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八,街上過年氣氛極其濃厚,而銀樓的生意也異常火爆,充分證明了汴京果然爲世界第一的富庶城市,不說官宦連一般民衆都是一擲千金。
在門外看了看,凌清羽轉身道:“我們回吧。”按照這個速度,只怕這個年一過,貨就要賣空了,一想到再送過來的貨裡面要分一半出去,凌清羽就不想送貴重物品過來。
楊昭等年後的覲見完後,就要先行回去黑水關,他這段時間在汴京伏低做小還是有些成果,從兵部拿到了些補給和特權,只是這一分別又不知道是到何時再見,天天晚上都像要把她揉進骨血裡般做愛。
“閃開閃開。”
聽得前面傳來喧譁聲,自家馬車也讓到一邊,凌清羽掀開了些窗簾往外看去。
那是一隊遼人,人高馬壯很是威猛。
前面幾人卻是眼熟,不是顧燧那貨是誰?
凌清羽放下窗簾,早知道他不是普通人,只是沒想到居然是遼人!如若早知道,那黃金打死也不給他!
馬隊很有章法,從馬車邊緩緩而過。
等馬隊過去後,凌清羽便讓影十三直接回家,已經做過的事情後悔沒有用,已經分離的人,再見也沒意思。還是回去包餃子要緊。
大年夜,凌家內院裡很是熱鬧,影十三買了許多煙火,廚房裡做了流水般的菜餚。
韓枔二十九就將下人們的工錢和紅包都發了,然後放他們各自回家,廚房裡也是留了半熟的菜,院子裡,也就剩了他們這幾個。
所以廚房裡流水般的菜餚來自於凌清羽燕三楊昭何離韓枔影十三蘇姆謝三郎自己幾個之手,石方自然是不做的,他只管喝酒。
工作案臺是在廚房外面的大桌上,雖然天氣還是冷,但是有竈火的熱氣,又擺放了好些炭盆,院子裡便被哄起了熱度。
唯一的女性做的菜居然從賣相到味道都是最差的,連謝三郎都比不上,這個事實讓凌清羽非常沮喪。
“幸好你是女戶!”謝三郎看着凌清羽包的已經煮散了的餃子,道。
“爲何?”凌清羽摸了一臉的麪粉,問道。
“你不會繡花做飯,女人該會的你都不會,你要是嫁人要不把自己餓死,要不就被休回來。”謝三郎接觸大周文化時間不長,但是這些基本道理還是懂的,道。
“你個死小孩!你當家的我這是天賦異稟知道不?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凌清羽敲了下他頭道。
“你還這麼兇!一點也沒有女子應該有的樣子,你當心沒人要你!”謝三郎不服氣的道,日本女子多好啊,說話聲音都不帶大的!
“我有沒有人要你管啊!反正輪不到你要!”凌清羽又敲了他的頭一下。
“你當家的我,心地善良,品德高尚,又會持家又會賺錢,這樣好的女人哪裡找去?還沒人要!”說着說着又敲了下謝三郎的頭。
“有你這麼誇自己的嗎?你就是個奸商!”被敲怒了的謝三郎道。到處打劫的人說自己品德高尚?
“這倒也是,品德高尚這條可以去掉,反正咱不是壞人就是了,”凌清羽望了望天道,然後又擰起了謝三郎的耳朵,道:“就算我道德敗壞心眼小喜歡佔小便宜,我都是你的救命恩人!對救命恩人應該啥態度啊?說說。”
“救命之恩,無以爲報,只能以身相許了。”院門口有涼涼的聲音響起。
“聽到沒有,這纔是正常人的思維!”馬上贊同了一句,然後凌清羽回頭問道:“你誰啊!”
院子裡面拔劍的拔劍拔刀的拔刀,連韓枔都舉起了擀麪杖。
燕三卻沒動,只是淡淡的問道:“你來做什麼?”
院子門口的人半身隱在陰影裡,身形很是高大,一身銀灰色衣裳在月色下隱隱生輝。
“他誰?”凌清羽轉頭問燕三道。
“不過四年不到,你就忘了個乾淨?”門口的人從陰影裡走了出來,飛揚的濃眉,一雙眼睛精光內斂,一身氣質沉凝卻又外露着一絲霸氣,就這麼一步步緩緩走到凌清羽面前。
影十三劍尖微動,燕三擋住了他,笑道:“陸大俠的劍你擋不住的。”
“路遙?”凌清羽啊了一下,然後看向面前這個已經比自己高了一個頭,很是沉穩的男人,仔細看了下,笑道:“真是路遙。”
陸堯深吸一口氣,暗道,不能生氣,跟她生氣就是自找罪受!轉頭對謝三郎道:“你說她沒人要就錯了,我就是她的贅婿。”
“啊!?”謝三郎大睜了眼睛,往燕三和楊昭那裡溜達了一圈,然後掙着脖子道:“聽你瞎說!我都沒見過你,你那鑽出來的!”
“不是跟你說了,她救了我命,我無以爲報,自然只能以身相許。”陸堯淡淡的道。
凌清羽的臉已經乾裂掉了。
謝三郎還不放過她,對着陸堯嗤笑一聲道:“救命之恩就要以身相許啊,這裡的人都是她救的,那船行被她救的人怕不有幾百上千,她都要招了?”
