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重發道:“已經給他打電話了,他說他人在峪林,回不來,就把電話掛了。”
開玩笑,出了這麼大的事,左元志還敢回來?估計他也知道,他一回來就得被公安局給抓起來了。
薛興原問謝林生道:“情況怎麼樣?傷了多少個?”
謝林生道:“還好,王書記給我打電話打得還算及時,我們來得比較快,派出所的民警也發揮了作用,兩邊總共傷了十來個,也沒有特別重的傷,都不會危及生命,頂多在醫院躺幾天。”
薛興原的心裡總算是放鬆了一些,情況還沒有到最糟糕的時候,要是真死了幾個人,那他的壓力可就太大了。
薛興原溫言對謝林生道:“林生同志,你處置得很好。”
謝林生道:“薛書記,這本來就是我應該做的。”
薛興原道:“林生同志,這些人帶回去,該拘留的拘留,該送檢察機關的送檢察機關,不要姑息,特別是首惡分子。”
謝林生問道:“那這些村民怎麼辦?”
薛興原猶豫了一下,這時,一個蹲在地上的村民猛地站了起來道:“我不服,我要見縣裡的領導。”
他身後的警察剛想踢他一腳,讓他重新蹲下,薛興原認出了他是上一次帶頭的那個村民嶽耀華,他對謝林生說:“把他帶過來,看看他有什麼話說。”
謝林生高聲喊道:“帶他過來。”
一個警察便把嶽耀華帶了過來,他一臉不服氣的站在了薛興原面前,薛興原道:“你有什麼不服氣的?”
嶽耀華道:“我記得你,你說你是縣委書記,上一次你說在他們整改達到要求之前,絕對不許他們重新開工,可是他們都開工好幾天了。”
薛興原道:“可是就算這樣,你們也不應當來鬧事啊,你們應該向鄉里和縣裡報告啊。”
嶽耀華道:“上一次他們拖貨出去賣,我們不就向鄉里報告了嗎?可是鄉里來了幾個人,看了一下,當時他們是停了,可是鄉里的人一走,他們又開始了。後來我們再向縣裡報告,又是一樣,根本就沒什麼用,今天他們還放起炮來了,我們不自己來鬧能怎麼辦?”
薛興原默然了,他當然記得上一次他向嶽耀華和那些村民們承諾過,如果這家採石場沒有整改到符合安全標準就重新開工了,他歡迎嶽耀華他們到縣委大院去做客,可是他的承諾卻沒有做到,這能怪別人嗎?
嶽耀華道:“薛書記,如果今天我們被公安處理了,我們是不服的,我們向鄉里縣裡都報告過,可是不管用,我們能怎麼辦?而且今天並不是我們先動的手,我們只是讓生產線停工,他們就來了兩車人,拿着東西對着我們就打,我們能不反抗嗎?”
薛興原默然半晌,他大聲道:“鄉親們,你們放心吧,這一次我們縣委一定下決心把這家採石場給徹底關停了,不會再讓它禍害大家了!你們的事情也不用怕,跟着公安局的同志去說明一下情況,只要事情真是你們說的這樣,也不會有什麼事情的。”
薛興原的話本應該激起一陣歡呼,可是現場的那些村民們卻都有些麻木的看着他,這讓薛興原有些尷尬,他知道,這是他上一次失了信,所以這一次無論他說得怎麼好聽,也沒有用了,村民們只能看他的實際行動。
這時,薛興原的身後傳來了一個聲音道:“書記,你下決心了?”
薛興原回頭一看,原來是凌安國來了,他點頭道:“我下決心了。”
他下了決心了,哪怕是薛俊達不能調到江城去了,他也要下決心把這些違規的採石場給徹底關停了,要不然,他一輩子的清白就毀於一旦了。
薛興原對凌安國道:“剩下的事情你來指揮吧,該怎麼辦就怎麼辦,我都會支持你。”
凌安國興奮的點了點頭,他便開始指揮起來,他讓警察把參與械鬥的雙方帶到大石鄉派出所現場進行甄別,該批評教育的批評教育一番,該拘留的拘留,涉嫌犯罪的準備移送檢察機關。
他又對王重發道:“你們鄉里有幾家違規的採石場,你配合國土、安監部門,把他們都給我關停了。”
王重發得了縣領導的明確指示,他點頭道:“我知道了。”
一邊的石榮懷看着這一幕,又氣又急,如果這些採石場都關停了,那他一年可少了多少收入啊,可是他現在也是無計可施,他只能在心中咒罵着左元志和樑春花,他們簡直是半點腦子都沒有,這樣做不是逼着薛興原下決心嗎?
