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志國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時分。走進酒店的時候,看見大堂裡坐着以趙友亮爲首的七八個官員,林志國不由一陣暗暗的不屑。
看見林志國進來,趙友亮欠起身子微微點頭,對領導身邊的人趙友亮還是頗爲矜持的。林志國對下面的官員一向不假辭色,停住腳步微微的點頭,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
“回來了,都瞭解到什麼了?”楊帆坐在沙發上,手裡捧着一本書在看,聽見腳步聲頭也不擡的問。
林志國把記錄的本子輕輕的往桌子上一放,一句廢話都沒有。楊帆放下書,拿起本子翻開看了一會,突然擡頭:“搞清楚開發商的來歷沒有?”
“長田鎮幾乎所有的工程都是三河市長福公司承包的,老闆以前是市裡的一個小混混叫做焦銀寶。七八年前混的還很差,大概六年前,突然成立了這家公司,生意越做越大。聽說在市裡也做了很多的工程,這個我沒來得及去查。”
“通報一下萬大強,查這些他們在行。”楊帆交代了一句,林志國點點頭也不說啥便離開。李勝利這時候敲門進來,笑着問:“領導。三河市七八個常委都在酒店大堂等了半個小時了,您看怎麼處理?”
“這些人,說我累了,想好好休息。”楊帆手一揮,李勝利答應一聲要下去時,楊帆猛的站起來說:“算了,讓他們到餐廳去吧,說我就下來。”
李勝利下樓來知會了一聲,趙友亮趕緊跟上李勝利,湊近了低聲問:“李秘書,楊書記的情緒怎麼樣?”李勝利其實不想跟他囉嗦,不過想想楊帆都在虛與委蛇,便壓低聲音說:“趙書記,楊書記本來不打算下樓吃晚飯的。”
“多謝李秘書了,我不會忘記你的。”趙友亮表示了一下感激,李勝利微微一笑說:“別客氣,趙書記是一方大員,以後有的是機會麻煩您。”
“這就見外,說什麼麻煩不麻煩的,有事說話。”趙友亮滿臉笑容的客氣着,心道“李勝利倒是和好說話的人,沒有一些領導秘書的架子。看來這應該是一個突破口。”
“趙書記,我該上去了,不然領導……。”李勝利說了一半就停下,趙友亮連連表示:“明白,理解!來日方長嘛!”
不遠處的李世剛看見這一幕,心裡一陣暗暗記在心頭。心說李勝利那。找機會要下點功夫纔是。只是不知道他喜歡啥?同樣抱着類似的心思的還有謝柔,眼睛一直在不斷的瞄着這邊。
三河市委宣傳部長杜新寶面色平靜似乎很專心的看着地板,似乎與一干同仁不太合羣。杜新寶是前省長何少華提拔起來的幹部,爲人性格剛直。原來杜新寶在臨江市幹過組織部長,何少華遠調天涯後,一朝天子一朝臣的事情不可避免的發生了。很快就調到三河市擔任宣傳部長,雖然還是常委,但是很組織部長比起來沒有可比性。眼下杜新寶在三河市,也就是個舉手常委的命。
“都去餐廳吧,楊書記馬上下來。”趙友亮說着率先邁步,杜新寶猶豫了一下站起來。插在口袋裡的手鬆開,全是汗的掌心裡有個u盤。就在剛纔,杜新寶一直在猶豫,是否將自己知道的一些情況向楊帆反應。
“還是看看再說吧!”杜新寶想到楊帆白天在高速路口的表現,心裡很不踏實。
楊帆出現在餐廳裡時一干市委常委紛紛站起,走到主位上楊帆站着目光環視一圈,難得露出笑容說:“不好意思,勞大家久等了。我想大家今天都很忙,晚飯就隨便的吃一點吧,酒就不喝了。另外,這一趟下來。我主要是來搞調研的,大家如果沒有特別重要的事情,就不必來彙報了。都坐下吧!”說着楊帆坐下,扭頭看看身邊的趙友亮,笑着問:“有亮同志,明天行程是怎麼安排的?”
