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苦笑着低下頭,身子也無力的坐到地上,碧珠看着我傷心的樣子,有些不忍,蹲下身子道:“娘娘,孩子不會有事的。”
“碧珠,我知道太后娘娘帶走它那就代表它不再屬於我了。”我悲愴的說道,眼淚已在眼眶裡打轉。
碧珠嘆了口氣,站起身,“或許這樣也好,它走了你便可以忘掉那個男人的一切,好好的跟着皇上在宮裡生活,太后娘娘再過些日子就會帶着孩子回長白山了,到時候一切都結束了,你會恢復你淑妃娘娘的嬪位……”她無耐的看着我,末了又加一句,“皇上不記前嫌,還會對你好的。”
心痛,無以覆加,聽着她這些話,我覺得無地自容。
是的,我是曾經想過如果沒有生下它該多好,她的話完全敲在我的肋骨上,沉重而正中要害,讓我體味痛苦的同時狠狠的罵自己,這是抱應!
碧珠站起身,“好好保重罷,你的身子還有沒完全恢復,地上太涼,傾城,我自小看着你長大,原想着經歷了這麼多事情你應該堅強些了,沒想到還是這麼感情用事。”
她居高臨下看着我,我低頭看着地面,苦笑不已,“是啊,我學不會冷血,我拼命想要變成像孝文太后那樣的女人,可是不能。”
“太后娘娘也並不是刀槍不入,南宮月那孩子便是她的死穴,她最疼愛這個略顯軟弱又十分善良的孩子,可是到最後……竟不能保護他。”她不無遺憾的道。
我一時聽不出她話裡的含義,只是看着空着的小牀發呆。
她站一會,便轉身走了。
我獨自坐在殿裡,薇靜從外進來,看到我坐在地上趕忙過來扶我起身,“公主,孩子被帶走也未償不是一件好事。”
又是這句話,我將臉埋進手裡,痛苦的低喊,“別說,別說了……”
“好好好,奴婢不說,奴婢扶您起來。”她小心摻扶着我起身到牀上坐着,又去一旁倒了杯熱茶奉過來,“公主,我把長姬送回去了,今天晚上如果公主覺得心情不好的話那奴婢就留在這裡陪你。”
我呆愣愣的不說話,她看着我,轉過身去抹眼淚。
我長長吸了一口氣,將身子摔到柔軟的牀褥上……生不如死。
孩子被抱走的前幾天裡,我不吃不喝,躺在牀上發傻發愣,完全不知道該怎麼適應晚上沒有孩子哭喊的日子,那些小牀與玩具我沒讓他們收起來,仍舊擺在原處,看到的時候心還是會微微的痛,只是已開始慢慢接受現實了。
碧珠說的不錯,它走了也好。這是我與南宮月之間唯一的牽跘,如果他將來過來要人,我也好有所推拖。
推拖……
一想到南宮月的樣子,我心裡就有種說不出的感覺,不是愛,也不是恨,那是一種欲孽糾纏,愛恨輪迴的交錯,就好像,明知道兩個人不可能,可是卻
永遠都糾纏不清。
我深深嘆了口氣,起身走到門口,看着外面溫暖的陽光,伸出手,蒼白的指上塗了鮮紅的蔻丹,好歹有些生氣,早上塗的時候蘇蘇說,娘娘好久不曾染指甲了,怎麼突然想起來?
我笑笑不說話,我不能告訴她,我只是想讓自己看起來像個活人。
然而,卻掩不住越來越憔悴的面容。
我靠在門框上發着呆,遠處,一個高大的身影逐漸靠近,綽綽的人影,朦朧的明黃色彩。
“怎麼站在這裡?”低啞的男聲緩緩傳來,我轉過頭,看到那張熟悉的面孔,我的心跳露掉了一拍,看着他忘了說話。
他笑着,一手環過我的腰,摟着我進了殿,就像還是從前一樣和善,自然,“你身子還沒有好,別站在門口吹風,宮女呢?怎麼一個人都沒有?這些下人真是越來越大膽了,竟敢把主子一個人扔在屋子裡。”
“是我讓他們退下的。”我怯懦的道,一直低着頭。
他訕訕的笑了笑,回身在榻上坐下,也拉着我坐下。
“最近朕太忙了,沒顧得上來看你,你不會生氣罷?”
“不會”
他看着我,洋裝的自然也終於撐不下去,兩人氣氛陷入尷尬,他沉沉的嘆口氣,鬆開我的腰,“傾城,過去的都過去了。”
我低下頭,眼淚落到織錦的棉墊上。自從來了南秦我還從沒有見過他,我曾經想過很多次我們重逢的場面,也早已做好了各種準備,沒想到是這麼平和,他依然用溫和的目光看着我,藍眸裡劃過深情,臉上那道疤痕還在,因爲看久了,也不覺得恐怖,他與雲湖的那道不同,她的太過猙獰,而他的……卻像是久年之前的一次傷害,看了便讓人忍不住憐惜。
他伸手攬過我的肩,“別哭。”
我靠在他懷裡,那股熟悉又陌生的味道令我忍不住往他懷裡鑽了鑽,他嘆息一聲,“一切都過去了……”
落日的餘輝鋪灑進殿,金色籠罩着殿裡陳設,輕柔的簾幔隨風拂動,屏風上祥雲層層交錯,彷彿……時間就這麼可以洗刷掉一切。
他的側臉線條美好,略帶笑意的嘴角微微動了動,“你當年,是怎麼逃過一劫的?”