這熊孩子,不過說的真好啊!凌清羽笑着拉過陸堯道:“別跟小孩子一般見識,正好,家裡僕從都放假了,沒人做飯,你那手藝還沒忘記吧。”
陸堯解下腰間的重劍,外衣一脫,袖子一挽,將謝三郎輕輕一撥,道:“我來。”
看了看燕三和楊昭的臉色,韓枔放下擀麪杖,道:“我去泡茶先。”
蘇姆看向影十三,眼神問道:這那鑽出來的?
影十三回他:我那知道?!
兩人都望向何離,和他們一個輩分的也就只有他了!何離摸了摸鼻子,道:“我去拿點乾果來。”閃了。
“你怎麼知道我們在這裡?”凌清羽問道。
陸堯看了她一眼,沒出聲,他是從龍門那裡知道她往汴京而來,因爲要處理些事情才晚了些日子到汴京,一來就聽到關於凌家那女當家的鋪天蓋地般的傳言,別人他不知道,楊昭卻是知道的,心裡百味交纏,在凌家銀樓邊等了一天,纔跟着韓枔找到這個院子,又自己糾結了一天,到底來不來見她,以她的性格如何會等他,只怕早就忘光了,但是有些事情如若不去想不去見還能壓得住,越想倒越是壓不住,本來只想在外面看看,卻鬼使神差的翻牆進來,本來只是想默默的站在牆後看看,可是她那麼快樂,和那些人那麼融洽,彷彿就剩了他一人獨立在外面,便再也忍不住接了那句話。
陸堯的手藝不僅沒有退步,反而更加精進,一塊臘肉被一片看不見的刀光被切得如同透明般薄。
“錯了!臘肉就是要肉厚,要有肥肉才行啊!”凌清羽叫道。
被她在旁邊大呼小叫了幾次,陸堯才慢慢找回感覺,好似還在那小院,好似還在風神號,好似還在那寶島,她從來沒有改變,也不會吝嗇一個讓他回來的位置,只是,這麼多年過去,那個位置只怕只是個老朋友而已。
“怎麼了?”見他眼眶有些發紅,凌清羽問道。
“這個好辣,是什麼東西?”陸堯指着辣椒道,摸了把眼角,手上的辣椒粉頓時讓眼淚冒了出來。
“辣椒!沒吃過吧!等下就知道多好味了!”凌清羽洋洋得意的道。
“你病好了?”拿袖子擦了把眼睛,陸堯好似不經意般問道。外面的流言裡面就包括凌家那女當家爲了救一個跳湖的小姐,結果自己得了重病差點死掉。
“還沒好,清羽,去屋裡休息下吧。”楊昭淡淡的接道。
“好。”凌清羽端起兩盆炒好的菜,歡快的往屋子裡走去。
“我不會呆多久的,你們放心。”陸堯將菜倒入鍋裡,頭也沒回的道。
滿桌的菜餚沒有費什麼時間就做好了,陸堯走進屋子裡的時候,凌清羽正拈了片臘肉往嘴裡塞,見他進來笑道:“路遙你這手藝真不是蓋的,什麼時候不做大俠了,來給我做廚子吧。”
頂着如刀網的目光,陸堯非常淡定的回道:“好。”
衆人都鄙視他,你就吹吧,你會不做大俠?
“來來來,人齊了,快坐快坐,咱們先來第一杯,祝願大家新年心想事成事事順心發大財!”凌清羽站起來舉起酒杯道。
見她也準備喝,燕三立刻拿下她的酒杯,道:“你不能喝,傷還沒好。”
“她那傷現在喝點也沒事了。”石方呵呵笑道,已經灌了幾杯下去。
凌清羽訕訕的笑道:“安全安全,我喝茶。”忘記了,一喝酒就變身。
“什麼傷?”陸堯問道。
“小子哎,你是不知道當時多麼危險,那胸口上一個大洞哦!要不是我石方醫術堪比華佗,這丫頭早死船上了。”石方已經有些喝高了,拍着陸堯的肩頭道。
“誰幹的?”陸堯問燕三。能越過燕三對她下手,那一定是高手。
“已經死了。”燕三道。
陸堯桌下的手握緊成拳,卻不再問,如若他現在還在船上,燕三自然不會防備他,但是他現在已經身處江湖,還能如何。
“行了,別說這些不愉快的事情了,來來吃菜,等下我們放煙火去。”凌清羽敲着桌子道。陸堯已經離開,就沒必要再讓他和凌家牽涉進來,他有他的事業和天地,相見之時大家開開心心聊天,分開各自過自己的。
到得子時,影十三在院子裡燃放起了煙火,汴京的天空上也亮起了無數的煙火。
火樹銀花,滿天閃爍。
謝三郎和蘇姆跟着影十三和何離在院子裡燃放炮竹煙火,不時發出笑聲叫聲,石方端着酒杯在旁邊指揮,韓枔則是斜靠着圈椅,嘴角帶笑。
凌清羽站在門口,一手拉着楊昭,一手拉着燕三,看着那滿天繁華,輕聲道:“只願年年如今日,歲歲有今朝。”
黎明前,陸堯默默的離去,沒有跟已經昏昏欲睡的凌清羽道別,弄得第二日下午凌清羽醒來的時候問燕三:“我昨天怎麼夢到路遙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