“明天去我市最大的民營企業聯發集團看一看,聯發集團是我市制造業的龍頭企業,產品遠銷東南亞、中亞、非洲等地。前幾年世界性的金融危機,給聯發集團造成了很大的損失,但是聯發集團及時的轉變了市場方向,在國內和東歐尋找新的商機,很快又打開了一個新局面。”趙友亮誇了半天,楊帆還不知道聯發集團是做啥行業的。
微微露出一絲不快,楊帆淡淡的說:“有亮書記,聯發集團是做什麼行當的?”
稱呼的變化很微妙,從有亮同志到有亮書記,趙友亮被問的渾身一驚,心裡一陣尷尬,臉上趕緊堆笑說:“聯發集團的產品很多,最早是做建築工具,後來進軍紡織業,機械製造等領域。”
楊帆微微一笑,猛的轉頭問另一邊的李世剛:“世鋼同志管行政,對於聯發集團的瞭解想必更多。”李世剛正豎起耳朵聽領導說話呢,猛然被問,也是怔了一下,很快回過神來點頭說:“市政府一直很關注和支持以聯發集團爲首的民營企業,集團總裁司馬和是我市的政協副主席。說起聯發集團的發家史,據說司馬和最早是做沙場和磚廠。適逢國企改革,司馬和抓住機會拿下了當時面臨破產的紡織廠。後來……。”
“紡織廠?”楊帆笑着打斷了李世剛的話,沉吟了一番淡淡的說:“小的時候,老家的紡織廠進行改制時,老百姓可是罵聲一片啊。說市領導是仔賣爺田不心疼,呵呵,不說這些了。”
楊帆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趙友亮和李世剛倒是不太在意,以爲是思維跳躍的緣故。領導的思維跳躍向來都這樣,大家也都習慣了。倒是謝柔聽的清楚,她是本地人,對司馬和怎麼起家的心裡明鏡似地。楊帆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讓謝柔有點心驚肉跳的意思。
楊帆隨便拔了一碗飯便放下筷子站起來說:“我吃好了,大家隨意。”說着朝衆人點點頭上樓去了,一干官員有點目瞪口呆的看着楊帆。年輕的省委副書記的表現實在讓衆人難以琢磨。但凡新來的省委領導,肯定是要配置自家班底,在座的有些人都有想法的。可是楊書記好像沒這個意思,這很不正常。
杜新寶幾乎是同時站起來的,當着衆人的面說:“楊書記,市委關於控制不利與安定團結大局的消息擴散,做了一些安排,市委的意思是請您把把關!”
這個是下午市委會議上的決定,杜新寶這個時候提出來彙報。也在情理之中。關鍵還是杜新寶這個人,來到三河市幾年一直非常低調,不爭不搶不鬧,偶爾自家的籬笆讓人鑽了,也能大度的忍受。即便是謝柔這麼細緻的人,也習慣了杜新寶會上不發言只舉手的做派,也沒覺得杜部長是個威脅的存在。彙報本來就是人家的分內事,所以杜新寶此舉沒有引起什麼波瀾,只是招來一些人嫉妒的眼神,有機會在領導跟前表現嘛。當然這些嫉妒也是有限的,老杜平時爲人低調。這也該是人家的機會。
楊帆笑了笑,看看杜新寶平實的相貌,點點頭說:“半個小時後上來。”
杜新寶的心情外人是無法理解的,此刻他有一種押上身家性命的決絕。三河市的情況,這些年他一直在仔細的觀察,耐心的等待。一個人隱忍太久了,當他有所動作的時候,不緊張那都是怪事了。此刻如果有人掰開杜新寶的雙手,會看見他掌心全是汗。
“新寶同志,要抓住機會哦。”挨着杜新寶上手的謝柔,這時候笑着低聲說。兩人平時關係還湊合,杜新寶跟誰好像都這樣。謝柔好幾次還麻煩了杜新寶,自我感覺倆人的關係還是不錯的。
