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三的早晨,蘇星暉到菜場裡轉了一圈,他想要買點菜帶到野豬溝去,給夏竹家做一頓飯,夏竹家的條件實在是太差了,估計夏竹都好久沒吃肉了,就這樣,夏竹還幾次邀請他到她家吃飯,今天他決定,就在夏竹家吃一頓飯。
他到夏竹家吃飯,夏竹無論如何也會去弄點好菜,那就得找別人借錢,他不希望因爲自己讓夏竹去借錢,因此,他只能自己買點菜帶去了。
他正在一個賣豬肉的攤子旁邊察看哪塊肉好,就聽到有人喊“小蘇幹部”,他回頭一看,原來又是魯大旺的母親,她在路邊擺了個小攤子在賣菜,賣的菜應該都是她自己種的,還有個籃子裡,裝着一些雞蛋。
蘇星暉叫了一聲“大媽”,她高興的對蘇星暉道:“小蘇幹部,你買菜啊,來,到大媽這裡拿點菜去,還有雞蛋。”
蘇星暉正準備推辭,就看到幾個年輕人從西邊走過來,爲頭的一個大概是嫌魯大媽的菜攤子擋了他們的路,飛起一腳把攤子上的菜踢得飛了起來,那個裝雞蛋的籃子也被踢得滾了老遠,裡面的雞蛋基本上全破了。
魯大媽聽到聲音,回頭一看,她連忙追上了那個還在地上翻滾的籃子,把它撿了起來,看到雞蛋全碎了,她不由得哭了起來。
這個年輕人蘇星暉也是認識的,他的名字叫做駱名安,算是這猛虎嶺的一霸了,他每天在鄉里的街上無所事事,到處打打檯球,玩玩遊戲機,看人不順眼就打一頓,打檯球還非要掛彩,別人贏了他就欠着,他贏了別人就非得要錢不可,就靠這種手段賺點零花錢。
後來猛虎嶺的經濟好一些了,他就開始收起了保護費,每個月找每家店收點錢,誰不給就別想開門做生意,每個月他靠這個就能收不少錢,還養了一些小弟,在猛虎嶺就更加橫行霸道了。
他之所以這麼霸道,是因爲他的舅舅是鄉政府分管政法的副鄉長金泰和,金泰和是本地人,在猛虎嶺當副鄉長已經十幾年了,算是這裡的坐地虎了。
這個時代的鄉派出所,既受鄉政府橫向管理,又受縣公安局的垂直管理,相對來說,受鄉政府橫向管理的力度還更大一些,金泰和一直分管政法,鄉派出所自然也歸他領導,有這樣一個舅舅,駱名安的囂張就可想而知了。
金泰和縱容駱名安也是有原因的,他就一個妹妹,嫁的妹夫很早就死了,只留下駱名安這根獨苗,而金泰和自己只有三個女兒,沒有兒子,自然就把駱名安視若己出了。
駱名安從小沒了父親管教,他只讀到初中沒畢業就不讀書了,成天在街上胡混,出了什麼事有舅舅擺平,派出所也不敢管他,久而久之,就培養出了他的這種性格。
蘇星暉見此情形,肺都氣炸了,他大喝一聲:“駱名安,你踢別人的雞蛋幹嘛?”
駱名安有些意外,在這猛虎嶺居然還有人敢管他?他斜眼乜向了聲音傳來的方向,見是一個有點面熟的年輕人,由於蘇星暉只來了猛虎嶺一個多月,又很少在街上玩,駱名安並不認識他。
駱名安笑嘻嘻的道:“我踢了又怎麼樣?誰讓她的籃子擋了我的路的?”
看着駱名安一臉憊賴,蘇星暉氣不打一處來,他最討厭這種欺壓老百姓的痞子了的,他冷冷的對駱名安道:“怎麼樣?你踢碎了雞蛋就得賠!”
駱名安好像聽到了最好笑的笑話一樣,他哈哈大笑道:“你要我賠?你知道我是誰嗎?”
如果是往常,駱名安可能對蘇星暉就是揮拳就打了,不過他看蘇星暉氣度不凡,又有些面熟,似乎是鄉政府的工作人員,所以他並沒有魯莽出手。
蘇星暉道:“我當然知道你是誰,你是金鄉長的外甥,不過就算是金鄉長踢碎了人家的雞蛋,他也得賠!”
這時,魯大媽走到了蘇星暉的身邊,小聲道:“小蘇幹部,算了,不要他賠了。”
魯大媽當然也認識駱名安,知道他是個什麼東西,而且駱名安身後還有幾個痞子,她生怕蘇星暉吃了眼前虧,於是就準備息事寧人。
蘇星暉搖頭道:“不行,一定得賠,您賣點雞蛋也不容易!”
