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周衝接到了雀奴打來的電話,說青廬有一個死人臉送來請帖還帶着個血手印,周衝立即回了青廬。見到印在牆上的血手印,不由有些駭然,從雀奴手中拿過請帖一看,上面寫着:今日上午,請君一聚,天鵝城堡28號,不見不散。落款是,楊青牛。
“他說了什麼沒有?”周衝對雀奴問道。
“他說你得罪了大小姐,大哥讓你過去。”
雀奴這麼一說,周衝立即明白了,是楊沫子的父親找上門來了。
從周衝在湘中救下楊沫子那刻起,就知道楊沫子家是混黑道的。昨天周衝抽了楊沫子一個耳光,今天他爸楊青牛叫自己去他家做客。這找茬的意思很明顯。爲了不讓青廬有什麼麻煩,周衝還是決定單刀赴會,這件事,反正周衝自己是覺得沒錯。要是他爹要硬幹,周衝也不怕,以他的身手,全身而退還是自信能夠做到的。
打定主意後,周衝心頭篤定。叫上一輛的士匆匆趕往請帖上所說的天鵝城堡。
一路疾駛,約莫二十分鐘後,出租車來到楊青牛的住處。
天鵝城堡位於中海市郊,這裡的獨棟別墅均爲歐式哥特風格,縱深排列,迤邐舒展。整幢別墅區只有28幢獨棟別墅,每棟別墅售價在1000萬元左右,能住在裡面的人非富即貴。
下了車,周衝步行進入,來到楊青牛所說的28號別墅後,摁了摁門鈴,得到一聲請進的允許後。推門緩緩而入,走入客廳,偌大的客廳金碧輝煌,裝修極盡奢華之能事,只可惜,處處充溢着暴發戶的銅臭氣息,毫無半點文化積澱的藝術之美。
楊青牛坐在沙發上閉目養神,臉色陰晴不定,見到周沖走進,眉宇中閃過一絲不快之意,緩緩的站起身來迎上前去,同時間揮揮手,示意屋內所有人都出去。
屋內靜寂一片,寒意凜凜的眸子在周衝面上凝視了很久,楊青牛冷冷的開口道:“很好,老三說你有膽氣,手腕狠。確實不錯!想不連我楊青牛的女兒你也敢掌摑,你是不把沫子放在眼裡,還是不把我楊青牛放在眼裡?”
凌厲的眼神似一把無形的刺刀一般直視周衝,他等着周衝退縮。
但周衝卻是怡然無懼,眼神始終不挪開半分,頂着他的威勢,淡淡說道:“楊先生,我沒有不尊重你,也沒有不尊重沫子小姐。我當時確實有些情緒失控,掌摑了沫子小姐是我的不對,但是要知道昨天楊沫子小姐差點撞死了我兩個舍友,生命比什麼都重要。”
“哼!”聽了周衝的辯解,楊青牛冷哼一聲,表情依然陰晴不定:“你倒是大義凜然啊!”
站在周衝的角度想,楊青牛知道昨天的事情是楊沫子的不對,但楊沫子畢竟是自己的女兒。原本剛開始聽說有人扇了自己女兒一耳光,他第一件事就是要剁了那個人的手,可一聽說是楊沫子的救命恩人,頓時又爲難了起來。他楊青牛是一個講究道義的江湖人,而且他也看出來沫子對周衝有意思。今天叫周衝來,他也不是要教訓周衝,他其實是來探一下週衝的底。但沒想到一聊,就跑偏了,搞得氣氛很詭異。
楊青牛正待繼續開口,卻不料周衝面色驀的一變,突然一擡手,將楊青牛不客氣的推開:小心。
楊青牛猝不及防之下,摔了一個趔趄,不由的心頭怒意汪洋,正待發作,驀的,耳邊傳來一道清脆的玻璃碎裂的聲音,幾乎是在瞬間,楊青牛額頭的髮絲被一道勁風吹拂而起,額頭肌膚宛如火燒火燎般的疼痛難耐。
‘嘭’的一聲脆響,以漢白玉爲基座的牆壁石屑四濺,原本雪白如凝脂般牆壁陡然多出了一個冒着青煙的黑洞,黝黑而深邃,宛如一隻猙獰而又妖異的鬼眼,惡狠狠的凝視着屋內的一切。
楊青牛久經風浪,較之尋常江湖草莽也精明的多,陡然間意識到有人暗殺自己,而這冒着青煙的黑洞,不用看,自然是子彈擊出的彈坑。
“快躲起來!子彈還會繼續打!”在危急關頭,楊青牛表現出遠超尋常人的敏捷,迅速的匍匐倒地,在躺倒的瞬間,一個掃堂腿將周衝掃倒在地,同時間怒喝道,“快!藏到柱子後面!”
但只這麼一會兒功夫,子彈接二連三的迅疾飛來,劃破虛空發出‘嘶嘶’的銳嘯,就宛如是死神降臨之際發出的猙獰笑聲一般、令人心膽俱裂。
子彈宛如附骨之蛆般死命的追逐着楊青牛,楊青牛雖躲閃迅速,依舊被一枚子彈劃過了臂膀,緊貼着彈道的衣衫瞬間碳化,臂膀肌膚被烙印上一道黑紫的印痕,疼痛鑽心。
‘操!’楊青牛額頭汗水落下,原地幾個快速的翻滾,迅速躲閃在雕龍石柱的後面。在這個緊急關頭,屋內這裝飾用的雕龍石柱起到了不弱的保護作用,只是那子彈破壞力極強,石屑紛飛中石柱也迅速的開始崩壞,楊青牛有心繼續換地方躲避,只是在子彈的壓制下,卻是無法動彈分毫。
玻璃的碎裂聲驚動了外面守候的下屬,衆人皆都色變,第一時間衝進來,迅速的跑進客廳,慌不迭的高聲嚷着:“二爺!二爺!”