杜新寶緊繃的心被這突然的話嚇了一跳,扭頭看看謝柔滿臉的微笑,有點發白的臉色漸漸的平靜下來。謝柔也挺奇怪的,怎麼杜新寶的臉都白了。
“謝書記,我都五十出頭了,還有啥指望?只求不要有人因爲這個事情對我有看法就行。”杜新寶找了個不錯的藉口,謝柔聽了頓時釋然,心道原來這老好人是擔心遭忌。
謝柔掃了一眼跟她不太對付同爲女性的市委組織部長嚴九妹一眼,淡淡的說:“這是你的分內事,有的人想巴結領導,也不先照照鏡子。”
謝柔和嚴九妹之間互相不買賬又似乎都奈何不了對方,這個現象在三河市不是什麼秘密。兩人恩怨歷史杜新寶不得而知,也不想知道。不過謝柔說含沙射影的指嚴九妹嫉妒心重,倒是沒冤枉她。
“都不是啥好鳥!”杜新寶臉上帶着微笑,心裡暗暗的罵了一句,朝謝柔點點頭不再說話,那意思很明顯,不想摻和兩個女人之間的恩怨情仇的戲碼。
回到房間的楊帆坐在沙發上喝着肖雨端上來的茶,目光顯得有點遊離走神。肖雨在楊帆身邊有日子了,知道這是在想心思的前兆,趕緊的悄悄撤退。
楊帆想的是剛纔杜新寶說話的時候,目光裡似乎透着一種決然。三河市的情況楊帆不熟悉,但是從杜新寶的目光中,楊帆有一種強烈的預感。要查三河市的問題,現在看來難度不小。從萬大強的態度楊帆就知道難度很大。司馬兩度下來,張子孝的案子維持原來的結論,這一切都說明了,整個三河市橫向縱向構成了一張嚴密的網。單單靠一點表象,估計是很難查出多少問題來的。
思考了一會,楊帆終於有了結論,站起來走了兩圈,最後下了決心摸出手機來。
“郝書記麼?我有個建議!”楊帆雖然說是建議,但是語氣很肯定。
郝南正在家裡和應自強談話,明天應自強就要上任,郝南要將一些自己的新的傳授給兒子。楊帆的電話打來時,應自強想走的,郝南按下免提做了個手勢,示意應自強一起聽。
“你說!”郝南平靜的回答,楊帆說:“我建議把趙友亮和李世剛暫時支開!”
楊帆雖然沒有說明原因,但是見識無數的郝南一下就猜出了楊帆的用心。
“你覺得問題有那麼嚴重麼?”郝南有點猶豫,楊帆在電話裡把長田鎮的事情先說了一下,然後把司馬讓謝柔代爲彙報的市事情也說了。楊帆不下結論,單說事實。郝南聽了一直在沉默,好久才慢慢的說:“我會考慮你的意見。”
電話掛掉,郝南朝應自強嚴肅的看着問:“你覺得如何?”
應自強已經今非昔比,顯得非常沉穩的樣子思索了一番才慢慢的說:“應該是調虎離山!”
郝南讚許的點點頭,慢慢的說:“現在的人大副主任,以前的省政法委書記苟山河,是從三河市還是縣級市的時候就擔任三河市委書記,後來苟山河仕途順利,先後擔任過省政法委副書記公安廳長、副省長、省委常委副省長、常務副省長。前年退居二線,按年齡來算,今年要退休了。”
“您的意思?”應自強笑了笑,郝南揮揮手示意不要再說,站起來揹着手轉了兩圈說:“還有兩個月苟山河就退休,楊帆還是心急了。”
“您要提醒他?”應自強露出吃驚的表情問了一句,郝南失聲而笑,看着兒子滿是寬容的意味的說:“你還嫩了點,也太小看楊帆了。他不過是投石問路,我沒有第一時間表態,他肯定會想到有原因的。趙友亮和李世剛是我到任後提拔起來的,我調開他們是很輕鬆的。問題是,我爲啥不肯幹脆的調開他們?”
郝南在跟應自強上課的時候,楊帆面露狐疑,顯得有點不安的在客廳裡徘徊,口中不斷的嘀咕:“奇怪!”應自強要是看到這一幕,想必會讚歎他老子的料事如神。
敲門聲打斷了楊帆的徘徊,擡頭看見肖雨出來問:“楊書記?”
