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215年,秦始皇爲了能長生不老永久掌控皇權,特頒佈詔書舉國搜尋奇人異士爲他煉製仙藥,欲與天齊壽,長生不死,從民間大肆抓捕青壯年在皇城東郊建立了一座高達數十丈的樓閣,取名“奉仙閣”,寓意聚仙氣供養神仙的地方,專門給徵用的奇人異士修仙煉丹之用。短短三年時間,“奉仙閣”在朝中勢力已在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與當前秦始皇的寵臣趙高一黨並駕齊驅。“奉仙閣”的閣主徐福對煉丹之術甚是純熟,曾多次在秦始皇面前表演所學仙術深得秦始皇喜歡,也曾爲秦始皇煉製了多味仙丹,據說每次都能讓秦始皇返老還童,從此秦始皇便更加信任徐福,這“奉仙閣”有任何需要只要徐福一句話沒人敢不聽從。秦始皇知道自己能長生不死有望,還特意在東海建立了一艘巨大的船,準備昇仙之時出訪仙地。
一日清晨,徐福起牀後在院中散步,院中牡丹開的甚豔,昨晚下了下雨,花瓣上還有細小的水珠,加之清晨有霧氣還未散去,看上像是漫步在仙境一般,雖然徐福明白這世上不存在仙境,自己施展的那些所謂仙術不過是修道練氣的一些門道而已,外人看着自然是倍感神奇,但看到這一院子的美景,他也恍惚以爲自己身處仙境,閉着眼悠然地吸了口“仙氣”。
“徐大人,好興致。”
徐福回過神來,看見頭戴黑色平角紗帽,身着暗紅色印着各式彩雲圖案長袍,腰間還繫着一條黑色金邊革帶的趙高站在前方,趙高是秦始皇身邊最得寵的宦官,平日裡裝扮本就妖豔,今日這身打扮更是像是地獄鎖魂的黑白無常。趙高早已把徐福剛剛無意間的行爲看在眼裡,臉上似笑非笑。徐福看見趙高心裡就莫名地不舒服,心想趙高是個太監也就算了,還學着女子描眉塗脣,每次都打扮得妖嬈鬼魅,雙手交叉插在袖中,無形中給人一種喘不過氣的壓力。他身後還跟着兩位小太監,都低着頭舉止倒也規規矩矩。
“趙大人……”,徐福打量着趙高,還朝趙高微微鞠躬作揖,因爲猜不透趙高的突然造訪,心裡有些忐忑不安。
趙高露出了些許笑意,眼睛片刻不離盯着徐福,在徐福看來像是有看不見的暗器正在自己心口紮下來,後背不禁冒出細小的汗珠。
趙高環視了這院子一番,那雙一直藏在袖子中的手終於伸出來了,手指纖細修長,指甲修理得像是一根根鋒利的匕首劍刃。
“徐大人與咱家一同在朝爲官,卻一直無緣來府上拜訪。早間聽聞徐大人的府邸出自能工巧匠之手,瞧這亭臺樓閣,山石花草,皆是人間精品佳作,獨具匠心。“
“趙大人謬讚了,下官的宅子破舊不堪哪比得上趙大人的府邸別有洞天。”
趙高並未理會徐福的謙虛說辭,伸手往花壇中摘了一株牡丹,“這姚黃乃是西域進貢的珍品,皇宮御花園也就百株,始皇陛下當初賞賜大人十株,怎想讓大人培育出這滿園的景色。”趙高走到角落指了指說:“喲,這應該是芍藥吧,怎麼看起來像是無故長出來的野花,想當初這芍藥應是百花齊放,沒想到讓大人把牡丹種進來就變得這般不起眼了,可見花無百日紅,一日受寵無所謂,關鍵還得被一直寵着,不然日子久了就會同這昔日盛放的芍藥一般默默無聞地枯萎了。徐大人我說的對與不對?”
