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合香在將凌家所有的產業剝離出去後,就不負責任的追了她去,留了一堆爛攤子給我。
華朝前期的很多支出都靠凌家無償支援,雖然說那幾年稅收已經開始有盈餘,而且凌家剝離出去後在稅收上又增加了大批的金額,但是,造成的缺口還是很大,不可能讓朝廷像以前那樣大手大腳的花費。
不過我這次很明白,我氣蘇合香並非是他留下的這些都由我來面對,我氣的是,他居然就這樣,他居然能這樣……
權勢財富都視若糞土,就這樣追了她去。
他們做的,都是我做不到的,怎麼能不叫我嫉恨!
蕭瑟坐了那個皇位,但是我們都知道那只是幫蕭錚看着的,因爲蕭錚還年少,還需要更多的歷練,所以要讓蕭瑟來看着。
我們都知道,可是有人不知道。
蕭瑟沒有正妻後位一直空懸,但是他的女人卻也不少,大大小小的,也有十多人,說起來歷都可以當做茶餘飯後的笑話,有爬****的,有在陣前脫衣直接賴上他的,有被人送過來不能不收的,有進攻大理之時爲了搶在夜雪前面收買當地土司納的,還有一個經歷時間最久,橋段最多,經常被葉十一笑話他的女人。
高家的高梓箐。
後來的高妃。
初登基之時,他的後宮女人老老實實的住進了皇宮,隨着她離去的日子漸長,蕭瑟在前朝開始熟悉,他的後宮便開始有各種事找了上來。
是直接找到我們。
要求重新給皇宮添置太監設置,要求修繕皇宮裡那些荒蕪的地方,要求貢品,要求首飾,要求衣服,要求以前她所能享受到的一切。
我只回了一句,當初她所有的衣服首飾吃飯住地都是自己的,連皇宮都是她自己拿錢修的,你們想有可以,拿錢出來,我安排人幫你們採購。
聽說後宮那些美人找蕭瑟哭了一晚上,被蕭瑟殺了兩人才平息下去。
但是蕭瑟可以殺那些沒有背景的美人,卻沒有動那幾個世家女子。
蕭瑟找了我們,坐在御書房,看着牆上掛着的程嘉的畫,我們都沒有出聲,後來,還是朱煒離提議,每年朝廷給皇家撥出固定的款項,由內務府自行決定使用,而這個款項,不能超過當年財政盈餘的百分之十。
我插了一句,百分之五。
當時華朝的財政盈餘已經有三千萬兩銀子,這些都是她的辛苦錢,就這麼給那些女人花?我不甘心。
蕭瑟問了我當年盈餘,沉默半晌後,說,百分之二好了。
蕭瑟以節儉爲名,又放了幾個美人出來,後宮裡被他清理得只剩了五個人,四個是生了孩子的,一個據說是對他有恩之人。
後宮沉寂了下來。
蕭瑟雖然也是自小跟着朱煒離跟着她,但是那麼多年卻是獨自在南方作戰,他要重振家威,那時候,少不了要用到世家之人,所以汴京北方包括江南的世家都被葉十一夜魄打壓得厲害,但是在他那裡,卻還有不少的那樣的人存在。
以前是謀士,現在自然要佔據要位。
第一個拿去的,便是原來蘇合香的位子。
蘇合香在的時候,不光是管着華朝那龐大的戶部,也管着凌家的產業,而凌家的產業已經與華朝經濟生生相關。
那謀士一上來,就想打凌家的主意。
其實他的行爲我非常能理解,雖然華朝已經有那麼多的盈餘,但是以前,凌家每年可都是無償給華朝四千萬兩的花銷,現在皇帝的後宮都窮成了一品妃位之人連奴僕都不超過十二個,他要沒想法倒是怪了。
可是他一動就是動的凌家的銀樓,將凌家所有的銀樓全部無償的收歸國有。
他沒有通過任何人批准,沒有告訴我們也沒有告訴蕭瑟,直接找的高家將領帶人去查封。
可是,那可是凌家銀樓。
蘇合香將凌家的產業全部分割了出去,華朝戶部里根本找不到一點資料,那些資金流向和賬本都掌握在了凌家老人手裡,若是我沒有猜錯,除了鄭喜蔡靖方那些大掌櫃,最主要的負責人,應該是神醫的兒子,她的另外一個乾兒子,蘭寶。
而蘭寶,若是沒有意外的話,則是現在蕭瑟連影子都找不到的紅樓繼承人。
