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眷這邊的聲音不算大,但是幾個夫人說的話也不算小,隔着一個屏風坐着的文官們聽了個大約,本來以爲自己聽錯了,這是哪裡來的豬?居然在凌清羽請客的酒席上說主人的壞話?可是看到中間主桌上的人還有那邊那桌已經站立起來的將領臉上的神色,估摸着自己是沒聽錯了,不覺冷汗流了滿背,難得討好主子的機會居然被這些蠢女人給破壞乾淨,好不容易穩定下來的洛陽只怕又要血流成河了吧?這誰帶來的蠢貨啊!
嘭的一聲,中間隔擋着的屏風直接被踢翻,蘇婉雲一下子跳了起來,和另外那桌的女官都站了起來退到了一邊。
“妹妹,你這是?”蔣素華也站了起來,想去拿蘇婉雲的手,卻見那踢翻屏風的人走了過來,將蘇婉雲坐着的椅子一拉,坐了下來。
挑了挑眉,葉十一微笑着問道:“文家姐姐?哪裡的文家姐姐?”
他笑容淺淡,夾雜着殘酷嗜血的寒意,那濃烈的殺意讓幾個女人身子都不覺抖了抖,唯有方紫燕沉迷在那笑容中,不覺回答道:“就是嫁給了金家的文家三小姐。”
“哦?文家原來還有餘孽在啊?還有誰啊?這位夫人?文家還有誰在洛陽?”轉向了周夫人,葉十一聲音冷徹如冰。
周夫人不覺打了個寒戰,然後猛的擡頭看向了何離,叫道:“何將軍,我們是周家的人,前些日子拜見過您的,我家女兒和您的婚事……”
比不得葉十一影十三和那些武將的耳力,也沒有文官坐得那麼近,凌清羽和阿蘭並不知道那些女人說了什麼,只是見男人們的臉色都陰森得可怕,有些驚訝而已,現在聽那周夫人這麼大叫,凌清羽頓時看向了何離。
“呵呵,周家,”何離手裡玩弄着酒杯,笑容裡帶着明顯的殺意,對高柳道:“多少人找上了你?”
“不少,不過說給我的都是做妻,說給你的都是做妾。 ”高柳手按在了腰刀上,冷聲回答道。
“我怎麼不知道?”將酒杯往桌上一放,何離站起了身,笑道。
一邊桌上的一個文官滿頭的汗滴了下來,然後從桌上起了身,一下跪在了地上,道:“將軍,是在下不好,那周家和江家都託人找了在下,在下以爲他們開玩笑,所以……”所以以爲這個事情也不過就是小事,再說男人娶妾是很正常的事情,何離已經到了這個位置,娶幾個世家女子玩玩也沒有什麼關係,只是他接了周江兩家的東西,去找認識的何離親衛想將話遞進去的時候,卻被那親衛好心的提醒他,這種事情最好別給將軍提,否則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只是他又不捨得將東西送回去,也就糊弄了下那兩家人,想着過些日子何離就離開洛陽前往戰場,那時候就更好有話說了,那知道,這些女人就這麼蠢啊!
凌清羽招手讓影十三附耳下來,問道:“到底怎麼回事?”
影十三望了那幾個女人一眼,低聲將她們說的話重複了一遍,聽得凌清羽瞪大了眼,然後嘆道:“我見過蠢的,沒見過這麼蠢的!”
她的這種反應讓其他人都很是無奈的瞪了她一眼。
凌清羽卻搖搖頭,笑道:“世家只所以稱爲世家,那是因爲累積上百年甚至幾百年的財富學識傳承,可以讓子孫受到最好的教育,可是,若是這種教育教出來的就是這樣的人,那,世家也沒有存在的必要了。”看朱煒離笑着搖頭,又加了一句,道:“當然,任何事情都不能一概而論,但是能教出這麼蠢的女兒,娶這麼蠢的夫人,還讓她們出來丟人現眼的世家,的確是沒有多大用處了吧?十三,那些人都是什麼人?”
“洛陽江家,江家老太爺原來爲中書令已經於五年前去世,江大老爺原爲洛陽書吏,現在家中無人出仕,家裡有良田三千頃,其中一半是強取豪奪而來,借用家中管事奴僕名義開的店鋪三十一家,主要以米店布店爲主,那個是江家大少爺江子云夫人蔣素華,孃家是汴京蔣家,父親爲柴瑾仲的禮部侍郎,蔣素華目前無子,江子云房中已經有通房丫頭四人,姨娘三人,還和衆多丫鬟有染,那位是江家二小姐江子青,是江大老爺幼女,江家通過景安向何離親衛遞過三次話,想與何離結親,願意送嫡女爲妾,被何離親衛拒絕。”影十三聲音裡面不含任何情緒,語速不快不慢,清亮的聲音在屋子裡迴響。
許多人的臉色白起來。
“行了……”凌清羽瞪了影十三一眼,你是故意的吧?
