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8 迫嫁,金蟬脫殼
“母后已經履行諾言幫你娶到了那女人,你什麼時候兌現承諾,還秦家清白,將人都放出來?”皇后倚在窗邊,回頭看着眼前冷峻的男子,極力壓抑心底的恨意。事到如今,她已經知道,太子想必已經知道自己不是他的母后,故而纔會如此態度。
只是,還不是撕破臉的時候。不信他真敢殺了自己,毀了秦家,那麼他的太子之位也就到頭了!
“哦,秦家?現在不是沒事嗎?”連池懶散地靠做在對面的椅子裡,漫不經心地笑道,手拿起精緻的青花瓷杯子把玩着,心思卻驀然轉到了另一處。不知道那女人現在在做什麼……已經過去這麼多天,她也該看清楚自己的情勢,不再做無謂掙扎了吧。想到很快她就變成自己的人,從此只能呆在自己身邊,嘴邊不自覺勾起一絲柔軟的微笑。
皇后盯着他有些怪異的神情,不悅道:“現在沒事並不代表以後沒事,你別把我當三歲孩子耍。陛下一天沒處置此事,秦家就隨時可以被抄家滅族。難道,你想背信棄義?”
“什麼背信棄義?”連池漫然笑道,“我只說保住秦家,可沒說保多久,目前爲止,秦家不是沒事嗎?至於日後,可就不是我的承諾範圍之內。所以,何來的背信棄義?何況、於你而言,還有信義可言麼?”他站起來,緩步來到她身前,高大偉岸的身軀,渾身散發着攝人的冷意,如同一隻蓄勢待發的獵豹般,令皇后感到心驚。
他的手猛地扼住她的咽喉,皇后嚇得臉色頓白,害怕地尖叫起來:“連池,你想做什麼?別忘記了,我可是你母后。你難道想冒天下之大不韙背上弒母之罪名嗎?殺了我,你就什麼也沒有了,徹底地完蛋。”
連池勾起一抹冷笑,盡情欣賞着她驚恐的神態,靜默良久,忽而輕哧一聲,眼底地寒意如刀般幾乎將她扎穿:“母后?你也配?秦雙雙、一個冒牌貨,你認爲,自己有資格在我面前叫囂?”
在他說出“秦雙雙”三字的時候,皇后頓時面若死灰,渾身驚恐地顫抖,駭然地瞪着他,喃喃自語:“你知道、你果然都知道了……”
“是,我知道,可惜太晚了。”連池微微一笑,令人毛骨悚然,“母后被你這賤人害死,我卻全然無知,認賊作母。五年……”從最初的懷疑到查清真相,他竟然花了五年的時間,直到上次拖那女人的福才最終確認了這個女人的身份,還得知了當年事情的真相。
除了秦國公和秦雙雙的狡猾,最主要的還是他的懦弱,他拒絕去承認這個事實。
自欺欺人地以爲,母后只是變了,但是隻要她還在自己身邊,即便變了,也還是自己的母親。
他陡然的沉默,非但沒有讓皇后感到放鬆,反而感覺氣氛愈加壓抑,幾乎讓她喘不過氣來。
她的胸口劇烈地起伏着,臉上呈現出絕望的灰敗,連池的手段狠辣,既然知道事情真相,他絕不會放過自己,自己的下場一定十分悽慘,思及此,她猛地尖叫一聲,推開他就往外跑:“來——”
連池一腳將她踹翻,順勢卸了她的下巴,讓她再也發不出聲來。
她倒在地上,疼痛地渾身抽搐,雙眼圓睜,驚懼地看着他。
連池冷酷地笑睨着她,輕聲漫語,卻令人寒到骨子裡:“怎麼?怕我殺了你?放心,我不會殺你。對你這種心思惡毒貪慕虛榮的女人,死未免太仁慈了。死太輕易,我要你生不如死地活着!”
皇后驚恐地神色驀然猙獰起來,她不顧疼痛地想要開口說話,卻只能發出含糊地毫無意義地音節。她的目光狠毒中夾雜着不甘與憤怒,狠狠地想要將他刺穿。
她有錯嗎?她沒錯,一母同胞,憑什麼她是被遺棄的那個?同是姐妹,同樣的容貌,憑什麼秦婉婉就可以理所當然地享受着榮華富貴,而她卻只能如同見不得光的鼠類,苦苦掙扎求存?憑什麼,她恨,恨命運的不公!
