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太后不悅的問道:“姝妃,你到底是什麼意思,一會兒懂一會兒不懂,你是在戲耍哀家嗎?”
蘇溶玥淡笑道:“臣妾怎敢戲耍太后,臣妾的兄長不喜管賬,將軍府的各項事宜也一向由臣妾負責,臣妾的能力雖不敢與各位夫人們相比,但也不至於愚笨的看不懂賬目。”
西太后挑了挑眉,“那你之前爲何要以看不懂賬本爲由,讓肖貴嬪代你處理宮中的事務,你這是安了什麼心思?”
柳家女人最會的便是給別人扣罪名,蘇溶玥無心在這件事上與她周旋,直言道:“本宮也曾翻閱了一下這後宮的賬目,實在是與將軍府的開銷相差頗大。”
護國侯夫人接話道:“這是自然的,誰家府上的開銷能與宮中相比,宮中人多,花銷自然是大的。”
“花銷大當然正常,可是本宮想,不論是皇宮採購,還是各府採購,這物價的差別總歸是要在一個合理的範圍內吧。”
護國侯夫人繼續說道:“姝妃這麼說就不對了,陛下太后所用的東西,怎麼能是尋常的呢,就像白米,這不同的品質就要相差許多。”
蘇溶玥點點頭,“夫人說的對,只是這宮中的太監宮女們,吃的也需這般講究?一個小宮女每月的餐食用錢便需三十兩,這比某些官員家的小姐們都要奢侈了,東乾還真是善待下人啊”
護國侯夫人尷尬的笑了笑,不再應聲,這的確是個天價
“東乾厚待宮人,這本也無可厚非,但是一個品級最低的小宮女每日花了這麼多銀子吃飯,卻也不過每餐兩個饅頭,一道青菜罷了,這實在有些匪夷所思了”
乾景堯皺眉應聲道:“竟有這等事情?”
蘇溶玥笑着答道:“這還不算最離譜的呢,陛下可知您的一道雞湯麪要多少銀子?”
“多少?”
“一千兩。”
乾景堯將手中的杯盞一扔,面色冷寒一片,厲聲喚道:“把內務府總管給朕帶上來!”
西太后與柳玉瀅對望了一眼,兩人皆是感到了一絲不安,這蘇溶玥到底想做什麼?
不久內務府總管黃忠德便被帶來了福宜宮,聽完乾景堯的質問,卻是不慌不忙的說道:“陛下有所不知啊,陛下那一道面,所用的是南方最好的白麪。
這雞爲了肉汁鮮嫩,每日吃的都是黃豆,白米,喝的也都是無根之水,還要有人每日帶着它們散步遛食,才免得這些雞肉質肥膩。
而且陛下所食用的雞,都是剛滿一年的,這時的雞肉味道才最是鮮美,所以這一道菜是不能單以市價來估算的。”
護國侯夫人見這黃忠德辯解的條理清晰,頭頭是道,以爲蘇溶玥會無話可說,便笑呵呵的說道:“這宮裡講究多,姝妃不能以將軍府的開銷來衡量啊。”
六公主終於有了說話的機會,連忙刺上幾句:“對啊,姝妃,你不要什麼事都拿將軍府來比,你將軍府與護國侯府都相差甚遠,居然還妄圖與宮中的開銷比,真是可笑!”
蘇溶玥只掃了她一眼,笑着說道:“這是在自然,要論富可敵國,又有誰能與護國侯府相比,將軍府的吃穿用度自然也比不上護國侯府。”
護國侯夫人被嗆得不發一詞,這蘇溶玥話雖不多,但每句都像針一般入肉見血。
六公主看到西太后、柳玉瀅她們慍怒的目光,連忙靜靜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發一詞。
她只想侮辱蘇溶玥,卻每次都被蘇溶玥巧妙回擊,甚至總惹得西太后不悅,她感到有些委屈,但終究不敢再說什麼了。
蘇溶玥打量着這黃忠德,一臉的精明相,這番話糊弄些每日只知吟詩賞月的貴家小姐許是好用的,對她卻不過是浪費口舌罷了。
蘇溶玥淡淡說道:“這百姓抓一隻小雞,不過十文錢,便是養大了去賣,也不過五百文。
就算總管養的這雞每日都要吃食白米,白米也不過五百文一斗,黃豆的價格更是遠不如白米,所爲的無根之水不過是雨水罷了,這雞便是拼了命去浪費,每年也用不了十兩銀子。一千兩,你這雞難道是鳳凰不成?”