“都他媽的趴下!有人打冷槍!”楊青牛見手下慌慌張張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厲聲呵斥着,繼而面色一變,怒喝道,“喪龍,帶人上去保護小姐。”
“二爺放心!兄弟們跟我來!”喪龍狂暴的大吼一聲,率先拼命衝上樓梯,四個剽悍的小弟緊隨其後。
楊青牛的手下到底也是久經變故,更是忠心耿耿,迅速在第一時間聚攏在楊青牛身側,有幾個不要命的將沙發拖到楊青牛面前,藉以保護。
子彈怪異的嘶鳴聲似乎能震碎人的心靈,衆人皆都惶惶之際,驀的,窗簾緩緩的合攏,成功的遮掩住狙擊手的視線。
幾乎與此同時,槍聲驟然結束,一切重歸寂靜。
“是狙擊手!”迫在眉睫的危機讓楊青牛的氣息不由的變粗,額頭冷汗滲出,他是黑道豪雄、見慣了廝殺:‘媽的,是哪個王八蛋請殺手要我的命?雷老虎?彭開泰?還是赫連鵬!?’
楊青牛到底也不是常人可以比擬,一時的惶惑過後,迅速恢復了冷靜,雙眸環顧之際,卻是瞧見了躲藏在窗戶下面的周衝,此時他手裡正拿着窗簾角:剛纔就是他拉上窗簾的。
“小子,你很鎮定嘛。”楊青牛忍不住開口。
“我?”周衝聞言一愣,繼而搖搖頭,鬆開窗簾角,笑着道,“這是楊先生的家,而我只是恰逢其會,剛來中海我也沒有仇人,所以我想這個狙擊手肯定不會針對我,剛纔楊先生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我這才得空將窗簾關上。”
“那你是怎麼知道有狙擊手的?剛剛第一粒子彈射來的時候,是你救得我。”楊青牛沉聲問道,他混慣了黑道,任何人除了最親近的兄弟,其他人他都會下意識的去懷疑,否則他也不會活得這麼久混的這麼好了。
“我聽見子彈破空聲。”周衝知道他是在懷疑自己,但他依然還是很平靜的回答道,“我的耳朵比你想象中的靈敏。”
“是嗎?”楊青牛不以爲然,剛想繼續盤問,楊沫子從樓上走了下來,對楊青牛說道:“爸,雖然這傢伙很惹人煩躁,但不會是想殺你的人。”
楊沫子這麼說,楊青牛才稍稍對周衝解除了懷疑。
楊青牛微一思忖,朝着幾個手下沉聲道,“死金剛,你們去對面搜查一下,小心一點。”
令出隨行,幾名手下分成兩路,迅速從客廳的後門衝了出去,下一刻,汽車引擎聲音傳來,漸行漸遠。
二十幾分鍾後,死金剛折返回來。
“二爺,在天鵝湖畔的山頂發現有摩托車的車轍印跡。還有一個地方,枝葉荒草都被壓斷了。”
‘果真是在那裡狙殺我!’楊青牛默默的點點頭,饒是以他的鎮定,望着屋內的狼藉,也是微微色變,而此刻他更是意識到,適才若不是周衝那一下推搡,自己眼下勢必是斃命當場。
楊青牛望着周衝,緩緩的開口了,“周衝,不管怎麼說,今天你救了我一命。”
“沒事。”周衝一擺手,瀟灑的很:“舉手之勞。”
楊青牛聽了這話,跟着呵呵一笑,說道:“你欺負沫子的事,改天再跟你算,今天你救了我一命就不再教訓你了。”
“既然今天不算賬我就先走了,你們這兒太危險,死了划不來。”周衝擺擺手,快速告辭。
看着周衝迅速跑遠,楊青牛側過頭去,調戲了一句楊沫子:“沫子,你就喜歡這貪生怕死的貨?”
“哼。”楊沫子被父親一調戲,鼻孔一擡,不以爲然道:“這貪生怕死的貨剛剛纔救了你性命呢。”
“胳膊肘往外拐,怪不得你三叔說,還沒嫁出去的女兒就已經是潑出去的水咯……”楊青牛嘀咕一句,將死金剛們叫進密室,商討正事去了。
秋天的氣候反覆無常,白日裡炎熱逼人,傍晚卻是下起雨來,雨絲打在身上冷颼颼的,落葉更是被肆虐的狂風吹拂的到處都是,天地間一片淒涼的景象。
市郊區一幢低矮的民房內燈火昏暗的客廳中央,有一張木質圓桌,桌子上散亂擱置着各種金屬零件,一個青春靚麗的女子端坐在木桌旁,一雙纖手快速的動作着,而各種金屬零件被她以目不暇接的速度組裝到了一起,赫然是一把把寒意四射的槍支!
驀的,手機響起,女子停下手頭的工作,按下了接聽鍵。
“小師妹,行動失敗!”沉穩的男中音響起,隱隱有着一絲歉意,“被人破壞了。”
“哦?”女子纖眉一揚,眸子中閃爍着一抹刀鋒般的寒意,旋即輕描淡寫的問道:“具體情形。”
“是個巧合,一個陌生男子救了楊青牛,他好像知道我要開槍似的。”
“哦,是這樣。”女子語調無悲無喜,淡淡的道,“現在楊青牛肯定有所防備,你先出中海,等風頭過來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