“周家二房夫人及其嫡女,方家大房夫人及其嫡女,秦家大房夫人及其嫡女。”影十三依然面無表情的道:“周家和江家一樣,想將嫡女送與何離爲妾,方家是想與高柳聯姻,秦家是想與蕭瑟聯姻。”
那個玄衣人雖然只說了一家的情況,但是已經明確表示出來這些人家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不光如此,聽聽人家的稱呼,何離高柳蕭瑟,都是直呼其名,這人,是誰?
凌清羽站起身來,走到了那桌臉色全部慘白的女子旁邊看了看,回頭笑道:“高柳,這姑娘不好,娶妻要娶賢,這人娶回去,只怕你吃不了兜着走。”
高柳苦笑,道:“我本也沒這個意思啊。”
方紫燕的臉色一下白一下青,心裡也知道現在是大大的不好,但是聽得兩人的對話還是忍不住怒而起身,道:“我方家小姐豈是你這種下賤女人能說的,至少我清清白白,不像你,一個破鞋,什麼人都敢要,你也不怕楊將軍死不瞑目,從地下爬出來掐死你!”
凌清羽手緊緊抓住了葉十一,另外一隻手則是擋住了後面那些刀劍出鞘的男人,笑道:“膽量真大,清清白白的小姐?好啊,我給你一個時辰尋死的時間,一個時辰後,嗯,你們誰那裡還留用營妓?”
一片靜默後,齊廷巖道:“主子,不是你說要廢棄掉的嘛?”
“我說的?”凌清羽回頭,見那些腰刀在手的將領都在點頭,手撐着下巴,皺了眉頭,道:“我居然做了這麼不人性的決定?那怎麼好?送個世家小姐給弟兄們嚐嚐鮮都不成了嘛?”
“你敢!”方紫燕不覺大叫着撲向了凌清羽,手剛沾上她的衣角就被一腳給踹翻在地,捂着肚子半晌都透不過氣來。
“不用送去軍營,城北那有專門做腳伕生意的,方小姐身體這麼好,撐上個把月沒問題。”影十三冷冷的道。
“妹妹……”蔣素華望着蘇婉雲悽然叫一聲,身子微微的顫抖着,真傻啊!家裡男人們都以爲凌清羽只是個傀儡,而她也認爲女人唯一的依靠就是男人,不管男人做什麼,那都是女人的天,哪有女人壓在男人頭上的,心裡對那女人很是蔑視,可是現在才知道,這哪裡是傀儡,難怪蘇婉雲一再的說,要自己好好的跟凌清羽相處……
“婉雲,過來。”韓枔喚了一聲,蘇婉雲低頭走到了韓枔身後,再也擡不起頭來。
“其實你們要說我閒話,自個在家裡說就是,我也管不了,可是居然跑到我請客的酒席上來說?”凌清羽輕嘆搖頭,轉身走了回去,道:“煙火也看了,咱們換個地方吧。”
以她的行事,被人說閒話是跑不了的,而且在那些衛道士眼中,她這種人更是大逆不道,只是,知道但是沒有聽到,那也就是一笑而過的事情,現在居然被人指着鼻子罵,心情怎麼都不可能好,何況,她們憑什麼那麼說蘇姆和楊昭!
“朱先生,韓枔,”讓影十三替自己披上大氅,凌清羽聲音清淡的道:“準備人手接收汴京。”
“遵命!主公!”朱煒離韓枔蘇合香等人深深彎腰鞠躬道。
以何離爲首,其餘的將領亦躬身施禮齊聲道:“必不負主子之望!”
幾個女官帶着孩子悄悄跟着那一行人走了出去,沒有多久,整個四層就只剩下了這桌子女人,還有葉十一和影十三。
“十三哥,文家還有餘孽這事,你沒查出來?”葉十一再度拉了椅子坐下,道。
“主子心善,說罪不及出嫁女。”影十三淡淡的道。
“還有那些?”
“一個在金家,一個在周家,還有個老的,在秦家。”
“五家嘛?”葉十一站起身,長劍出鞘,冰冷的劍刃抵在了周夫人咽喉上,道:“正好,給我祭戰旗。”
“殺了,豈不是太便宜她們了?”影十三冷笑一聲。
葉十一把劍一收,道:“那好,交給你了。”
“你們,你們想做什麼?”秦夫人終於忍不住問道。
葉十一咧嘴一笑,完美的面容上露出了兵痞似的笑容,道:“我葉十一最喜歡做的事情,你們不是知道的嘛?”
“你們憑什麼就定我們的死罪!”秦香琳叫了出來,爲什麼會這樣?雖然知道在別人的酒席說人家壞話不對,可是也不至於是死罪,而且,這裡的四大家族都是洛陽的世家,不,不對,這個人,這個人屠殺了洛陽好幾家的人,他纔不會管什麼世家不世家!
“你們說第一句的時候,就已經是死罪了。”葉十一轉身往外走去,和他擦身而過,已經悄無聲息的進來十幾個黑衣人。
只是不想影響她的心情才一直沒有出手,難得看到她那麼高興,多久沒有在她臉上見到那樣歡悅的笑容了,卻被這些人給徹底破壞了,死,只是死怎麼能抵消你們的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