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安邦調到陽陵地區當了專員,明着是平級調動,實際上算是降了,因爲陽陵地區在湖東省西南部,是湖東省最偏遠的一個地區,同時也是湖東省最貧窮的一個地區。
雖然峪林市的經濟也不算太好,可是在GDP排名上還是要比陽陵地區高几位的,而且峪林市鄰近江城,在地理位置上也比陽陵地區優越得多了。
從峪林市平級調到陽陵地區,對很多人來說都是不願意的,韓安邦當然也不願意,不過這是省委的命令,他也不得不去。
韓安邦已經五十多歲了,他這次去了陽陵,估計這個專員的職務就是他仕途的最後一站了。
韓安邦這一去陽陵,單國智在上俊縣一下子就成了沒孃的孩子,原來韓安邦在峪林地區算是上俊派的領軍人物,在峪林地區勢力不小,在他的護佑之下,單國智才得以在上俊縣風生水起。
可是這一次省裡把韓安邦調走,等於是對峪林市的上俊派釜底抽薪,現在的上俊派七零八落,再也不成氣候,單國智也找不到大樹可抱了。
徐良錫惶恐不安的說:“縣長,無論如何也得想辦法啊,你可是咱們的主心骨,你都沒辦法,咱們就更沒轍了。韓專員雖然調走了,可是市裡咱們上俊人不還有不少嗎?咱們至少可以去問問情況啊!”
單國智當然也不是坐以待斃之人,剛纔他也只不過是在徐良錫面前發泄一下,現在經過發泄之後,他的情緒也平復了一些。
他沉吟良久之後道:“這樣吧,良錫,你讓宏業多準備點兒錢,我明天到市裡去打聽打聽。”
徐良錫道:“準備多少錢?”
單國智有些不耐煩的道:“當然是多多益善了,這個時候就別捨不得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徐良錫點頭答應了一聲,便離開了單國智的辦公室。
單國智跟秘書小陳說了一聲,今天他誰也不見,便關上了門,沉思了起來。
這一次的事情太不尋常了,讓單國智心裡慌慌的,事實上,應該是這大半年以來,單國智就是諸事不順,這些天來他一直都有不祥的預感,現在這種預感終於應驗了。
單國智感到,似乎有一張大網鋪天蓋地的向他網了過來,讓他無路可逃,讓他感到有些喘不過氣來了。
他緊張的思考着對策,這一輩子,他並不是沒有遇到過危機,可是每一次他都能化險爲夷,他希望這一次他也能夠化險爲夷。
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蘇星暉,就是這小子,從這小子參加工作以來,單國智就一直在走背字,這一次他想着在蘇星暉選舉副鄉長的時候動一下手腳,卻也沒成功,這小子的運氣也太好了吧?
不過這也怪單小龍和陶炎彬那幾個小子太沒用了,辦這點事情都辦不好,不過幸好自己這事做得比較隱晦,沒有留什麼把柄,要不然還是有些麻煩的。
單國智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門外突然傳來一陣吵鬧聲,秘書小陳在跟誰說:“縣長說了今天誰都不見的。”
一個女人的哭鬧聲傳來了:“不行,我今天一定要見到單縣長。”
單國智一聽就聽出是陶彥的老婆曲秀娥的聲音,他眉頭一皺,走到門邊打開門對小陳說:“小陳,讓她進來。”
曲秀娥是和兒子陶炎彬一起來的,兩人都是一副悽悽惶惶的模樣,一進門,曲秀娥就哭起來了:“單縣長,這下天都塌下來了啊,可怎麼辦啊?”
陶炎彬也沒有了平時的囂張跋扈,他一臉慌張的跟在了曲秀娥身後,無助的看着單國智。
單國智把臉一板道:“秀娥,別哭,哭有什麼用啊?”
看到單國智這樣子,曲秀娥不再哭泣了,她抹乾了淚水,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單國智指着牆角邊的開水瓶對陶炎彬道:“炎彬,給你媽倒杯水。”
陶炎彬依言去倒了水,放到了母親面前。
單國智道:“秀娥,先喝杯水冷靜冷靜,天塌不下來!”
單秀娥此時哪有心情喝水,不過單國智的話她又不敢不聽,她只能喝了一口水,卻被燙得不輕,張大了嘴在那裡呵氣,單國智又好氣又好笑的說:“你慢點啊!”
喝了水,單秀娥覺得自己沒那麼慌了,她問道:“單縣長,這可怎麼辦啊?這一定都是範真真那個小騷貨害的我家老陶,我一看那小騷貨就不是好東西,老陶這個不正經的東西,非要跟她胡混,現在出事了吧。”
陶炎彬聽得心頭火起,他往門外就走,嘴裡還說着:“我去把那個騷貨打一頓去。”
單國智大吼一聲道:“你給我站住,你還嫌現在不夠亂啊?”