駱名安見蘇星暉不識好歹,他獰笑着衝向蘇星暉,就是一腳踹向了蘇星暉的大腿,他還算有點忌憚,踹的是蘇星暉肉厚的地方,不過蘇星暉又豈能被他踹到?他化掌爲刀在駱名安的迎面骨上切了一下,駱名安就像是被鐵棒打中一樣,慘嚎着倒在了地上。
這一下讓人大吃一驚,駱名安這樣囂張,除了他有個好舅舅之外,他打架的本事也是很了得的,反正在猛虎嶺他是罕逢敵手,怎麼在這個看起來斯斯文文的年輕人面前這麼不堪一擊呢?
另外幾個痞子見此情形,發一聲喊,一起衝向了蘇星暉,可是蘇星暉只是三拳兩腳,他們就都倒在了地上,呻吟了起來。
這一幕本來是大快人心的,不過周圍的老百姓沒一個敢叫好的,畢竟駱名安在這裡是惡名在外,要是他們叫了好,這一次是蘇星暉在這裡,下一次他不在這裡該怎麼辦?
而且大家也都很爲蘇星暉擔心,畢竟駱名安身後還有一個金泰和,蘇星暉打了駱名安,金泰和必定不肯善罷干休。
蘇星暉對駱名安道:“別裝死,拿錢出來賠別人的雞蛋。”
蘇星暉下手很有分寸,他只是讓駱名安痛一會兒而已,並沒有打傷他,他心裡是有數的。
蘇星暉的身手讓駱名安震驚,他們這麼多人,就這麼被蘇星暉全打趴下了?他乾嚎了一聲道:“我身上沒錢啊!”
“你們這麼多人身上都沒錢?要是沒錢,那就再吃我幾拳!”
蘇星暉的話讓那幾個痞子一臉的黑線,這人看上去斯斯文文的,怎麼比他們還暴力啊?
駱名安雖然不算好漢,可是也知道不吃眼前虧的道理,他對幾個小弟說:“你們誰身上有錢的?”
有一個小弟從身上摸出了五塊錢,魯大媽被踢破的雞蛋也就二三十個,還要不了五塊錢,蘇星暉從他手上接過了那五塊錢,交給了魯大媽道:“大媽,您收好!”
魯大媽說不要不要,不過蘇星暉執意把錢遞到她手上,她也只能把錢收下,也不敢在這裡多呆,收拾起自己的菜,就回家了。
蘇星暉對駱名安道:“你給我記住,我是鄉政府的蘇星暉,以後不許你在鄉里橫行霸道的,要不然總有一天你會吃虧的!給我滾罷!”
駱名安從地上爬了起來,帶着幾個小弟一溜煙的跑了。
蘇星暉割了一斤多豬肉,買了一條三斤多的大魚,又買了一些雞蛋,一些青菜,總共只花了他六塊多錢,這裡的物價本來就不貴,再加上他剛打了駱名安他們一夥,大快人心,許多人都給他算便宜了,這也算是一個意外的收穫吧。
蘇星暉騎上自行車,帶上了這些菜,便去了野豬溝。
到了野豬溝,蘇星暉並沒有先去村委會,而是直接到了夏竹家,夏竹還是在門口編着竹編,看到蘇星暉來了,她高興的喊道:“星暉哥,你來了!”
蘇星暉把買的那些東西交給了夏竹道:“夏竹,把這些菜拿進去,今天中午我在你們家吃飯。”
夏竹愕然道:“星暉哥,你在我家吃飯,還要你買菜乾什麼啊?”
蘇星暉道:“沒事的,我買點菜又算得了什麼?”
見夏竹不接,他乾脆走進了夏竹的家,這還是他第一次到夏竹家裡面來,夏竹的家跟這裡很多人家一樣,是家徒四壁,一看就是一貧如洗。
蘇星暉走進了後面的廚房,夏竹的母親正在廚房裡煎藥,這是她每天必做的功課,夏竹的父親每天都要喝藥,蘇星暉叫了一聲“阿姨”,就把那些肉菜都放到了廚房的案板上。
夏竹的母親今年還只有四十多歲,可是生活的苦難和重壓,早就把她的背壓得有一點彎了,她的樣子看上去就像是一個五十好幾的人了,她看到蘇星暉,連忙喊了一聲“小蘇幹部”。
當她看到蘇星暉帶來的菜時,她埋怨道:“小蘇幹部,怎麼能讓你給我們家帶菜呢?這真的是太失禮了!”
蘇星暉笑道:“阿姨,這沒什麼的,我今天中午也在您家吃飯嘛,這樣吧,今天中午就我來做飯,您和叔叔也嘗一下我的手藝。”
夏母已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她只能點了點頭道:“行,謝謝你了,小蘇幹部!”
蘇星暉出了屋,看到夏竹的眼眶已經紅了,淚水在她的眼眶裡打着轉,他溫言道:“夏竹,別哭啊,你不是叫我星暉哥嗎?既然我是你哥,帶點菜來又算得了什麼?你再哭可就不漂亮了啊!”
夏竹用手背擦去了眼中的淚水,她擡起頭來認真的對蘇星暉道:“星暉哥,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