“喔,趙大人學識淵博,深得陛下歡心,沒想到竟對這花草種植之道也頗有見地,下官佩服。”
“徐大人誇我學識淵博?”趙高呵呵笑了笑,“咱家自小在鄉野長大,就連自己的名字都認不全,承蒙皇帝陛下不棄給了在下一個中車府令的官職,徐大人這言不由衷的誇獎且不是在打咱家的臉嗎。”
徐福沒想到趙高會這般自嘲,急忙解釋說:“趙大人,下官沒有這個意思。下官……”
“徐大人無需解釋,我懂。”趙高在徐福的手背輕輕拍了拍,然後把手往後擡起來,身後的小太監便把一道聖旨恭恭敬敬地遞到趙高的手上。“自大人被封爲始皇陛下的國師,咱家一直都沒有給大人送上一份貴重的禮物祝賀。這不三日前陛下服了大人煉製的仙藥覺得精神煥發,似是有飛昇成仙之兆。咱家自三年前爲陛下成仙一事憂心,多方打聽才探到東海的蓬萊島有仙人居住,特向陛下舉薦大人出使東海請仙人進宮幫助陛下早日飛昇,待大人請仙人入宮,陛下定會再封賞大人,屆時大人平步青雲還望大人多多照顧。”
徐福也聽說東海有仙山,山上有仙草可助修煉成仙,可茫茫大海沒有確切位置如何尋找,更別提這些都只是傳聞,立馬便察覺是趙高給自己設了一個陷阱,可聖旨在趙高手裡,他只有跪下聽宣的份。
“始皇陛下有旨,寡人近日仙翁入夢,聽聞東海蓬萊仙島上居住仙人,有仙草仙丹無數,寡人成仙在即,國師乃是天下聞名的術士,須在三月內出使蓬萊請得仙翁入宮助寡人成仙。”
徐福接了聖旨後整個人都懵在原地,趙高將手中的牡丹扔在地上,還要再用力踩了踩,轉身欲離開。“陛下說了一切物資任憑大人調度,還有五萬禁軍隨行,大人這一去可兇險萬分,咱家會幫大人照顧好這府邸的。待大人平安歸來,咱家保證一定完璧歸趙。”說完拂袖大笑離去。
徐福坐在正廳,一句話也沒說,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麼,下人侍奉的茶水換了一次又一次,卻未見他進過一滴水吃過一粒食。外面又下起了雨,雷聲陣陣,雨點很大打在那些嬌豔的牡丹上花瓣落了一地,打掃的人都快忙不過來。屋外的奴婢僕人忙得匆忙,而徐福彷彿被施了定身術靜靜坐着,完全不理睬其他人在做什麼。
突然一道閃電劃破暗黑的天空,雷電擊碎了徐福面前的木桌,徐福這才被驚醒往後摔倒在地,大口喘着氣。
“這都入秋了,怎麼還會打雷,真是奇怪。”
“難不成是老爺做了什麼壞事,老天給的警告。”
“別胡說,老爺可是仙人,肯定是老爺在修煉什麼了不得的仙術。”
幾個奴婢一邊收拾一邊在議論紛紛,前去扶起徐福的是徐福的師弟**,他雖是道觀出身卻練得一身蓋世武功,自徐福進宮後便將**引薦做了禁軍統領,今日聽說徐福接到聖旨的大致內容,心裡擔心便出宮前來與徐福商量解決辦法。
“大膽奴婢,不就是打了一個驚雷而已就在此胡謅,趕緊收拾完了滾下去。”奴婢們急忙收拾了退出屋去。
“對啊,入秋了怎麼還會打雷?”徐福從椅子上站起來,“看來上天是同意我這麼做了。”