我低頭想了想,恢復的記憶裡並沒有這段記憶,我仰頭看着他道:“不知道,是阿寶救了我,就是當年的阿九。”
他聞言垂了眸,笑道:“怪不得自那之後便找不到他的人影,原來是獨自帶你走了。”
我從他話裡聽出玄機,直起身道:“對了,阿寶現在在哪?”
我這纔想起來,好像一直都沒有見過他。
南諾天搖搖頭,“你不是說他失蹤了嗎?”
“可是後來是他送我回的南秦的啊?”我一臉迷茫的看着同樣的迷茫的他,南諾天沉吟了半天,站起身道:“送你回來的是那個宮女,從頭到尾都沒有見到什麼男人。”
我難以置信的睜大眼,難道是我記錯了嗎?我明明記得昏睡時曾聽到了他的聲音,不會錯的。
我再次在心裡強調,跟着站起身。
南諾天看着我驚訝的表情,擔憂的道:“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嗎?”
我搖着頭道:“我一直以爲他在你那裡。”
南諾天愣了一下,笑道:“沒有,我沒有見過他,不過你放心,朕等下回宮就派人
下去搜尋,應該可以找得到的。”
我沉默不語,輕輕靠近他懷裡,“有你在,我什麼都不怕。”
他輕笑一聲,溫柔的把我抱進懷裡,“你知道嗎?看到南宮月牽着你的手走的時候,朕當時就想,那個女人一定是傾城,可是他拼命說不是。”
“所以你們就在皇陵大打出手嗎?”我反問。
他苦笑的搖搖頭,“不止爲了這個,我們之間的恩怨總有一天要爆發的,那次是藉機罷,打一場反倒輕鬆了很多。”
他如肆重負般,輕輕嘆了一口氣。
我頓了頓道:“南宮月之前有一次回到南秦,你知道嗎?”
總覺得在他面前提起南宮月有些尷尬,可是他似乎不介意,沉吟了一會道:“朕知道他來了,可是他沒進宮,只是去了太白山找江神醫,另外……太后娘娘也跟着去了一趟,回來後一直鬱鬱寡歡,直到這次你逃難回來,她的精神纔算是好了一點,偶爾也到院子裡坐坐。”說到這裡,他低頭看着我道:“傾城,孩子的事朕已經聽說了。”
提起孩子,我臉上笑容變得訕訕的,不知如何作答,卻鬼使神差般的問,“如果讓你接受他,你可以嗎?”
他愣了愣,攬住我肩膀的手漸漸鬆開,“我從沒有說過不要他。”
“可是有他在,我總覺得虧欠你。”我如實說道,擡頭看着他的臉,他臉上傷痛的神情讓人憐惜,緊皺的眉頭彷彿有萬千心事,我忍不住伸手幫他拂平。
“諾天,我捨不得太后娘娘把孩子帶走。”
“朕知道。”他捉住我的手,放到脣邊親吻着,“朕回頭去跟太后娘娘說說,或許可以讓她改變主意。”
“恩……”我乖順的點點頭,靠在他懷裡若有所思。
皇上走後,我便叫來了蘇蘇,她垂首站在那裡,“娘娘叫奴婢過來有什麼吩咐?”
“蘇蘇,阿寶呢?”我直接問道,目光緊緊盯着她的臉。
如果說我因爲一件接一件的事情忘記了阿寶,可是她不應該忘啊,她一定知道的。
蘇蘇看着我,顯得有些惶恐。
“娘娘,奴婢怎麼會知道阿寶在哪呢?或許還在大胤的地牢罷?”她一臉的無知與惶恐,我不禁開始懷疑,難道那天的記憶真的是我在做夢嗎?
我低着頭,陷入沉思。
她擔憂的看着我道:“娘娘,你怎麼突然想起問奴婢阿寶呢?”
我搖搖頭不說話,她接着道:“剛纔天胤宮傳來旨意,說皇上晚上要來,要奴婢扶持娘娘沐浴更衣。”
“哦。”我竟然有些緊張起來,緊緊攥着拳頭,也暫時不去想那些事情,目光惶惑的不知要看向何處。
蘇蘇上前扶我起身,“娘娘,熱水已經備好了……”
她的表情顯得有些不自然,扶着我往內殿後室的浴室走去。
她精心在水裡放了我喜歡的蘭香,又加了一些花瓣,我坐在水裡,任她爲我洗着身子,此刻,我不知道她心裡在想些什麼,從前效忠的皇上換了他人,再扶侍我侍寢,也跟我的心情一樣尷尬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