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湖,我說過你臉上的傷或許是可以醫好的。”
“或許,只是或許而已。”她抓住我話裡的語病不放,我無耐的看着她,“早知有今日你又何必當初那麼做?害人害己。”
“住口,不要說,你滾,滾……”
她發起瘋來,推着我往門外送,一路把桌子上東西全部揮到地上,長長袖擺沾着水滴,一種走到門口。
我被她推到門外,“你鬧什麼?究竟去不去見瑞兒。”
“不去,不去,我沒臉見他。”她把自己反鎖在屋裡,身子堵着門,無力的滑落到地上,我有些無耐的站在那裡,也不知該說什麼好。
對這個女人,再也恨不起來。
我承認當初她對南宮月下蠱時我真的很恨她,可是今天看到她爲了孩子變得這麼悽慘無助,我突然覺得她也很可憐。
然而,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命裡所有的苦難全是由心中的累積。
“雲湖,山裡有個江神醫,或許可以治好你的臉,我們到山裡可以先治病,你偷偷看看她,等傷好了再跟他相認……我就在外面馬車上等你,你快點出來,我們沒有多少時間了。”說完,我又站了一會仍不見裡面有動靜,於是默默的轉身往外走去。
靜見我出來忙迎上來,“雲湖公主呢?”
“還在裡面?”我淡淡的道。
“那我們……”
“等着罷,她冷靜一下應該就會好了。”我道,扶着她的手上了車,靜等在外面,不時向裡看一眼。
我倚在車櫞上,輕輕閉上眸,不知長姬怎麼樣了,從前我不擔心是因爲我相信蕙恩還不會傷害她,可現在不同了,有了玉淑妃。而另我無論如何都想不通的是……蕙恩怎麼會跟玉淑妃連在一起,他們之間沒有交集啊。
我沉沉嘆一聲,靜在外擔憂的道:“公主,你不要擔心了,小公主會沒事
的。”
“你說蕙恩是什麼人?”我問,仍舊閉着眸。
靜想了想道:“可能是玉淑妃早早安排過來的人罷!”
“可我想不通的是爲什麼阿九會介紹她進宮?”
聞言,我沉默了,靜也沉默了,我們相照不宣的閉了口,誰都不願意相信那最不願意成真的可能性。
等了有半柱香的功夫後,雲湖終於出來了,靜將早已準備好的黑色披風給她圍上,扶上了車,隨後自己也上了車。
馬車緩緩行走,雲湖再也沒有說一句話。
三天後我們到了山谷,雲湖自下車時起就變得格外小心,一雙露在披風外頭的眼睛四下搜尋着什麼。
“別找了,我事先吩咐人帶他去後山玩了,現在我們先去江神醫那。”我在旁道,拉着她往另一個方向走。
她不說話,依依不捨的跟着我下了橋。
萬幸的是,雲湖幸好沒有再喝那些藥,如今停了幾個月她體內的毒沒有再加重,經過一
段時間的調養是可以恢復的,只是臉上的傷就算冶好了也會留下一道疤痕,我暗暗鬆了口氣,擡頭看頭雲湖,“你就安心住在這裡
罷!”
她低着頭不說話,許久,披風下才傳出一聲輕語,“把這個給母后,她會明白的。”
是一方疊得整整齊齊的繡帕,上面繡着蝶戀花的圖案,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我讓靜收起來,對她道:“好了,我走了。”
“要去北齊嗎?聽說那裡現在現正起內鬨。”
她話沒有說完,只是欲言又止的看着我,我回身在椅上坐下,輕笑:“在擔心你母親嗎?她在朝幾十年勢力自然要比月瑤大得多,你過慮了。”
“過慮?”她看着我輕笑出聲,“月瑤也不是一般人,如果不是那樣當年
又怎麼會發生那件事?”
她指的是月瑤起兵攻南秦的事。
我微微笑了笑,低着頭不說話,她看着我道:“怎麼?說到痛處了?”
“痛處,你指什麼?”我故作不知,漠然笑着道。
她冷笑,“南宮月啊。”
我擡眸看着她,她裹在黑色披風下的臉只餘一雙眼睛,吟吟帶着笑,我也笑,“你到現在提起南宮月居然這麼冷靜?”
“難不成讓我哭嗎?”她冷笑,轉身在另一張椅子上坐下。
“一日夫妻百日恩,我原以爲你到現在好歹會有些悔改之心,可是你居然還是這樣?”
