傭兵工會有自己的旅店。但那只是一些零散傭兵或小團體纔在這裡居住,上了規模的傭兵團是無法在這裡駐紮的,暴熊等幾個傭兵團將近二千多人就住在城西的一片營地中。這裡距離市政廳、領主府以及其它一些要害部門都較遠,一旦有變,他們也無法立即到達,這是常見的預防措施,倒是並非針對暴熊他們幾支傭兵團——雖然他們確實是心懷不軌。
這個營地中駐紮着五支傭兵團,其中一家是辛西婭家族背後支持的……也就是暴熊傭兵團,另外四家卻是他僱來的,而且承諾解決這次事件之後,將他們整編爲普斯威奇的城衛軍。
雖然傭兵自在,可必須說,他們的收入和安全,都是沒有保證的,軍隊的收入或許能低一些,卻從來不曾有剋扣軍餉的事情,而且城衛軍不需要出境野戰,只要防禦城市就行,除非是一些規模較大、福利較高的傭兵團,一般的中小傭兵團並不反對被收編。
此時,五支傭兵團的團長正聚集在暴熊傭兵團的團部裡開會。他們都知道這次要做什麼,帶的也全都是團中的精銳,現在距離約定的時間已經沒有幾天了,他們必須安排好每一步計劃。
在會議桌的另一端,大紅鷹傭兵團的團長霍英坐在那張有些過於寬大的椅子裡,低聲的抱怨着,他是南方人,來到東北方,對氣候非常地不適應,他很想盡快完成任務。和其他傭兵團的團長不一樣,他並不準備接收改編,成爲什麼城衛軍,儘快解決普斯威奇的問題,拿到佣金,他就可以擴張大紅鷹傭兵團。
在他旁邊,是奇克傭兵團的團長奇克,他已經步入老年,這次接受辛西亞勳爵的僱用,固然是爲了臨退體賺得最後一桶金,同時也是想爲辛苦了一輩子的奇克傭兵團找一條出路……在坐的幾名團長都顯得心事重重,會議室裡陷入一陣有些詭異的寂寞之中。
坐在首位的是暴熊傭兵團的團長巴比洛,他是最受辛西婭勳爵信任的,也是這次行動中,傭兵們的指揮者。但是,這些傭兵雖然表面上接受了所有條件,但在實際上,卻各有保留——他們並沒有按要求帶來全部的精銳。而且在執行計劃的時候,都是儘可能地保護自己的有生力量,唯恐在最後分配的時候被人擠佔名額。
不過,這些問題都好解決,他已經有所安排,這些滑頭想不勞而獲,哪有那麼容易的事情?讓他擔憂的是另外一件:今天有近二十名暴熊傭兵團的傭兵,在街上莫名其妙地打了一仗,事後還被治安所的人帶去詢問,到現在還沒有回來……在這敏感的時期,任何風吹草動都有可能傳遞着一個致命的信息,巴比洛現在頗有些進退失據。
砰砰砰的腳步聲打破了會議室中的沉悶,衆人都如釋重負地向門口看去,只見一個傭兵臉色驚慌地從外面跑進來,“團長,普斯威奇的城衛軍將我們的營地包圍了,要求我們在十分鐘內全部繳械,接受他們的審查!否則就攻打進來了!”
“憑什麼!”
“他們有什麼權利!”
“我們立即向傭兵工會報告!”
……
幾個團長立即七嘴八舌地發言……這次倒是挺踊躍的,卻是一句有營養的建議也沒有,巴比洛見那個傭兵似乎還有話說,而那幾個人猶自聒噪。便輕輕一拍桌子,“諸位請肅靜!拖雷,你繼續說。”
“團長,陪同城衛軍前來的還有本城傭兵工會的分會長,他們手上已有證據,證明我們幾個傭兵團有……有顛覆領主大人的陰謀,要求我們配合城衛軍,否則……”那個傭兵有些猶豫。
這回幾位團長都不吵吵了,齊聲問道:“否則怎麼樣?”
“否則……他就代表傭兵工會將我們幾個傭兵團正式除名。”傭兵說道。
幾位團長的臉色頓時難看起來。傭兵工會有超然於大陸各國的地位,他們所掌握的傭兵,也是一股非常強大的力量。但是,傭兵工會同時也有很多守則,來規範傭兵們的行爲,否則大陸各國一定會聯手將他們剿滅。譬如,傭兵們必須遵守所在地區的法律;在戰時狀態,傭兵可以接受所在地的僱傭,本國傭兵在戰時,必須接受本部的調遣,但有權拒絕野戰;傭兵爲錢而戰,但決不可接受背叛者的僱傭……他們這幾支傭兵團其實已經違背了傭兵守則,如果起事成功,脫離傭兵的身份,除不除名也就無所謂,可現在暴露,意味着他們將失去傭兵工會的保護。
“諸位還有什麼好猶豫的,難道到這時候,城衛軍會相信你們是無辜的嗎?還是他們會放過你們?”巴比洛陰森森地道。
幾個人身體微微一顫,臉色隨即黯然,奇克開口問道:“巴比洛。你的意思怎麼樣?”