黃忠德有些心慌,他沒想到蘇溶玥這般不好糊弄,便是西太后也不若她瞭解物價行情。
然而蘇溶玥卻並不給他說話的機會,“總管可知二十兩銀子便夠尋常百姓家一年的開銷,而且可以保證頓頓吃白米,餐餐有葷食。”
“本宮的鴻儒酒樓,每日現賣的桂芬醉雞十五兩銀子一隻,便有許多人說店家黑心,你這一碗麪便要一千兩,傳出去,你讓天下百姓如何想,讓邊疆將士如何想,你這分明是將陛下陷於不忠不義的境地,你好大的膽子!”
蘇溶玥陡然上揚的聲調,終於使得黃忠德那平靜的老臉上,出現了皸裂,“陛下,老奴這一輩子都在宮中兢兢業業的服侍的陛下,不過是想讓陛下每日吃的好些,用的好些,怎麼到了姝妃娘娘口中便是不忠不義,心懷不軌了啊”
“呵呵”蘇溶玥似乎聽到了什麼極爲可笑的事情,不由得笑了起來,“兢兢業業?”
蘇溶玥吐出這幾個字來,卻使得黃忠德渾身一涼,似乎被獵人盯住的獵物一般,無論怎樣逃脫,也躲不過那一隻致命的箭矢。
“的確,本宮若是你,每年都能貪墨千萬餘兩,那麼本宮也一定會兢兢業業,恪盡職守!”
西太后挑了挑眉,臉上的表情沒有一絲變動,只是不停揉搓裙角的手指,卻是出賣了她此時的心情。
“冤枉啊,太后,陛下,你們要爲老奴做主啊”
“把你的眼淚給本宮收起來,太后身體康健,你在這哭喊不休,是在詛咒太后嗎?”
黃忠德的眼淚頓時收住了,西太后怒氣衝衝的瞪着蘇溶玥,她這不是繞着彎的咒她死嗎,可偏生又無法糾蘇溶玥的錯。
蘇溶玥喚人拿來了算盤,纖長的手指在上面飛快的運作起來,動作利落得讓人眼花繚亂,她玉口輕啓,嗓音依舊那般清澈無塵。
蘇溶玥一邊撥弄的算盤,一邊竟這宮中賬目的漏洞盡數挑出,黃忠德張大了嘴巴,瞠目結舌的看着蘇溶玥那翻飛的手指,心裡冰涼一片
乾景凌笑着看着蘇溶玥,她這一雙玉手可撫清靈之琴,可舞曠世之舞,可揮利劍,可繡文章,現在便是敲打這滿是金銀俗氣的算盤,也無法減損她一絲一毫的絕世風華。
她到底是什麼樣的存在,爲何她的所有都這樣讓人爲之沉醉着迷,難以自拔
這些夫人們也是驚訝不已,她們也都是把持府中中饋的好手,卻無一人能像蘇溶玥這般利落準確,絲毫不拖泥帶水。
這樣的女子若是能娶回家中,那絕對會是兒子的一大助力,有這樣的女子坐鎮後院,那必定會是一片平和。
寧王妃也是忍不住的驚訝詫異,蘇溶玥小小年紀,竟有這些見識,京中的女子多是喜歡吟詩作畫,聽風賞月,覺得柴米油鹽會損害了她們的如仙氣勢。
可是她們哪裡知道,女人在後院生存,依靠的從不是悲春傷秋和滿腹經綸。
更何況,就看蘇溶玥今日這過人的表現,先是一舉挫敗了西太后的算計,現在更是直接翻出了宮中的舊賬,藉此機會將宮中大權更加牢靠的握在自己手裡。
這可不僅僅需要算賬的能力,更重要的是智慧,是魄力,是那顆七竅玲瓏心。
蘇溶玥的確足夠優秀,也的確有資格得到景凌的垂青,只是,可惜
待蘇溶玥將賬目中所有的漏洞一一講出後,黃忠德的一張老臉早就變成了死灰的顏色,連嘴脣都變得毫無血色。
他這賬做的是那麼周密,甚至在面上故意留下一些無傷大雅的小問題,以防有人覺得這賬做的過於漂亮。
便是西太后對他的本事也是讚不絕口的,如今卻被一個十幾歲的女娃全部看出,只讓人覺得心驚。
這些夫人也都不是傻的,一個內務府總管每年貪墨上千萬兩銀子,這是絕對難以想象的。
一個閹人,沒有子嗣,甚至一生只能老死在宮裡,他要這麼多錢幹什麼?