本來有任貴勝給薛興原施加壓力,石榮懷覺得最終讓採石場開工還是很有希望的,可是現在出了這種事情,薛興原這種老而彌辣的性子,當然就會斷然做出選擇,這個選擇當然就是關停採石場了,而這採石場關停之後,再想開起來,可就沒那麼容易了。
現在出了這種事情,石榮懷他們也不好反對縣裡關停採石場的決定了,這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石榮懷在那裡緊張的想着對策,卻一時間想不出任何辦法,他還只能幫着凌安國去指揮疏散現場。
這整整一個下午,薛興原和凌安國都在處理這件事情,當薛興原來到醫院,聽醫院院長說這些受傷的傷員都已經脫離了危險,只需要治療休養幾天就沒事兒了的時候,他的心才徹底放了下來,今天真是不幸中的萬幸啊。
他暗暗後悔自己的優柔寡斷,險些釀成大錯,薛俊達就算不能調到省裡,不能跟小蕾結婚又如何呢?大丈夫何患無妻?實在不行,就依俊達的,辭掉公職,自己到省城去找個工作又如何?俊達可是正牌大學生,自己找個工作也未必就比現在差了。
放開心結的薛興原,感覺渾身輕鬆無比,眼看天色已晚,他拖着疲憊的身體回了家,吃起了飯,當他正在吃飯的時候,客廳裡的電話鈴聲響了起來,他看了一眼電話,老伴想去接電話,薛興原起身道:“我來吧。”
薛興原以爲又是縣裡的人找自己,說不定還是爲了今天的這件事情,可是他一接起電話,電話裡卻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爸。”
薛興原愣了一下之後道:“是俊達嗎?”
薛俊達道:“是我呀,爸!”
薛俊達的聲音裡透露着一絲興奮,不過薛興原卻沒有聽出來,他在思考着怎麼對薛俊達說這件事情,他有些艱難的開口道:“俊達,爸有一件事情要對你說。”
可是薛俊達興奮的說:“爸,您先聽我說,我有一件好消息要告訴您。”
薛興原道:“那你先說吧。”
薛俊達道:“今天省政府來了調令,我要被調到省政府辦公廳了!”
薛興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有些遲疑的問道:“俊達,你說什麼?”
薛俊達興奮的說:“我要被調到省政府辦公廳了!”
薛興原慢慢的回過神來,他一下子也興奮起來了:“你說的是真的?”
薛俊達道:“當然是真的了,調令都已經下了,讓我一週之內到省政府辦公廳去報到。”
薛興原拿着話筒的手都有一些微微的顫抖了,他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纔好。
薛興原久久沒有聲音,薛俊達問道:“爸,你還在聽嗎?”
薛興原連忙點頭道:“爸在聽,你說。”
薛俊達道:“我已經把這個消息告訴小蕾了,她說等我調到省政府辦公廳,我們倆就馬上打結婚證,到時候,您得上門去提親了。”
薛興原點頭道:“好,我們上門去提親。”
正在看電視的薛興原的老伴聽到了這一句,她問道:“咱們要給誰提親?”
薛興原道:“兒子,咱們要去替兒子提親了。”
老伴一下子高興起來了,她走過來說:“來,我來接電話。”
薛興原把電話話筒交給了老伴,他飯也不吃了,進了書房,一進書房,他的眼淚就流了下來,不一會兒,他的臉上便是老淚縱橫。
薛興原無聲肆意的流了一會兒眼淚,他才扯了幾張紙,擦掉了眼淚,兒子告訴他的這個消息讓他這些天所有的壓力都一下子被釋放了出來。
這些天他承受了多少壓力啊,特別是他今天下決心的時候,他以爲兒子將會永遠沒有調到省城的機會了,他的內心是多麼煎熬?可是這個消息一來,這一切都已經隨風而去了。
渲泄之後,薛興原開始思考,這件事情到底是誰幫他辦的。
任貴勝是絕無可能的,且不說薛興原的表現並不讓他滿意,他不可能現在就替薛興原辦事,就算他想辦,他也沒這個能力啊,他把薛俊達調到省氣象廳還是有可能的,可是省政府辦公廳這樣的單位,以他的能力不可能把薛俊達調進去。
那到底是誰呢?誰有這樣的能力,而且肯幫他,無聲無息的就幫薛興原辦了這麼大的一件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