**聽得一頭霧水,“師兄,你在說什麼?這分明就是趙高那閹人想要我們死才設的陷阱,還是想想怎麼躲掉這份差事吧?”
“雖然不知道趙高是用什麼法子讓陛下仙人入夢,但他想要除掉我在朝中的勢力已是昭然若揭,這時候如果我到陛下面前找任何理由不去東海,那麼我必然當場橫屍殿上,可我若是前往東海無法請來仙人,陛下也會賜我一死。既然趙高想要我死,我便賭一把死裡求生,師弟就隨我前往東海走上這一遭。”
“師兄,你是有什麼對策了嗎?”**心裡一喜,如果徐福被趙高從朝中除去,那麼**禁軍統領的位置也坐不了多久就會被趙高設計奪了去,現在**的前途都系在徐福一人身上,他自然什麼都不管不顧相信徐福。
“師弟莫急,有些事需要你去辦。”徐福進入書房提筆就寫了起來,**看了看也不明白徐福着這些做什麼。
“什麼都不要問,你儘管去做,之後我會告訴你的。”
**點點頭,拿着徐福寫的書卷大步離開了。
三日後,徐福向秦始皇說前往東海蓬萊請仙人需備上豐厚大禮,有把握請得仙人入宮,秦始皇一聽高興極了,特將建造好的大船賜給徐福出海使用。就這樣徐福在民間徵集了無數醫者、學者、農民等,書卷典籍無數,藥材布匹無數,精良的兵器牲畜無數,還有五百童男童女一同上了船,前往東海而去。
秦始皇花了三年用十萬工匠建造出來的這艘大船名爲“巨鯤”,長達千里,寬有百里餘,船上房間屋舍皆爲巧奪天工的設計,各種奇珍異寶數之不盡,採用精巧的機關驅動船前進,行駛在海中竟絲毫不受海浪的影響。
夜微微涼,遠方黑漆漆不片,儘管船上燈火通明,可霧氣凝重也有些模糊。
“師兄,船上的一切都照常,你早些休息吧。”**有些猶猶豫豫,最終還是問出口:“這船上大大小小可是有十萬人之多,我們去東海本來就徒勞無功,你爲何還要去?還要帶上這麼多人?我實在不明白。”
“我年輕時聽聞師傅說過,順着東海東南方行駛半月路程就可以到達一個叫東瀛的小國家,那個國家的人擅長陰陽術,甚是厲害。我們帶着這麼多人和禮物送給東瀛國王,國王必定感激,我再請求國王讓他派出最厲害的陰陽師隨我們回秦國,國王肯定會應允,我們就這樣把仙人請回了宮中,陛下還有什麼理由治我們的罪。”
徐福說的胸有成竹,而**卻還隱隱擔心。“師兄,陰陽師我也有所耳聞,但東瀛的人會答應跟我們回大秦嗎?再說陛下要的是仙人,我們找個陰陽師被識破那可是會五馬分屍誅九族的。”
“哼,東瀛國人丁稀少,物資匱乏,這些人、馬匹、藥材、書籍,哪一個不是他們所需,東瀛國王收到這些給他準備的禮物歡喜還來不及,這麼多東西換他一個頂級的陰陽師還有什麼不樂意的。聽聞陰陽師能令天地變色,呼風喚雨,更擅長隱身遁地,這天下哪有人親眼見過神仙,陰陽師這般出神入化的本領在一般人眼中自然就是仙人。”
“可就算陛下一開始相信是真的神仙,時間久了難免不會露出破綻,更何況陛下身邊還有趙高一直在虎視眈眈,他一定不會放過任何蛛絲馬跡來致我們死地。”
“陰陽師使用的陰陽術無非也就一些障眼法,只不過施展的天衣無縫,讓人無法察覺其真假。到時候我們有陰陽師還用怕趙高嗎?就算他在陛下面前得寵,他這麼處心積慮要除掉我,那我也就留他不得。”徐福有些恨得咬牙切齒,巴不得現在就把趙高綁來活剮,一隻手拍在圍欄上,憤憤地說:“我這麼做還有另一個目的,你我雖被道家逐出師門,但我們的師尊確實也是道家中人,嬴政爲了獨領權勢一統天下,諸子百家盡數被殺盡,墨家、農家幾次刺殺都以失敗告終,我當然也想殺了嬴政爲死去的同門報仇雪恨。“
“啊,師兄,你怎敢如此……想要刺殺陛下?“**聽完大驚失色,還好四周都沒有人在。
