱過來,就聽嚴謹親自領着春歌前來尋她:“娘娘,娘娘大喜啊。”
秦末聽到聲音,便從屋裡衝了出來:“嚴總管,什麼大喜,快說。”
她心中已有預感,突突的跳的厲害。
“王爺登基了,不不,是聖上登基了。小人剛收到八百里加急的公涵。恭喜娘娘,賀喜娘娘啊。”
“你,你說什麼?”
雖然聽的清楚,然事情來的太過突然,秦末一時幾疑是在夢中,“什麼時候的事情?快與我說清楚了。”
嚴謹揚了揚手中的公涵:“娘娘還是自己看吧。”
也不待嚴謹呈上,秦末一把奪過,展開細看之後,臉上已是止不住的笑。長長出了口氣。反倒冷靜下來。
蕭策是八日前已登基了的,
可幽州離的太遠,所以她纔沒有得到絲毫的消息。
公涵之中,自然看不出什麼,可不用想,秦末也知道,蕭策能上位,必然又是另一聲驚心動魄。
公涵中只道先帝病逝,皇后拿出密詔,先帝傳位於蕭策,於八日前登基,而令舉國爲先帝服傷,登基大典,要於先帝大葬後,才能進行。
“娘娘,您快收拾一下吧,聖上特地派了御林軍,前來接娘娘入京。”
崔青爭那裡,顯然也得到了消息,跌跌撞撞的奔入東院,聽到嚴謹的話,卻一時呆在那裡,蕭策不是還在北羌養傷嗎?怎麼又入了京,且已登極?
“嚴,嚴謹,你說的,可都是真的?王爺他果真登基了?”
嚴謹也不在間她話中的責問,只一臉的笑,回道:“回祈妃娘娘的話,小人說的句句是真,王妃娘娘已看了公文,不信您問王妃娘娘啊。”
崔青爭一臉不可置信的轉頭看向秦末,就見秦末臉上似喜非喜似悲非悲的神情對着她緩緩點了點頭:“千真萬確。”
崔青爭就覺得自己膝下一軟,跪倒在地,有顆凡有如夢中,口中喃喃道:“謝天謝地,謝天謝地。”
嚴謹親自上前扶起崔青爭,一張滿是皺子的臉,笑的有如菊花盛開:“兩位娘娘也別光顧着高興了,咱們聖上,還在京中等着兩位娘娘呢。咱們還是快快收拾,趕緊入京吧,也省得聖上惦念着兩位娘娘和小公主。”
崔青爭一邊站起身,一邊連連點頭應道:“對,對。”突然想起來蕭策登基,那先帝他……
又忙問嚴謹:“父皇他……”
嚴謹這才收起笑,臉上露出沉重的表情:“先帝他……已經駕崩。”
雖然知道此中必有驚天的內情,崔青爭也不會在這時候問起,只掩了臉上的笑意,對着秦末盈盈施禮道:“娘娘,既如此,需要準備的事情也多,臣妾先去打點了,只是不知何時上路回京?”
“明日便回吧。此去京中,因趕時間,也不需要準備什麼,只要人能安全抵京便可,王府裡留下可靠的人打理收拾便是。”
“是。”崔青爭想了一下,覺得秦末說的有理,便應了一聲。
等崔青爭去了,秦末才讓嚴謹拿了她的手諭,去城守府中把王行簡請來。
纔剛經歷過一場大戰,雖然北魏不至於在這時候再行犯邊,可凡事沒有絕對,總要提前做好準備,以備不時纔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