就算蘭寶和蕭錚一起出海,就算影二和影十已經完全不出現。
可是,當他們是死人……
他們去的時候,所有的銀樓裡連個銀角子都沒,那些金銀珠寶一夜之間就消失了個乾淨。
鄭喜恭恭敬敬的把銀樓的地契和店鋪所有權的東西捧着,直接上了早朝大殿,當着蕭瑟和滿堂文武官員的面,將那些地契和權證攤開來。
那上面的所有人,還都是她的名字。
蕭瑟直接下令斬了那蠢貨和聽他命令而去的所有將領士兵。
若是他不下令,那麼,他和他後宮包括那些依附着他的人,將再也走不出那個大殿和汴京城。(棉花糖小说网 Www.MianHuaTang.Cc 提供Txt免费下载)
他們安靜了四年,朝廷之上一切都延續着以前,蕭瑟兢兢業業,連後宮都少去。
雖然少去,但是我想,他不可能不知道後面的那些齷齪事。
還有那些在靜水下面的暗潮。
人的心思,人的私心,人的私慾,都會鼓動着他們的去做一些事,明知不可爲也要拼上一把。
四年後,蕭錚他們回來了。
當年的青嫩少年已經挺拔如鬆鋒利沉斂,我放心了。
她看中的孩子,她一手帶大的孩子,如今已經儼然有巍然之勢,那種氣勢,就算他們臉上的笑容燦爛,撲上來的擁抱熱情粗狂,但是,那已經是能擔當起任何責任的男人了。
那些養在後宮的少年,那些被母親和幕僚用謊言圍繞的孩子……
呵呵!
蕭瑟和蕭錚的關係並不算好,比起蕭瑟其他的孩子,他見蕭錚的次數少得可憐。
所以那些人才有了念想,誰不喜歡和自己親近的孩子?是人都會偏心,而一旦偏心,很多事情就可以改變。
我有時候很好奇蕭瑟的真正想法,這個承繼了古老蕭家的男人,被稱爲可以和葉十一比肩的男人。
他的能力毋庸置疑,他對那些政令的理解,有些地方甚至比我們都透徹,畢竟,他是將那蠻荒之地治理得欣欣向榮之人。
所以,他不可能不知道那些世家遺族的心思,不可能不知道他後宮裡那些女人的心思,不可能不知道,再這麼縱容她們下去將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
他也不可能不知道,當年跟着蕭錚出海,如今一起回來一個個都如同淬過火的利器一般的那些孩子,那些手握重兵大將之子。
他如同我一樣的看着,眼中沒有任何感情和情緒。
但是當他看到蕭錚之時,他眼中起了波動,那種帶了遙遠回憶和溫暖的眼神那麼熟悉,我心下便了然。
我,不再去過問那些事情,朱煒離正式提出了辭呈回家養老,我和韓枔的事情更多,我提拔了好些新晉官員,然後將他們的愛好習慣能力都告訴了蕭錚。
我要蕭錚從最低層的官員做起,隱姓埋名,從戶部吏部工部的低層開始做起。
新一輩的孩子們開始出頭,那些從小就受的凌家教育的學子開始成才,我將手下的權利開始下放。
華元十五年,她離去後的第七個年頭,大江兩岸和兩湖之地發了大水,從南疆到洞庭湖,暴雨將沃土變成了沼澤。
蕭瑟將兩湖和南疆的蕭家軍統治權給了蕭錚,要他負責救災。
和凌家那些軍隊派系不一樣,蕭家軍是蕭瑟一手帶出來的,他們對於蕭錚沒有感情,反而跟高家之人走得很近。
而同時,南疆到大理舊地發生了叛亂,甚至影響到了兩湖。
蕭錚只帶了五千羅剎軍去了那裡。
當年發了大水的並不止兩湖之地,還有兩江之地,不過兩江之地的魏琅範燁等人很有經驗,大水發的有驚無險。
可是兩湖之地就不一樣,蕭錚還沒有到,就因爲死人太多起了瘟疫。
後來大事落定之後查出來,當時那就是他們做了個套,故意掘開了大堤沒有任何警告的淹了好幾個垸子,死了很多人。
他們想用這個來拖住蕭錚,讓他失去民心,甚至讓他死在那瘟疫裡。
身爲凌家女帝的乾兒子,他就算不想也會像她當年一樣進入瘟疫之地。
我有時候真懷疑那些人的腦袋裡是不是都長的草?
