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星暉和牛牛要去八樓,八樓是人文歷史閱覽室,這裡面主要是歷史書,還有政治、經濟、哲學方面的書,而那個老爺爺也是去八樓。
下電梯的時候,牛牛就把那個老爺爺推進了閱覽室,老爺爺謝過了他,自己轉動着輪椅,在書架之間找起書來。
蘇星暉找了一本資治通鑑看了起來,而牛牛則是找了一本中國通史看了起來,父子倆相對而坐,都是看得津津有味。
那位老人推着輪椅出來了,他拿了一本後漢書,這個時候,閱覽室裡看書的人已經很多了,空位置不多,那位老人看到蘇星暉和牛牛坐的這一桌還有幾個空位,便推動輪椅,來到了這張桌子上,把書放到了桌子上,準備在這裡看。
當他看到牛牛在看中國通史的時候,他的臉上露出了驚異之色,蘇星暉看資治通鑑他倒並不很驚奇,但是牛牛在看中國通史,這就確實讓人驚奇了。
中國通史雖然是用白話文寫就,但是成書年代離現在已經有八十多年了,而且現在是一個網絡時代,許多用語跟八十多年前已經很不一樣了,基本上是半白話半文言的寫作風格。
而且當時的史觀跟現在的史觀也不太一樣,很多史學上的基本概念跟現在有着巨大差異,往往要看好幾遍,才能明白是什麼意思。
因此,中國通史這本書,就算成年人想要一下子讀懂,都是有難度的,牛牛這麼個幾歲的小孩子,他能看得懂?
不過老人也沒說話,他注意觀察着牛牛,牛牛看得津津有味,明顯還是看得懂的,只不過在有些時候,會問一下蘇星暉,蘇星暉會小聲給他解釋一下,解釋了之後,他便點頭表示懂了。
老人更加驚訝了,不過他還是沒說話,他也認真的看起了那本後漢書,還拿出了自己隨身包裡的筆記本和筆,做起了筆記,就像是一個認真讀書的學生一樣。
閱覽室裡的環境很靜謐,只有翻動書頁的沙沙聲,大家都在認真看書,因此時間過得很快,一下子就到了上午的閉館時間了,蘇星暉和牛牛把自己的書還了回去,牛牛看到了那個老人,也幫他把書還回了原處,又推着他下了電梯。
牛牛一直把那個老人推出了圖書館,下了那條殘疾人專用通道的下坡,這才問道:“爺爺,您住哪裡?用不用我們送您回家?”
老人沒有回答這句話,他笑着說:“小朋友,你看得懂中國通史?”
牛牛點頭道:“基本上看得懂吧,看不懂的地方我會問我爸爸的。”
老人便問了幾個中國通史裡的問題,牛牛倒是對答如流,這讓老人更加驚訝了。
從老人問的問題裡,蘇星暉感覺到老人也並非凡人,他問道:“老人家,您貴姓?”
老人道:“不敢,小姓楊,名元申,請問你貴姓?”
蘇星暉聽了楊元申這個名字,感覺到挺耳熟的,不過他一時沒有深想,他說:“免貴姓蘇,蘇星暉。”
楊元申臉上露出了驚訝的神色道:“蘇副市長?”
蘇星暉道:“楊老先生,您認識我?”
楊元申道:“我不認識你,不過蘇副市長的大名已經是如雷貫耳,大家都知道,寶州有一個蘇副市長,一手打造了新寶州。”
蘇星暉道:“不敢不敢,這個太過譽了。楊老先生,您是哪個單位退休的?”
楊元申道:“我是京城大學退休的,目前在寶州大學擔任客座教授。”
蘇星暉頓時想了起來,楊元申是京城大學歷史系的教授,是中國歷史學的泰斗,他就是寶州人,不過一直在京城大學歷史系任教,按他的年齡,已經退休了一年了,原來現在被寶州大學請回來擔任客座教授了。
蘇星暉知道,現在的寶州大學,確實是聘請了不少客座教授,比如寶州那些大企業的高級工程師什麼的,還有各大醫院的專家,都被聘爲了寶州大學的客座教授。
另外,還有一些著名大學的退休教授,寶州大學也都聘請爲了自己的客座教授,這些客座教授,確實在客觀上增強了寶州大學的師資力量,這是讓蘇星暉很高興的。
不過,蘇星暉也沒想到,寶州大學居然能夠把楊元申這樣的大牛級人物請回來擔任他們的客座教授,這可不是一件容易事。
不過呢,楊元申本身是寶州人,因此,他能夠回到寶州來,擔任這個客座教授,也說明了他對家鄉還是很有感情的。
蘇星暉一臉的肅然起敬道:“原來是楊教授,失敬失敬!”