“一日夫妻百日恩,那你跟他呢?你還不是丟下他自己幸福去了。”
“他與我的恩怨不是你能夠懂的。”我說,眼光有些閃躲。
她盯着我道:“我是不懂,但當初我決對沒有讓他死的打算,一切都只是意外,我沒有想到你居然會漠然不理,是我猜錯了你,所以他死了。”
“你怎麼能把責任丟給我?”我有些惱,起身要走,她語聲淡淡的道:“你也對他愧疚不是嗎?要不然你走什麼?心虛了?”
“我纔不是。”我轉身看着她,“是因爲我沒時間耽擱了。”
這一次她不辯駁,笑得高深漠測。
“你爲什麼不說話?”
“無話可說。”我冷冷的道,轉身謝過江神醫出來。
靜早已等在門外,“公主,阿九已經到了,我們什麼時候上路?”
“馬上出發。”
靜走來扶着我慢慢走着,欲言又止的道:“公主,不去看看皇上嗎?”
“不了,等接了長姬回來再去。”
時間傖促我沒有耽擱,很快又上了路,帶着雲湖給我的信物,我想玉淑妃應該懂得輕重,不會傷害我的孩子。
但願。
況且她現在應該沒精力管這些,北齊動盪,而我……是該行使自己使命的時候了,那人臨死前給我百萬大軍不是因爲他信任我,而是因爲除了我沒有別的可以託付的人,他一生都活在自己的帝王世
界裡,沒有頂撞,沒有忤逆,也沒有真心,唯一一個對他真心的女人被被他親手殺死了,所以他
寂寞,孤獨,直至死。
這個結局是悲慘的,也是既定的。
“公主……”
簾外一道語聲打破回憶,我淡淡應一聲,“什麼事?”
“我們已經到了北齊地界了,我們的人馬都按公主要求的在周未駐紮了下來,原本守在邊關的駐軍已經全軍赴沒,按公主的要求並沒有處死,全部押禁了起來,現在只等公主一聲令下就進城,”阿九隔簾道。
“我們的人馬在哪?”我撩簾道,看向四周空空如也的疆土。
阿九轉身對手下示意,侍衛策馬跑到不遠處一個山坡吹起號角。
號角聲響,我就看到原本空空曠的地面上涌出黑鴉鴉許多人,呼聲雷動。
我放下心來,輕輕擺了手,阿九打了手勢示意,隨即便安靜了下來,我笑着道:“有勞你了阿九。”
“奴才惶恐。”
我放了簾,馬車重新向前行駛,沿途看到街邊乞討婦人小孩和燒燬的村莊,民不聊生,生靈塗碳。
我不禁嘆氣。
靜擔憂的看了我一眼,道:“公主,兩國相爭,最受苦的還是百姓。”
“我在想如果父皇看到這個場面他會作何感想?”我輕輕笑了笑。
“皇上一定會傷心的。”
“可這都是他造成的。”
“公主,哪個國家沒有皇位相爭謀反的事?這不是皇上的錯。”
我柔了揉發疼的額角,輕輕嘆氣,“或許罷,我有點累了。”
我不願再多說什麼,低頭靠在靜的肩膀上睡着。
皇城裡也是一派撩亂,月瑤已經被玉淑妃“趕”到行宮去住,馬車經過一翻盤問放了行,直至太皇太后娘娘寢宮我稍整一下下了車。
早有宮人迎出來,“是長公主殿下罷?”
我淡淡看她一眼不說話,宮女倒乖覺,笑着道:“想必是了,請跟奴婢來罷,太皇太后老早就等着呢!”
我一語不發跟着她進了殿,玉淑妃靠在榻上,精氣神比上一次見到時已好多了,擡眸看了我一眼,眼睛裡閃着精光。
“你來啦。”
“你女兒也愛說這句話。”我笑着道,隨意在一旁椅上坐下。
玉淑妃笑一聲,扶着宮女坐起身,“人帶來了嗎?”
“我要先看到我的女兒。”
“我也要先看到我的女兒和外孫。”她笑着道,冷眼瞅着我,我轉身對一旁的靜示意,她走過去把雲湖交給我的信物遞給她。
“這是雲湖公主讓我轉交給你的。”
看到絲帕玉淑妃顯得激動起來,直到這時我纔想起來,原來這帕子上面繡着的蝶戀花,花代表玉淑妃,而繞在花旁邊的小蝴蝶代表着月瑤,怪不得
這畫面看上去溫暖又憂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