他們記得她當年在江陵之舉,卻忘記了她最好的好友蕭錚另外一個乾孃神醫阿蘭。
不,他們沒忘記,因爲當時阿蘭正被高妃以身體不適強留在了汴京,不對,應該是阿蘭借勢留在了汴京。
但是,他們還是忘記了一人,那個跟她當年極其相像的女孩子,那個只要笑,就讓人看着覺得心情開朗的女孩。
她的乾女兒蘭香。
蕭錚根本沒有去疫區,他帶着的人將當地救災不力的人直接斬首,重新派人接管了當地的官衙,然後派軍隊直接上了救災現場,身先士卒的帶人將那些被淹之地重新疏通出來。
進疫區的是蘭香。
在蕭瑟派了蕭錚過去後,高妃的兒子蕭磬也到了兩湖之地,帶了預先準備好的藥進了疫區。
他們在那疫區裡面發生什麼我不得而知。
只是疫區的大疫被蘭香全部解決掉後,蕭磬回到汴京便去求蕭瑟賜婚,將蘭香嫁給他。
那個時候蕭錚已經殺進了南疆那茫茫大山裡,南疆****本來就是一個陷阱,而蕭家軍也很是有一些不服從將令之人。
五千羅剎軍,將前來埋伏他們的四萬高家人帶領的蕭家軍,就那麼無聲無息的坑在了大山裡面。
蕭錚從南疆出來之後,大理舊地和南疆再無對華朝不服,而蕭家軍,直接折損了三分之一在那大山裡面。
另外三分之一成了蕭錚的人,還有三分之一猶豫之中被奪了指揮權。
夜霄跟我說着這些事情的時候,嘴角帶着欣慰的笑容,末了,輕聲嘀咕了一聲。
到底是葉十一和夜魄帶出來的徒弟。
我亦覺得欣慰。
蕭磬在蕭瑟殿前跪了一日一夜,求蕭瑟賜婚,高妃先是苦勸他離開,說那樣的女人有什麼好,後來變成爲兒子真情感動和兒子一起跪在了殿前,求蕭瑟成全。
蘭香是她的乾女兒,是神醫的女兒,和那些小將們的關係極好,若是能得到蘭香,只怕蕭磬的勝算不知道多了多少。
我不知道高妃是怎麼想通的,但是不得不說,她這一招用的非常好。
蕭瑟的寢殿離前朝早朝大殿不遠,不得不說,他的確是個勤奮的皇帝,也是個明君,可是那後殿的哭泣和哀求聲實在是……
我和韓枔範諍閒閒的站在一邊看熱鬧。
蕭錚還沒有回來,但是蕭瑟要真在這個時候賜婚,我想,蕭錚一定能把這後宮給掀了。
高家原爲前朝冀國公,前朝廢帝大殺武將家人之時,是她派人救了他們出來,高文賀是趙三哥的心腹大將,趙三哥死後,一直守在那偏遠的東北之地,和高家其他的人,特別是最近很是活躍的四房完全斷開了關係。
高妃封妃後,派人找了高柳的夫人進宮,說是要聯宗,被高柳一口拒絕,然後送了自家那還沒有十歲的兒子上了風神號。
高柳的兒子也已經長成了一個英俊少年,那天,挺拔英武的少年一身戎裝就那樣直接衝進了皇帝寢殿前面,當着蕭磬他爹和他媽的面,將蕭磬揍了一頓。
他說:姐姐早就說了要娶我,你個臭小子心懷不軌,想害姐姐是吧?!你在烏石就想害死姐姐,現在還不死心!媽的,老子先揍死你!
高妃大叫着要那些禁衛殺了他,卻沒有人聽她的,直到蕭瑟出聲,他才停了手,然後對蕭瑟一禮,說御前失禮,他自去領八十廷杖。
他自去領了八十廷杖,蕭瑟也沒有就此事再追究,同時嚴令蕭磬再不要提此事。
當時,他當着我們這幾個看熱鬧的人,還有那些禁衛和紅樓暗哨,對蕭磬和高妃說:你想娶?你也要看人家看不看得上你,你算那根蔥?
