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凌天驕
“剛剛御醫稟報,你已有一個月身孕,朕知後甚喜,連奏摺都沒披完便來看你,如何,身體可還吃得消?”蕭晟宇的話怎麼聽都不似反語,更無諷刺之意,堂堂一國之君,倘若知道自己的女人懷了別人的孩子,該不會這麼淡定吧?
那這問題,出在哪裡?
“還好。”花柔依暗自噎着喉嚨,眸子不時瞄向跪在地上一語不發的秋荷。
“傳朕旨意,封花貴妃爲皇貴妃,吩咐御膳房,好生調理皇貴妃的身子,朕的兒子……”蕭晟宇對花柔依的厚愛並非因爲身爲人父的喜悅,主要是想緩和一下自己與花景奕的君臣關係,至少在沒找到遺詔之前,他還要靠花景奕扳倒三位輔政大臣!
然則蕭晟宇話音未落,花柔依突然蜷縮身體,痛極低吟。
“呃……好痛……”有血滲透裙襬,花柔依支撐不住的倒在地上。
“怎麼會這樣?來人!傳御醫!”蕭晟宇皺眉看着地上涌出的一攤血跡,目露幽寒。
喧囂過後的九華殿內跪滿了一衆御醫,爲首的鄭洛端起桌上瓷碗,“啓稟皇上,花貴妃正是因爲服用這碗湯藥才導致小產,因這湯藥裡摻有藏紅花。”
主位上,蕭晟宇黑目如冰。
“這碗湯藥是誰送來的?”
“屬下問過御膳房,今日九華殿並未傳膳,而其他各宮的妃嬪亦未踏足九華殿,唯後院小廚房裡有湯藥殘渣。”鄭洛恭敬開口時,眸子瞄向早已在角落裡抖成篩子的秋荷。
“皇上饒命,不是奴婢!真的不是奴婢!”秋荷擡起頭,蒼白小臉上滿是淚珠兒。
“賤婢!本宮平日怎麼待你,你竟然這樣狠心害本宮腹中龍子!爲什麼—”忽地,自內室出來的花柔依猛衝到秋荷面前,雙手扯着秋荷的衣領,厲聲嘶吼。
秋荷茫然無依的看着自己戰戰兢兢伺候了大半年的主子,心似被刀絞着,痛到極致,反爾麻木了。
“娘娘,你說什麼?不是我,你知道的!”秋荷眼淚啪嗒啪嗒的掉下來,反手抓住花柔依,抓住她唯一可以求救的對象。
“滾開!枉本宮當你是親妹妹,你竟然……竟然!皇上,您要爲臣妾作主啊!”花柔依泣聲哀嚎,哭的天花亂墜,心裡卻也是真恨秋荷,要不是秋荷告訴她蕭晟宇在自己的膳食裡動了手腳,她怎麼可能白白流了自己肚子裡的孩子!
就在剛剛,蕭晟宇還因爲她的孩子要封她爲皇貴妃!
“來人,把這賤婢拖去刑室。”蕭晟宇起身,甩袖丟下這句話後走出九華殿,心裡暗越發惱恨,這一整天下來,就沒有一件讓他開心的事!
“皇上?臣妾……那冊封的事?”見蕭晟宇邁出殿門,花柔依緊緊拉住周公公,“皇上剛剛下的旨意,周公公莫要忘了!”
“花貴妃還是好生回牀安養,且等再孕皇子,冊封的事皇上會記得。”周公公無奈撥開花柔依扯拽自己袖子的手,堂堂貴妃與他一個老太監拉拉扯扯算怎麼回事!
“別走,皇上!”跪在地上的一衆御醫見皇上離開,也跟着退出九華殿,倒是鄭洛上前,特別關心一下,“花貴妃保重鳳體。”
“滾!你們統統都滾!”花柔依踉蹌着倒退數步,小腹傳來的劇痛令她不得不坐到了椅子上。
而此時,已被侍衛拉出殿外的秋荷恍然反應過來,“皇上!奴婢冤枉的!娘娘!你爲什麼要陷害奴婢,這都是你讓奴婢做的啊!”
“把這賤婢拉出去,傳本宮的令,不叫她受滿十八種酷刑,不許她嚥氣!”花柔依恨極大吼,每個字落在秋荷耳邊都如雷鳴,直到現在,她都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纔會招致大禍!
站在殿門,鄭洛冷眼看着花柔依因爲痛極在桌邊蜷縮成團,只是這樣還不夠,花柔依,舊主的仇,你只是這樣,還不夠!
夜,已深
月光如輕紗覆蓋下來,別苑靜謐無聲。
依着裴彥卿的囑咐,當蕭振廷的身上再沒有白色濃汁滲出來之後,便要將他擡到牀上,倘若十二個時辰他能醒,便無性命之憂。
算算時間,已經過了十一個時辰,此刻坐在榻邊,千陌緊拉着蕭振廷冰涼無溫的手,眼淚無聲滑落,或許,沒有希望了。
“振廷……振廷……好久以前就想這麼叫你,可是不敢也不能,你是主人啊,身爲暗衛是不可以對主人動情的,那好吧,我不做暗衛!現在的暗衛排行榜已經沒有千陌的名字了……可我知道,你心裡沒有我,那又怎麼樣!我就是愛你,愛到骨子裡,愛到這個世上沒有你,我也不活了……”
時間只剩下半個時辰,蕭振廷的身子卻已經涼的瘮人,感受不到一絲溫度,千陌絕望的躺在蕭振廷身上,臉頰貼在他的胸口。
“從此以後,沒有仇恨,沒有憂傷,那麼死,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眼淚順着鬢角滑在蕭振廷的胸口,千陌閉上眼睛,慢慢咬破脣齒間的毒藥。
事事非非,不離不棄,醉生夢死,再生天地……
九華殿的事傳到別苑,花如月當即讓錦音走一趟皇宮,不着痕跡的救下秋荷,而她,也是時候去瞧瞧自己這位好妹妹了,再次痛失愛子,她的心情肯定不怎麼舒爽,這個時候給她添堵,最合適不過。
在去皇宮的路上,花如月特別轉到周國公府,雖然她不贊同蕭子祁動手教訓夏侯淵,但對這個老東西,她也是恨到心裡。
轎子停在周國公府的拐角,正有兩個下人揹着包裹經過。
“聽說老國公今早抱着管家可勁兒哭,你說老國公是不是真的瘋了?”
“這誰知道呢!反正自老國公出事到現在,沒一個大臣上門探望,朝廷俸祿斷了,這裡咱們是呆不下去了……”
接下來的話花如月沒聽清,不過沒關係,只要知道夏侯淵過的不好,她也就安心了,不管他是真瘋還是裝傻,蕭晟宇都不給再給他翻身的機會。
清冷的九華殿涼風瑟瑟,花柔依裹着錦被蜷縮在牀榻一角,眼中充滿恐懼,看着那隻巴掌大的黑色蟲子在自己被上痛苦掙扎,花柔依簡直不敢相信,從她肚子裡流出來的,竟然不是人!
“妹妹這宮殿未免太冷清了些,怎的如月都登堂入室了,也不見秋荷過來攔着?”花如月堂而皇之的走進內室,微微抿脣時分明看到花柔依猛的拽起錦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