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着點點頭,重新閉上眼,我手撫上肚子,感覺到裡面孩子在微微動着……
靜握着我的手,在身邊陪着我。
過了片刻,太醫急忙趕到,跪在牀邊請脈,我從帳幔中伸出手,靜用絲帳覆到手腕上,“有勞太醫了。”
年邁的太醫經驗十足,手指搭在我腕上,即刻驚得駭然,收了手,以額觸地道:“還是快去稟告皇上罷,娘娘這像是早產的症狀。”
靜聽了大吃一驚,“這怎麼會?”她轉身看向我。
聽到這個消息,我顯得異常平靜,強忍着身子的疼痛道:“別去告訴皇上,吩咐醫女準備接生。”
不知道爲什麼,我突然間很不想見到他,也不願去想別的與他有關的一切,我沒想到在我平淡過日子的時候,他居然對雲湖做出那樣殘忍的事情。更不能想像,每日帳下對我溫存的男人竟然是一個讓人害怕的男人。
“這麼大的事萬一有什麼差遲微臣擔當不起,還是去稟報皇上罷!”太醫爲難的道,看看一旁同來的幾個太醫,竟沒一個人敢說話的,於是只好道:“娘娘身子虛弱,事態來的突然,弄不好就是兩條人命。”
靜嚇得捂了嘴,立刻就要哭,我掀了帳子起身,對太醫道:“你有幾層把握。”
這是宮中醫術最高的太醫,如果他都沒把握的話,我不禁開始擔心我的孩子能不能平安度過這一關。
“臣一點把握都沒有。”他嚇的惶惶後退,不敢擡頭。
“發生什麼事?”人羣中一道驚慌的詢問,我擡頭看向門口,冷珏修長的身姿站在那裡,“發生什麼事?”他緊張的再問,快步走過來。
我放下帳子重新躺回去,靜哭着道:“公主剛纔不知受了什麼驚嚇,回來就不舒服,剛纔太醫說是要早產了。”
冷珏轉頭看向我,隔着一屋紗帳似乎就要將我整個人看穿,我緩緩閉上眸,不想多說什麼。
他站了片刻,轉身吩咐道:“吩咐醫女準備接生,儘快。”
我睜開眼,有些詫異的看向他,一向忠誠的他怎麼沒有先通知皇上?
“這……微臣覺得應該稟明皇上。”太醫諫道。
“皇上正在與雍王商量要事打擾不得,你快去準備,不要多說。”他冷聲道。
幾個太醫對視一眼,只好退下準備不提。
冷珏走過來,隔着帳幔道:“公主,你不必擔心,陶太醫醫術高明,醫女們經驗豐富,不會有事的。”
他這是在安慰我嗎?我看着他,只覺得看不透徹。
“冷珏,爲什麼你沒有去稟報皇上?”我虛弱的語聲低沉,他跪到牀邊聆聽,“公主不是也不希望皇上知道嗎?”
“我是怕皇上着急。”
“我也是這麼認爲。”他附和着道。
我冷笑,身子牽動着一痛,我皺了皺眉,強忍着身子的疼痛道:“你不是,你有別的事瞞着我。”
“公主,不管我瞞着你什麼?我都是爲你好。”
“好到可以跟蹤阿九到北齊調查我?”我冷聲道,他怔了怔,苦笑的低下頭,“公主原來什麼都知道。”
“是你故意讓我知道的。”
“不是,是公主太聰明,我只是送了公主一把妝刀而已。”他語聲平靜,並沒有說太多過激的話,我長長吐了一口氣,躬起身子,已經開始不能承受,忍不住低喊,他緊張的皺起眉,轉身跑出去,“我去找人。”
看着他匆匆跑出去的身影,我的身子無力的跌到牀上,手指在衾褥上抓出五道深痕。
“公主,你再撐着點。”靜在一旁勸道,執起我的手握在掌心輕輕搓着,從前,我的手指冰涼時她也總是這樣爲我搓手。可是今天,我不由自主反手將她手掌扣住,尖長的指甲沒入肉裡。
她忍痛不出聲,我卻叫出聲來,身下陣痛已隱隱傳來。
“啊……”靜忍了半天,突然叫起來,眼睛盯着被子一動不動,我強撐起身子看過去,看到身下一片血紅,不知何時我已經流了很多血,將一牀被
子染成紅色。
“公主……”靜怯懦的看着我,嚇得手足無措。
我深呼口氣,閉了閉眸道:“放心罷,我不會有事的。”
“可是……”
“快去叫醫女來。”我打斷她道,已經開始覺得有些暈眩。