蕭錚回來後,聽說凌府裡熱鬧了好幾天。
小輩們的這些事,我只是當做熱鬧聽聽,我,算着日子,我答應了她,要守着這江山這天下,直到蕭錚能真正接下那一天。
我想,也快了。
可是,沒有想到我這個暮暮老者,居然也被人惦記上了。
從江南來了一個年輕人,拿着那美人的信,說是我遺落在江南的兒子,前來與我認祖歸宗。
我已經年近五十,無妻無子,身居高位,也有那麼些積蓄,常人之念,我必然想要有個後人承繼血脈,我一生,外人知道的妾室,也就那一個而已。
她陪在我身邊那麼久,有個孩子也很正常。
我,很佩服高家人的心思。
那年輕人的確是那美人的孩子,出生日子也能對得上。
可是,我有嚴重的潔癖,不是我喜歡的女人,我是無法靠近她們,更別說做那種事。
我這一輩子,就和女人做了三次那種事。
除了第一次,後面兩次都是在她醉酒之後,她把我認做了程嘉,她哭得傷心,讓夜魄都默然退後。
酒醉醒來後,她是什麼事都不記得。
可是我怎麼能忘,那樣刻骨銘心,我怎麼可能忘得了。
我一直以旁觀人的態度看着蕭瑟蕭錚他們,我答應的她的是守住她好不容易開創出來的這一片盛世,我沒有興趣和時間去管他們的閒事,可是,這次,我很生氣。
那是我心底最乾淨的地方,那是這些年我唯一的堅持。
那是我唯一能勝過程嘉的地方。
可是高家卻將這麼大一盆的污水潑在了我身上。
我找到了蘭寶。
不久後,蘭寶將那美人,那年輕人真正的父親,還有高家人怎麼找到他們,許諾了什麼,人證物證全部帶到了汴京。
我在大殿上說,皇上你若是不給我一個說法,我便撞死在着大殿上。
蕭瑟處罰了高家人,將高妃從妃降爲美人。
然後,他讓蕭錚正式以太子身份不光上殿參政還負責了新都北京的最後建設。
新都北京,那是她做的一個規劃,由黃荊周潭兩人在齊廷巖的協助下修建的一個龐大的新京城,十多年的建設,那裡已經從一片荒原成了一個極爲美麗的城市。
華元十七年底,汴京的氣氛微妙起來。
在位將近十年,蕭瑟又是一個勤奮的明君,民心和臣心他都收攏了一大批,連韓枔都私下和我說過,蕭瑟比她更適合這個位置,她沒看錯人。
她的想法與我們的規則距離太大,雖然好,卻並不是能做到的,她的認知裡,有很多都是我們現在無法實現的,爲此,程嘉耗費了心力做調整和融合,爲此,我這十多年兢兢業業不敢有一刻鬆懈。
對於民衆和學子殘餘的世家來說,蕭瑟比她更容易接受。
何況,她還是女帝。
若是他佔着那個位子就是不退,怎麼辦?
我不知道高柳爲什麼會來問我這個問題,我想他們那幫人其實早就有了定論和想法,那麼,還是因爲蕭瑟的確做得夠好,而她當初並沒有留下任何文字性的證據。
我還沒有回答高柳這個問題,蕭瑟也找到了我府邸。
早在兩年前,我的身體已經日漸衰弱,神醫給我送的藥我沒有吃過,幾次之後,神醫便也不再送藥來。
我漸漸的淡出了朝堂,我的人脈我的學生我的一切,我都教給了蕭錚。
所以,我沒想到蕭瑟會來。
同朝十年,我們的關係不好也不壞,但是隱隱還是有一些知己相知在裡面。
蕭瑟年近四十,正是一個男人最好的時光,經驗精力都有,他要想繼續幹下去也無可厚非。
我親自煮了茶和他在院子曬着暖暖的冬日太陽。
我們從馬上可以建成使用的新都北京聊到西北的墾田,又閒閒的扯了下新晉的那個年輕女官。
然後蕭瑟說:“還有幾個月,她也應該回來了。”
我很詫異,我們都知道,她雖然說是去遊歷天下,其實她早已經離開了這個世界,而蕭瑟,居然一直以爲她還活着嘛?