什麼雙生子不祥,我呸,爲什麼被丟棄的不是秦婉婉?既然不祥,爲何不乾脆殺了她,卻還要留着她,看着秦婉婉的幸福?既然不祥,爲何不乾脆兩個一起弄死?
她恨啊……直到秦婉婉病得快死了,眼見着影響到秦家富貴,那些人才終於想起她來……看着那個該死的女人痛苦地在眼前死去,尤其是她當時臉上的神情,還真是精彩啊。她做夢也想不到吧,自己的親生父親,親手將她送進地獄,只爲了讓秦家潑天的富貴繼續延續下去。而自己則在一旁冷眼相看,笑靨如花。
想到當時的情緒,她不禁露出猙獰的笑容,眼角卻流出了淚水,順着臉頰,滲入髮鬢。
連池冷然看着,面色無波,眼眸沉涼。即便殺了她又如何,母后也不可能再回來……還有父皇,不信他沒發現端倪,卻默認了秦雙雙的存在,甚至比對母后還要寵愛幾分,這纔是讓他最恨的地方。
攥緊拳頭,他冷聲道:“從今往後,你不能動不能說,只能像個活死人般躺在牀上,痛苦而悲慘地活着……”南荒的蠱毒,很好不是嗎?
“來人,皇后身患惡疾,日後須得一步不離地伺候着!”
一個宮女碎步進來,恭敬地施禮道:“是,太子。”
皇后聞得那甜美的熟悉的聲音,驀然轉眸,卻見那張熟悉的面孔正衝自己冷笑,不禁心底發寒。
曾經貼身的宮女,只因陛下對她多看了幾眼,自己便命人暗地裡整死了她,怎麼還活着?
想起自己折磨人的那些手段,看着姣美的女子溫柔的笑顏和沒有溫度的眼神,頓時不寒而慄。
“皇后娘娘放心,奴婢一定會盡心盡力、好好地伺候您的!”
……
雪落無聲,連池佇立在小小的庭院裡,看着屋內還亮着的燈火,心中涌上一抹難言的滋味。
他不明白,爲何自己會走到這裡。只知道,雖然報復了那個女人,報復了秦家,但是,心情卻沉重蒼涼,一點也沒有絲毫喜悅。
他忽而就想到了她,凌悠然。忽而就跑出宮來,繼而來到了行館。
窗戶忽而推開,熟悉的清麗容顏乍然出現,觸及她訝然的眼神,連池感到一絲狼狽。
“太子?”凌悠然不過想開窗透一下氣,卻不想看到他立在庭中,他身上落了一層厚厚的雪,想必已經待了許久。只是,爲何來這裡傻站?
別說不忍打擾自己之類的話,連池這人向來霸道,根本不會顧及旁人想法。
“太子若有事,請進。”見他沒有要走的意思,凌悠然只好勉爲其難請他進來。正好,她也想找他好好談一談。
連池遲疑了下,推門走進房間。
想了下,脫下沾滿雪的外袍。屋子裡很暖和,還瀰漫着一種淡淡的幽香。飄忽迷離,甜美清雅,是她身上的味道。
“喝杯茶吧。”她倒了杯熱茶遞過去,連池擡頭,靜靜凝視,她身上只穿着薄薄的素衣,頭髮散落下來,白皙的面容,瑩潤如玉,眉宇間是恰到好處的客氣與疏離,他忽而擰眉,伸手握住她的手,近乎無理地命令道:“笑一個。”
凌悠然神色一僵,不悅道:“太子自重。太子若想尋歡,請去花柳街,那裡多的是賣笑的!”掙脫他的手,端着茶,倒出窗外。
她爲何惱怒?連池有些不解,自己只是不願意看她如此疏離淡漠的樣子,故而叫她笑一下,難道這也有錯?又怎麼扯到花柳巷去?難道他看起來像要找她尋歡嗎?