“不瞞陸師弟,之前我在給嬴政煉製的丹藥中一些藥材加重些許劑量,一開始察覺不到什麼異樣,但久而久之體內毒素累積精神會漸漸萎靡渙散,我們若請來了東瀛的陰陽師在宮中做內線,嬴政爲了能長生不老定會大量服用丹藥,也許過不了幾月就會爆體而亡。而且我夜觀星象,三年內天下必然大亂,秦國的氣數也走到盡頭,一旦我們返回宮中首先就要神不知鬼不覺讓除掉趙高,這樣請回來的仙人是真是假就不會再有人懷疑。”徐福見**還是害怕,臉色鐵青,他扶着**肩膀說:“你我是同門師兄弟,如果此事不成你大可把一切罪責推到我身上,我不會連累你。”
“我……”**此時頭腦一片空白,竟然也說不出那些大義凌然同生共死的話來。一個人就一條命,若非交情深似海,誰願意做傻事。徐福也領會到**的意思,只是微微笑離開回房間了。
又過了幾日,霧氣越來越重,燈火幾乎都被霧氣包裹了,而且海浪越來越洶涌,竟然拍打過來讓“巨鯤”也跟着晃得厲害,徐福心裡隱隱有些擔心,他看着天空竟也是黑壓壓的一片,完全分辨不出是白天還是黑夜,沒有可辨識的東西他都不敢肯定現在還是朝預定的方向前進。
“師兄,不好了,這海浪太猛烈驅動‘巨鯤’行駛的機關軸壞了兩根,現在沒法調整方向了,駕駛‘巨鯤’的幾個船工也無法辨識行駛方向,風浪這麼大,我們不知道會被衝到什麼地方。”
徐福聽完**說了船上的情況,心亂了,這一切似乎已不在他的控制範圍,他原本以爲那晚一道天雷是上天給他的一條生路,只要他從東瀛請回陰陽師,他所謀劃的一切皆可成功,可如今別說請回陰陽師,很有可能這船上的一切都要葬入大海。
果然,徐福的預料成真了,他感覺到天空中密密麻麻的不知什麼東西正朝“巨鯤”拍下來,像是無比強大的力量朝他們壓下來,使得他渾身汗毛都立了起來。只見數十根黑黝黝的觸角瞬間拍落在船上,每一根都有十幾個水缸加起來大小,頓時“巨鯤”被撕成了十幾段,人的呼喊聲,牲畜的哀叫聲淹沒了一切。徐福和**也好不容易纔在混亂中站立住,回頭卻看見一大團黏糊糊的東西趴在漂浮的屋頂上,一些細小的觸角捲到的東西全往那張深不見底的嘴中丟進去。
“是海妖,怎麼會有海妖?”徐福也嚇得險些滑到,這盤然大物他也只是在一些古籍中有看到過,原本他都不相信會有這種東西存在,可現在就出現在自己面前,讓他無比恐懼。
“快跳船,快逃。”徐福朝**大聲叫喊着,縱身往海里跳下去,海妖似乎能看見一樣,觸角迅速襲擊過來,徐福施展術法逃開了,卻惹得海妖發狂大怒,一頭栽進海里數十根觸角瘋狂拍打着“巨鯤”,眨眼的功夫,千里長的一艘船已經分崩離析,海水都染成了鮮紅的顏色。
徐福落水後想要浮上水面來,卻因爲海妖的觸角打出的力道像是一隻力大無窮的無形之手將他朝海底深處推下去,成百條觸角瘋狂似的打擊海面和船體,讓很多人很多東西一起往海底深處落下去,絲毫沒有容許掙扎的餘地。徐福的身體不由自己控制一直往海里深處陷下去,他聽不見任何的聲音,視線也被濃稠的鮮血漸漸抹去,他使勁想找到救自己的脫身之法,可他的腦海裡的東西像是寫在沙灘上的字,海水演過之後,漸漸地被掩蓋變得空白一片。嗆水讓他滿嘴的血腥味,漸漸失去了意識,任憑被源源不斷的力勁朝海底深處推下去。
他不甘心就死在這裡,可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命運,一向如此喜歡玩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