看着我的臉色,他的神色從初初那輕鬆慢慢沉凝,他說:“告訴我實話,王煊之,如果你還當我是朋友,告訴我實話!她會回來的是嘛?”
那一瞬間,我似乎看到我的自己的影子,我說:“她早就死了皇上,那一年她去的不是別的地方,而是長生殿。”
蕭瑟面若死灰,他的眼眶發紅,捂着眼睛喃喃的說了聲她不信我。
我有些不忍心,安慰他:“不是她不信你,而是,她不想讓喜歡她的人擔心。”
所以她跟任何人說的都是她去遊歷天下了。
蕭瑟搖搖頭,那一刻,他那本看不出年紀的俊美面容在我眼前,就這麼老去,蒙上了一層死灰。
他走的時候背都微微彎了下去,好似心臟承受不了那種痛苦,而讓他步劃飄忽,背影寂寥。
站在院子門口,他說了一句話後就頭也不回的走了。
他說:“王煊之你知道嘛,我這一輩子都在向她證明,我蕭瑟也是值得她信任的,我蕭瑟,也是她的驕傲!”
那天晚上,蕭瑟暴斃在寢殿。
高美人連同高家那些殘餘勢力還有被他們煽動起來的力量,以蕭錚毒殺蕭瑟之名,宣佈蕭錚爲謀逆,要立刻擁立蕭磬爲帝。
汴京再次迎來了一場風波。
蕭瑟走後,我便要僮兒緊閉了大門。
我身子已經不好了,經常犯迷糊的老人家就不要去參與那些事了。
香還沒有燒盡,院子裡就傳來了輕輕的說話聲。
我看了下日頭,陽光正好,映照在積雪上,映射出了七彩光芒。
我想,我可以跟她去好好交差了。
她的天下,我好好的守下來,也好好的交到了蕭錚手上。
我,已經沒有遺憾,也沒有什麼可以牽掛的了。
日後史書上,女帝凌清羽下面,一定會有名相王煊之。
這便夠了。
“相爺還在睡嗎?”蘭寶儘量壓低了聲音問那僮兒,手中的長劍還在滴着鮮血。
僮兒很是鎮靜,低聲道:“先前進去之時,相爺好似迷糊着。”
蘭寶點點頭道:“那我進去跟相爺說下,事兒已經落定,請他準備給真真加冕。”
僮兒點頭,走到臥室門前,先是輕敲了一下門,然後輕輕推開了門,道:“相爺,蘭少爺來了。”
“相爺師傅!”蘭寶喊了一聲,帶着笑意走進了臥室,臉上的笑意卻一下僵住,邁進的腳也停在了門檻上。
臥室裡,那個雖然年近五十卻依然清俊溫雅的男人半靠在牀頭,他懷中抱着一卷畫軸,面帶着滿足的微笑,長長的眼睫毛蓋住了那睿智的眼睛,就那樣,在那從窗戶灑進來暖暖的陽光裡,停了呼吸。的地方。
可是高家卻將這麼大一盆的污水潑在了我身上。
我找到了蘭寶。
不久後,蘭寶將那美人,那年輕人真正的父親,還有高家人怎麼找到他們,許諾了什麼,人證物證全部帶到了汴京。
我在大殿上說,皇上你若是不給我一個說法,我便撞死在着大殿上。
蕭瑟處罰了高家人,將高妃從妃降爲美人。
然後,他讓蕭錚正式以太子身份不光上殿參政還負責了新都北京的最後建設。
新都北京,那是她做的一個規劃,由黃荊周潭兩人在齊廷巖的協助下修建的一個龐大的新京城,十多年的建設,那裡已經從一片荒原成了一個極爲美麗的城市。
華元十七年底,汴京的氣氛微妙起來。
在位將近十年,蕭瑟又是一個勤奮的明君,民心和臣心他都收攏了一大批,連韓枔都私下和我說過,蕭瑟比她更適合這個位置,她沒看錯人。
她的想法與我們的規則距離太大,雖然好,卻並不是能做到的,她的認知裡,有很多都是我們現在無法實現的,爲此,程嘉耗費了心力做調整和融合,爲此,我這十多年兢兢業業不敢有一刻鬆懈。
對於民衆和學子殘餘的世家來說,蕭瑟比她更容易接受。
何況,她還是女帝。
若是他佔着那個位子就是不退,怎麼辦?