陶炎彬乖乖的回來了,坐在了母親身邊。
單國智道:“炎彬,你現在給我消停點,讓小龍也消停點,你們那個什麼大富豪娛樂城現在別開了,關幾天門吧。”
陶炎彬道:“爲什麼要關掉娛樂城啊?那裡開一天賺不少錢呢。”
單國智道:“你以爲我不知道你們那個娛樂城裡面搞些什麼名堂?黃賭毒什麼都有,如果對手想要找什麼空子的話,到你們那個娛樂城裡面一找一個準,先關幾天吧,如果你爸能出來,以後再開也不遲。”
陶炎彬不敢再說什麼,他點了點頭。
單國智又道:“這樣吧,秀娥,炎彬,你們家裡現在有多少錢?最好都拿出來,我去市裡跑跑關係,問一下情況。”
曲秀娥平時是個只進不出的吝嗇鬼,不過這個時候爲了救丈夫,她也顧不得了,她說道:“那我現在就回家取錢去,單縣長,你什麼時候要?”
單國智道:“明天早上早點送到我家去就行了。”
曲秀娥拉起兒子就走,她對單國智說:“行,單縣長,明天早上我一準去。”
看到曲秀娥走了,單國智突然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疲憊,他現在迫切的需要一種溫柔的撫慰。
他給舒蓉打了一個電話,然後先去了縣委招待所,進了招待所長期給他留的一個房間,在牀上躺了下來。
沒過一會兒,舒蓉就來了,這讓單國智的心境平和了不少,舒蓉還是那樣溫柔如水,她的溫柔讓單國智的壓力得到了最大的釋放。
這一天,範建章在家裡也聽說了陶彥被市紀委帶走的消息,他在家裡老淚縱橫,正好,他的女婿鍾力行也聽到了這個消息,提着一瓶好酒上了岳父的門,跟岳父好好喝了一頓。
範真真自從半個月前出院之後,就一直住在了孃家,沒有回過家,其間鍾力行來過兩回,想讓範真真回家,不過範真真一直沒同意。
鍾力行這次來,範真真也沒出來見丈夫,一直呆在自己的房間裡,連飯都是她媽給她拿到房裡去吃的。
鍾力行跟岳父對坐小酌,他給岳父倒了一杯酒道:“來,爸,喝,今天我可太高興了!”
範建章把這杯酒一飲而盡道:“是啊,我這兩年都沒有像今天這麼高興過了!”
鍾力行也喝了一杯道:“不過市紀委怎麼就把陶彥給帶走了呢?是誰去舉報了他們?我以前可聽說不管是誰舉報都沒用啊。”
範建章笑道:“這一次可是我去舉報的。”
鍾力行大吃一驚道:“您什麼時候去舉報的?”
範建章道:“就是真真還在醫院裡躺着的時候,我想一想,應該是大年初五吧,我到江城去舉報的。”
“到江城去舉報的?”鍾力行有些疑惑。
範建章道:“是啊,那天算我運氣好,在省委大院門口遇到了一個大領導,他就是省委秘書長陸正弘,他當時接到了我的舉報材料,拍案而起,他說一定要幫我討回公道,不過要我耐心等一段時間,彆着急,沒想到纔等了一個月時間,他果然就說到做到了。”
說到這裡,範建章舒心的笑了起來。
鍾力行問道:“那您的舉報材料有實際的證據嗎?沒證據的話可扳不倒他。”
範建章點頭道:“當然有證據,都是鐵證,你知不知道這些證據哪裡來的?”
鍾力行疑惑的搖了搖頭。
範建章正色道:“這些證據都是真真蒐集的,她每次蒐集了證據就放到孃家來,藏到她原來的那個房間的書櫃裡,那次在醫院裡,她晚上偷偷的告訴了我,我就複印了一份拿到江城去告狀去了。”
鍾力行又是大吃一驚道:“是真真蒐集的證據?這麼說,她……”
範建章點了點頭,語氣沉重的說:“是啊,我一直都錯怪了她。”
鍾力行道:“她受委屈了!”
範建章道:“能夠把這個狗日的陶彥拉下馬,她受點委屈也值得啊!”
範建章話是這麼說,可是他的雙眼又是淚水長流,他端起酒杯,一仰脖,將杯裡的酒水和着淚水吞了下去。
他這個做父親的,太知道女兒受了多麼大的委屈,受了多麼大的質疑,受了多麼大的侮辱,就算陶彥進去了,她以後又該如何面對世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