楊元申微笑道:“蘇副市長客氣了,令師秦劼教授,一直都是我非常尊敬的一個人,你是他的高足,當副市長又是政績斐然,應該說失敬的應該是我呢。”
蘇星暉連忙說:“楊教授言重了,秦老師對您也是很佩服的。”
蘇星暉跟楊元申客氣了幾句,他又問道:“楊教授,您的腿這是怎麼了?”
楊元申是一個教授,蘇星暉可沒聽說過他的腿腳有殘疾,可是他今天卻坐着一張輪椅,這讓蘇星暉有一些疑惑。
楊元申笑道:“我沒事,就是腳上有一些骨質增生,趁着暑假做了手術,快好了,今天閒着沒事,就到圖書館來看一下書。”
蘇星暉道:“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找個地方一起吃飯,邊吃飯邊說話吧。”
楊元申欣然點頭,蘇星暉便推着楊元申,跟牛牛一起去了附近一家餐館,要了一個包廂,點了幾個菜,給家裡打了個電話說中午不回去吃飯了,便跟楊元申一起吃起飯來。
蘇星暉問道:“楊教授,您是歷史大家,怎麼還會到圖書館來找書看?”
楊元申道:“我沒有其它愛好,就是喜歡找各種史書的不同版本,今天我找到的那本後漢書是宋代紹興刊本,這個版本是我沒見過的,所以我覺得對於後漢書的研究很有用。”
蘇星暉又是肅然起敬,楊元申的治學態度,確實值得尊敬,他能夠成爲史學界的泰斗,不是偶然的。
蘇星暉道:“楊教授,那您住在寶州大學嗎?家裡怎麼沒人照顧您呢?”
楊元申道:“我兒子女兒都在國外,老伴今年去國外照顧孫子去了,我不願意出國,所以就一個人住在了寶州大學分給我的房子裡,做了手術之後,學校裡安排了一個人照顧我,不過今天我趁她還沒去,就出來了,要不然她又不准我出來了。”
蘇星暉聽得啞然失笑,這位楊教授,也是一個妙人啊,都六十出頭的人了,還是童心未泯。
蘇星暉道:“那您還是要注意一下身體,再說了,學校不知道您去哪兒了,現在一定着急了。”
楊元申點頭道:“行,吃完飯我就回去,我不用手機,他們找不到我,不過我在桌子上留了一張紙條,說是出來轉轉,下午就回去。”
蘇星暉這才放下心來,他說:“那吃完飯我送您回去。”
楊元申看着一直在旁邊聽着自己跟蘇星暉說話的牛牛,他笑着問道:“你叫什麼名字?你怎麼不說話啊?”
牛牛道:“我叫蘇維楨,我不說話是因爲爸爸跟您都是長輩,長輩說話,小孩子不能隨便插嘴。”
楊元申微笑點頭道:“說得好,蘇維楨,維周之楨的維楨?”
牛牛道:“對,就是維周之楨的維楨。”
楊元申道:“這個名字是誰幫你取的啊?”
牛牛道:“是我爸爸幫我取的。”
楊元申道:“那你知道你爸爸爲什麼替你取這個名字嗎?”
牛牛道:“知道,我爸爸希望我長大了能夠成爲國家的棟樑之材!”
楊元申點頭道:“說得好,我覺得你長大了一定能夠成爲國家的棟樑之材的!”
楊元申是真的很喜歡牛牛,牛牛有禮貌,樂於助人,善良,一臉正氣,相貌堂堂,天賦出色,這樣的孩子,真的是太難得了,他相信,在蘇星暉的培養下,牛牛一定能夠成長爲棟樑的!
蘇星暉倒是心裡一動,他對楊元申道:“楊教授,我有一個不情之請,不知道您能不能答應?”
楊元申微笑着說:“你說吧。”
蘇星暉道:“能不能請您教維楨國學?”
楊元申道:“你自己就是國學大師的弟子,家傳淵源,怎麼會想到請我教他國學呢?”
蘇星暉道:“我的工作太繁忙,能夠教他的時間很少,而且我的國學怎麼能跟您比呢?我工作十幾年,都沒怎麼再看過書了,所以,希望您能夠答應我這個請求!”
蘇星暉這倒是真心的,本來,秦劼教授教牛牛再合適不過了,但是他在江城,離寶州太遠,而且秦教授已經是古稀之年,也沒那麼多精力了。
秦劼教授對楊元申的一些觀點也一直很推崇,兩人算是惺惺相惜,楊元申的學問是沒有任何問題的,如果能夠讓他教牛牛國學,那算是牛牛的造化了。
楊元申也不回答,他笑着對牛牛道:“蘇維楨,你願意跟我學國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