我不知道高柳爲什麼會來問我這個問題,我想他們那幫人其實早就有了定論和想法,那麼,還是因爲蕭瑟的確做得夠好,而她當初並沒有留下任何文字性的證據。
我還沒有回答高柳這個問題,蕭瑟也找到了我府邸。
早在兩年前,我的身體已經日漸衰弱,神醫給我送的藥我沒有吃過,幾次之後,神醫便也不再送藥來。
我漸漸的淡出了朝堂,我的人脈我的學生我的一切,我都教給了蕭錚。
所以,我沒想到蕭瑟會來。
同朝十年,我們的關係不好也不壞,但是隱隱還是有一些知己相知在裡面。
蕭瑟年近四十,正是一個男人最好的時光,經驗精力都有,他要想繼續幹下去也無可厚非。
我親自煮了茶和他在院子曬着暖暖的冬日太陽。
我們從馬上可以建成使用的新都北京聊到西北的墾田,又閒閒的扯了下新晉的那個年輕女官。
然後蕭瑟說:“還有幾個月,她也應該回來了。”
我很詫異,我們都知道,她雖然說是去遊歷天下,其實她早已經離開了這個世界,而蕭瑟,居然一直以爲她還活着嘛?
看着我的臉色,他的神色從初初那輕鬆慢慢沉凝,他說:“告訴我實話,王煊之,如果你還當我是朋友,告訴我實話!她會回來的是嘛?”
那一瞬間,我似乎看到我的自己的影子,我說:“她早就死了皇上,那一年她去的不是別的地方,而是長生殿。”
蕭瑟面若死灰,他的眼眶發紅,捂着眼睛喃喃的說了聲她不信我。
我有些不忍心,安慰他:“不是她不信你,而是,她不想讓喜歡她的人擔心。”
所以她跟任何人說的都是她去遊歷天下了。
蕭瑟搖搖頭,那一刻,他那本看不出年紀的俊美面容在我眼前,就這麼老去,蒙上了一層死灰。
他走的時候背都微微彎了下去,好似心臟承受不了那種痛苦,而讓他步劃飄忽,背影寂寥。
站在院子門口,他說了一句話後就頭也不回的走了。
他說:“王煊之你知道嘛,我這一輩子都在向她證明,我蕭瑟也是值得她信任的,我蕭瑟,也是她的驕傲!”
那天晚上,蕭瑟暴斃在寢殿。
高美人連同高家那些殘餘勢力還有被他們煽動起來的力量,以蕭錚毒殺蕭瑟之名,宣佈蕭錚爲謀逆,要立刻擁立蕭磬爲帝。
汴京再次迎來了一場風波。
蕭瑟走後,我便要僮兒緊閉了大門。
我身子已經不好了,經常犯迷糊的老人家就不要去參與那些事了。
香還沒有燒盡,院子裡就傳來了輕輕的說話聲。
我看了下日頭,陽光正好,映照在積雪上,映射出了七彩光芒。
我想,我可以跟她去好好交差了。
她的天下,我好好的守下來,也好好的交到了蕭錚手上。
我,已經沒有遺憾,也沒有什麼可以牽掛的了。
日後史書上,女帝凌清羽下面,一定會有名相王煊之。
這便夠了。
“相爺還在睡嗎?”蘭寶儘量壓低了聲音問那僮兒,手中的長劍還在滴着鮮血。
僮兒很是鎮靜,低聲道:“先前進去之時,相爺好似迷糊着。”
蘭寶點點頭道:“那我進去跟相爺說下,事兒已經落定,請他準備給真真加冕。”
僮兒點頭,走到臥室門前,先是輕敲了一下門,然後輕輕推開了門,道:“相爺,蘭少爺來了。”
“相爺師傅!”蘭寶喊了一聲,帶着笑意走進了臥室,臉上的笑意卻一下僵住,邁進的腳也停在了門檻上。
臥室裡,那個雖然年近五十卻依然清俊溫雅的男人半靠在牀頭,他懷中抱着一卷畫軸,面帶着滿足的微笑,長長的眼睫毛蓋住了那睿智的眼睛,就那樣,在那從窗戶灑進來暖暖的陽光裡,停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