靜應了一聲匆匆跑出去,我睜開眼,看着頭頂帳幔,錦黃色流蘇左右搖擺,我的思緒越來越模糊,終於沉沉閉上眸。
除夕夜下起了鵝毛大雪,在紛紛攘攘的木魚聲裡飄落。
廣濪宮上下此刻早已忙作一團,宮人們奔走相忙,提着熱水潑潑灑灑進來,再端着染紅的血水出去,院子裡,幾十位僧人打座頌經,將木魚敲得震天響。
終是瞞不住,至傍晚時分,我已整整昏迷了一天的時間,太醫束手無策,說什麼也不肯再醫治,跪着求冷珏去稟明皇上,說再晚,恐怕連貴妃娘娘最後一面都見不到了,冷珏想了想,還是選擇去告訴南諾天。
南諾天震怒,扔下殿裡羣臣跑過來,看到眼前場景突然就靜了下來,獨自坐在外殿一聲不吭,驚得宮人大氣都不敢喘。
有膽大的太醫上前奏請,貴妃娘娘或許逃不過此劫了,還請皇上節哀,準備後事要緊。後事沒有準備,這位太醫被皇上當即廢去官位,流徙三千里。
此後,再無人敢說“後事”等語。
一天一夜後,血房裡依然沒有傳出衆人期待的那聲嬰孩啼哭,在場太醫人人自危,看着皇上鐵青臉色,嚇得當即跪下請罪。
人都說,孩子出世時,常人總會爲這新生命積點因德,然而他是南諾天,不是常人,他將三位主治太醫當即賜死,醫女也不能倖免,時間一分一
秒過去,他就像個殺紅了眼的野獸,讓人望而卻步,不敢諫言。
皇后娘娘帶病趕來,求他
看在她的份上不要再造殺孽,皇后沒說幾句,便被人當衆拖下殿去,強行帶回宮中。
靜憔悴不堪,紅腫着眼睛從裡面跑出來,“皇上,公主她不行了。”
南諾天從座位上衝下來,一把提起她衣領,“你說什麼?”
“公主她不行了,手腳已經開始冰涼了,皇上。”靜哭着道,他鬆開手,她的身子慢慢滑落跌坐到地上。
“皇上,您不能進血房。”兩個宮人擋在門口道,被他一把撥開,推門進去,濃濃的藥味與血腥味撲鼻而來,帶着他熟悉的蘭香味。
他走過去,在牀前站定,“怎麼會變成這樣。”
他屈身跪到牀邊,緊緊握着我的手。
聽到聲音,我緩緩睜開眸,看到一張憔悴不堪的臉,一夜之間,他已經蒼老了許多。
“皇上……”我聲若蚊嚀。
“不要說話。”他握着我的手。
“再不說,就來不及了。”我苦笑的道,微弱的笑容讓人心疼,他用手指撥開我額前汗溼的發,憐惜的道,“傾城,你不能就這麼拋下朕走了。”
“不要難過皇上,或許臣妾不過是一個過客。”我說得淒涼,幾句話就讓我氣喘不止,他用手捂住我的口,“不要說這樣的話,朕不許你說。”
聽到他說這樣的話,我就哭了,我哭的不是他不捨,也不是他的真情,
而是他無意間的疏遠,他自稱朕,我不過是他衆多嬪妃之中的一個。
我虛弱的笑笑,不再說話。
他將頭靠到我身邊,“傾城,朕不許你死,如果知道生孩子會讓你這麼痛苦,朕一定不會讓你懷孕,那樣你就不會承受這麼多痛苦了。”
“傾城,如果你走了,朕該怎麼辦?你已經掏去了朕的心。”
“傾城,我們可以不要孩子,求你不要走。”
我默默聽着他在耳邊喃喃自語,說不出話,眼淚卻止不住落下,剛纔在屋裡內就聽到他大吼着將人拖出去問斬,我手指擡起,復又無力的落下。
連皇后娘娘都阻止不了,我憑什麼阻止得了他殺人呢?
我苦笑着垂了眸,轉頭看向他,他呼出的氣息溫熱清香,薰得我沉沉欲睡,“皇上,對不起,以後臣妾侍候不了皇上了。”
“住口。”他廝聲低吼,聲音裡帶着濃濃的悲傷。
我苦笑的搖頭,接着道:“您就把臣妾當成是個過客,以後還會有更好的人來服侍皇上。”
“不要,朕只要你。”
“可惜我們無緣。”話落,眼淚滾落眼角,看着他眸中泛起的淚花,我的心狠狠抽痛了一下,儘管他殘忍,儘管他嗜殺,可他依然是愛我的。
我突然想起雲湖的話你纔是傻子,南諾天是惡魔你也愛他。
她臉上猙獰的傷痕彷彿還跳動在前睛,我緊緊閉了眸,忍不住低喊,“好痛!”
感覺到下腹一陣強烈的疼痛傳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