有些夫人已經似有似無的看向了西太后與護國侯夫人,這錢的去處有何不明,只是所有人都在裝糊塗罷了。
西太后深吸了一口氣,她今日叫這些夫人們過來,就是想當着這些夫人的面“正大光明”的定罪蘇溶玥,便是乾景堯再想如何護她,這不敬太后,私扣太后俸祿的罪,蘇溶玥也必須擔。
可是蘇溶玥卻是當着衆夫人的面,將內務府總管貪墨的事情揭了出來,明明那些賬,連她也看不出來,這蘇溶玥是如何做到的?
西太后穩了穩心神,越是這個時候她越不能慌,便是查出了賬目又如何,捉人捉髒,乾景堯他們既是沒有證據,又能翻出什麼風浪。
不過,這黃忠德卻是不能再留了
西太后的腦裡已經百轉千回,明明心裡已經有了狠辣的謀劃,面上卻不露分毫。
“既然事有蹊蹺,那麼便將這黃忠德押入慎刑司,好好問罪!”
內務府總管聽聞之後,卻是長舒了一口氣,整個後宮都是西太后的天下,只要進了慎刑司,他不但沒有事情,還會全身而退。
蘇溶玥怎會讓她們輕易得逞,“太后,這黃忠德所犯的案子已經不僅僅是觸犯宮規那般簡單,不但置陛下與兩難境地,而每年貪墨近百萬兩,這簡直是匪夷所思,若說這他的背後無人,臣妾是萬萬不信的。”
西太后那長而尖銳的指甲,深刺進肉中,卻不自覺,她強迫自己壓制住內心的怒火,咬着牙問道:“那姝妃你欲如何?”
蘇溶玥看了一眼乾景堯,隨即直視着西太后說道:“這黃忠德所犯的過錯,依法當送往大理寺,嚴加審查!”
西太后與蘇溶玥二人就那樣彼此直視着,西太后忽然覺得這眼神是那般的似曾相識。
當年蘇燁便是這般,不將她放在眼中,處處阻撓,現在他的女兒長大了,便又開始攔她的路了!
不過,既然當年她能除掉蘇燁,現在她便能除掉蘇溶玥
“好,就依姝妃所言。”西太后收回視線,緩緩應道。
柳玉瀅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西太后,西太后在她心中是天一般的存在,她覺得從來就沒有姑母解決不了的問題。
便是如今護國侯府的榮耀,也全是靠姑母所得。
記得父親與她說過,他們護國侯府並不是西太后的靠山,而是他們所有人都要依賴於西太后生存。
姑母是護國侯府受尊敬的存在,祖父祖母最驕傲的事情便是有了姑母這樣的孩子。
柳家有女初長成,養在深閨人未識。
天生麗質難自棄,一朝選在君王側。
姊妹兄弟皆列土,可憐光彩生門戶。
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
可是,她那尊貴無比的姑母竟被這蘇溶玥逼迫的忍氣吞聲,毫無招架之力。
柳玉瀅再不僅僅將蘇溶玥當成是一個情敵,她要將蘇溶玥視爲她鳳袍加身道路上最強勁的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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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夢最討厭數學啦,所以不能保證這賬算得十分嚴謹啦,親愛的們就不要來糾浮夢算賬的問題啦,這對浮夢來說真的燒腦,(捂臉,害羞,撒嬌,打滾,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