“笑一下有這麼難嗎?”平日聰明過人的太子殿下,難得這一刻腦子秀逗了,壓根想不通她惱怒什麼。
凌悠然沉了沉臉,回頭見他一臉無辜,忽而覺得自己白生氣了。嘆了口氣,坐到他身邊:“連池,我想和你好好談一下。關於你我之間的婚事,你不覺得太兒戲了嗎?越國女子那麼多,你娶誰不好,爲什麼偏要娶我?就因爲我當初挑釁了你拒絕了你?如果是那樣,我對你道歉行不,實在無意冒犯你太子殿下的尊嚴。但請你不要拿這種人生大事來開玩笑,要知道,你是太子,而我、不過是鳳國的使臣,遲早要回去的。”
她一副苦口婆心的樣子,態度誠懇,連池心裡卻極爲不是滋味,爲了不嫁自己,居然放下昔日的驕傲與倔強。
“爲什麼就不能嫁給我?我可以讓你成爲天下最尊貴的女子,給你無上的尊榮,甚至是、寵愛。”他緩緩開口,聲音低沉,璀璨的眼眸涌動着暗潮。
心猛地漏了一拍,凌悠然微撇開眼,不想深究那深沉的目光中所蘊含的意味,口中淡道:“無關乎其他,最重要的是,我不愛你。”
“你會愛上我的,遲早。”連池猛地握住她的雙肩,臉傾了過來,深邃的目光,飽含連自己也未曾察覺的情感。
“何況,你身爲質子,也只能留在越國。眼下鳳國也沒那能耐將你弄回去。”他也絕不會給鳳國翻身的機會。太女心胸狹窄又自私自利,大肆剷除異己,引起了鳳國朝政動盪,邊境閔家餘孽蠢蠢欲動,臨國如今內鬥不斷,自顧不暇,北胡又已被擊退,很快,將是自己再次南侵的大好時機。
這一次,他定要一舉踏平鳳國,從此後,她沒了依憑,日後只能留在越國,留着自己身邊!
“我——”
她還想說服,連池卻猛地將她擁入懷,緊緊地抱住,下顎輕輕抵着她的頭頂,沉聲道:“什麼也不必說,什麼也不要想,只要乖乖地,等着做我的太子妃。”
輕柔的語調,卻透着極度的堅決,不容抗拒。凌悠然識相地閉了嘴,無奈地靠在他懷裡,心想,也許,這是她脫離質子身份的一個好機會。
這場遊戲,她累了,不想再繼續。她要離開!責任什麼都是浮雲,一國興衰存亡,豈是她一個小小女子能夠左右的?!
……
半個月後,越國太子大婚,娶鳳國逍遙郡王爲妃,大赦天下,舉國歡慶。
太子娶妃禮儀繁瑣,盛況空前,凌悠然從凌晨就被從被窩中挖出來,開始任人折騰。
如同被牽線的木偶,在司儀官的指引下,完成了所有的儀式。直到月上中梢,才終於被送回寢殿。
雖然累得半死,但是想到很快可以脫離這裡,擺脫掉那個該死的質子身份,她就不由地激動,興奮之情將疲憊一掃而空。
她按捺着,忍住將沉重的頭飾摘下的衝動,靜靜坐在牀沿。手輕輕撫摸着嫁衣袖口精緻的紋路,想起這些日子連池的溫柔和寵溺,眼底泛起一絲迷離。最終,化作一聲嘆息。
或許,連池對自己是有幾分感情。可是,只能辜負了。
外面鼓樂喧天,連池還沒回來,按照娶妃儀式,他至少得三更才得以走完最後的程序。
這段時間,足夠她實施計劃。
時間分秒流逝,“噗通”身邊伺候的宮女和司儀紛紛軟倒在地。凌悠然的心猛地提了起來,這段時間她的刻意順從,讓連池放鬆了警惕,也是爲了今夜的逃走。
她起身飛快將身上穿戴的衣服飾品摘下來,套到其中一個與自己身形和年紀相仿的宮女身上,做好這些,側間忽而傳出動靜,她擡頭,只見柳二郎一身狼狽地拖着一具女屍進來。
兩人對視一眼,一切盡在不言中。
飛快地在四周灑上特製的藥粉,這種藥粉非毒,卻足以增強火勢,且水潑不滅,足夠令這裡的一切燒成灰燼。
點上火,兩人進到側間,凌悠然看着露出的密道洞口,頓時有些無語,居然在恭桶之下……
時間不容許她顧及什麼,當即扯着柳二郎,鑽入密道……
熊熊大火,很快吞沒華美的宮殿,巨大的火龍直衝雲霄,映紅了夜空,整個宮城震動,連池奔到現場時,禁衛和宮人們正在拼命潑水,然而,那火勢卻絲毫不減。
眼底映着漫天的大火,想到凌悠然還在裡面,連池只覺剎那天崩地裂,偉岸頎長的身軀不由自主地搖晃了兩下:“悠然——”隨着一聲破碎淒厲的呼喊,人已經衝進了大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