“事已至此,我們索性就現在動手,勳爵那裡我會想辦法通知,讓他們在城外配合。”巴比洛鎮定自若地道……至少在表面上,他的表現確實讓那些團長鎮定了許多:“我們帶來的是最精銳的傭兵,而城衛軍只不過是一些海盜臨時拼湊起來的,我們有足夠的實力打敗他們,就算有法師塔……那位領主不在,塔裡面不過是幾個魔法學徒而已,沒什麼可怕的!”
魔法塔裡豈止是幾個魔法學徒,跟隨鳳舞過來的都是科拉姆手下的高級魔法學徒,最近這段時間,又有數晉升,塔裡已經有七名一級魔法師,再加上魔法塔的加持,只要沒有等級相差過高的魔法師加入攻城序列,他們根本無需害怕……只是這一點巴比洛並不清楚,而且就算他知道了,也絕不會告訴那幾位。
幾名團長立即告辭返回各自的隊全,他們要在城衛軍留下的時間裡,迅速整頓隊伍。巴比洛目送他們離開,臉色這才一片慘然,剛纔他只不過是強自鎮定而已。五支傭兵團當中。只有他是辛西亞勳爵的嫡系,就算城衛軍肯放過別人,也絕對不會放過他,只是那幾位團長對此並不是很清楚,否則剛纔很有可能集體將他捆上,出去邀賞了。
“來人,立即準備迎敵!”
巴比洛的臉上立即閃過一絲決然,他迅速地召集手下的頭目,佈署了戰鬥任務,然後才心情沉重地回到自己的房間——他要趁戰前這段時間,將關於他和辛西亞勳爵的通信記錄全部銷燬。免得落在城衛軍手中,巴比洛很清楚,就算沒有魔法塔,他們這五支傭兵也堅持不了多久,那些海盜的戰鬥力,已經完全不似從前了,單從前段時間的那場公開軍演,就足以說明問題,剛纔對那些團長所說的話,不過是掩耳盜鈴罷了。
說起巴比洛,他對辛西亞勳爵是絕對的忠心。他家世代是辛西亞勳爵家的農夫,而且從小木訥,怎麼看都像是那種智商加情商,約等於零的那種。
在普斯威奇地區,地廣人稀,有時候山野間偶爾有野狼出沒,並不稀奇,這些傢伙在山林裡雖然算不上是猛獸,但在山間田野,這些畜生的危害性比海盜可可惡,一年之中,至少有百分之三、四的牲口被這些食肉動物掠走,至於禍害莊稼、傷人,那已經不算什麼了。
巴比洛十二歲的那年秋天,糧食已經快收穫了,他每天就帶着一根鐵釺子和一把大掃帚去巡田,就怕那些野牲口或者飛鳥來糟蹋糧食。
不過,這一天事有湊巧,辛西亞勳爵家的小少爺在兩個僕人的帶領下來田裡打獵——就是六、七歲的孩子,所謂的打獵也就是用彈弓打在麥田附近逡巡的小雀。
人皆相似,命有不同。人家在那裡遊玩,巴比洛卻在這裡揮汗如雨,到處巡視,說不羨慕是假的。就在這個時候,兩頭餓得有些發慌的野狼也遛達到這附近,草地上那個白白胖胖的小男孩顯然比枝頭上跳躍的飛禽更具吸引力。
兩頭野狼張嘴打了聲‘招呼’,便嗷的一聲吼。向那位小少爺撲過來,而最具震撼性的是,在那兩頭野狼撲來的同時,陪同小少爺的兩名僕人竟然也發出跟野狼一樣的吼叫,然後便屁股向後,溜之大吉了,真正地體現出‘生命面前,人人平等’這個最樸素的真理。
年幼的小少爺或許不知道狼與狗的區別,也不知道喜羊羊與灰太狼那不得不說的故事,但絕對知道這兩個灰不溜秋的玩意不是好玩具,一急之下,眼睛與小dd一起放水,衣服剎時溼了一大片。
木訥的巴比洛當時就在前面,他本來是拄着鐵釺子看熱鬧,一見野狼出現,而那兩條野狼向着小少爺撲過去,他下意識地挺着鐵釺子衝了上去。
在鄉下,禍害莊稼最厲害的其實不是大牲口,都是小雀、田鼠、刺蝟之類的,巴比洛的掃帚當然是趕飛禽的,而鐵釺子卻是刺那些小動物的,長久下來,竟然也練出一手好技巧。
那兩頭野狼迎頭撲過來,巴比洛將鐵釺子用得就跟東方不敗的繡花針一樣,咻咻幾聲,兩頭野狼流下了四行血淚……當辛西亞勳爵聞訊而來時,巴比洛正在教小少爺揪狼尾巴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