“開門吧!”楊帆說着回到沙發上端坐,臉上恢復了死水一般的平靜。
進門的正是杜新寶,老遠就快步上前伸手:“楊書記,影響您休息了。”楊帆笑着站起來與之握手,指了指對面說:“坐下說話,肖雨上茶。”
“楊書記,您時間寶貴,我就不廢話了。”杜新寶的開場白多少有點馬屁之嫌,不過楊帆沒啥表情,平靜點點頭,示意他繼續。
“長田鎮的爆炸案,市委經過緊急會議研究,決定暫時壓一壓,等事情都調查清楚了再向社會上公佈。我當時提出,現在網絡發達,還是應該先適當的開個口子,免得到時候被動。市委領導經過考慮,還是決定暫時不開口子。委託向您彙報,並請您指示。”杜新寶這個話,準備了很久,說的簡單明瞭。
楊帆聽罷沒有第一時間表態,而是點上一支菸,抽了一口才慢慢的說:“市委有工作上的考慮,這個可以理解。作爲省委領導,這一攤子事情也不歸我管,我可不好做什麼指示。這樣吧,你請示一下省委相關領導吧。”
楊帆說着意味深長的看了杜新寶一眼,詭異的笑了笑。杜新寶覺得楊帆這一道目光似乎穿透了自己的五臟六腑,有點無處藏身的感覺。“楊書記意識到我的真實目的了,我是說還是不說呢?”杜新寶低下頭,心裡一陣暗暗做最後的思想鬥爭。
猛然間杜新寶擡頭了,坦然的面對着楊帆逼人的目光,一場平靜的說:“楊書記,我手裡有點材料一直想向省委反應,可惜一直沒有合適的機會。今天我覺得是個機會,不知道您是否有時間聽一聽。”
楊帆一直在琢磨杜新寶的真實來意和他究竟是誰的人,想來想去,覺得他能做到市委常委這一步,想必靠山不會太小。楊帆和朱子揚的關係密切,在省委裡很多人都知道,杜新寶不會一點都不清楚。所以可以肯定,他不是朱家老頭的人。那麼接下來最大的可能性,就是何少華了。
“你說!”楊帆神色微微一肅,帶着一種審視的目光看着對方。
杜新寶已經豁出去了,捏在手心裡的u盤拿了出來,輕輕的往桌子上一擺說:“你先看看這個,看完了明天我再來彙報工作。”
楊帆沒有看一眼桌子上的u盤,而是依舊注視着杜新寶的表情,語氣緩慢的問:“何省長在的時候,對你應該挺關照的吧?”
杜新寶渾身猛烈的一震,,目光中露出一種不可思議的味道,呆呆的看着楊帆不說話。得到答案的楊帆笑了笑說:“你回去吧!”
杜新寶以前可是聽說過楊帆收拾何小梅的事情,一直認爲楊帆跟何少華不對付。現在楊帆提到何少華,杜新寶有點灰心了,心道這是秋後算賬,找不到主人打狗腿子呢。
有點失魂落魄的杜新寶緩緩的往外走時,楊帆突然大聲說:“明天早晨過來,上午八點吧,陪我一起調研,我需要一個瞭解情況的同志陪同。”
已經絕望的杜新寶突然愣住了,如同在黑夜的茫茫大海之中看見遠處的燈塔,回過頭來杜新寶看見楊帆臉上帶着鼓勵的微笑時,不禁眼眶一熱,微微的鞠躬轉身就走。
說其他都是多餘的,杜新寶一個鞠躬等於表示,您看行動吧。楊帆說了需要了解情況的同志陪同,那可是話裡有話的。杜新寶當時就反應過來了,楊帆急需關於三河市的情況。宣傳部長整材料,那還不是小菜一碟。不怕辛苦,就怕領導不用你。這是杜新寶多年來最深的體會,任憑你個人在有本事,沒有賞識你的領導乾的再好全白搭。
站在酒店門口等車過來的杜新寶竭力維持着表情的平靜,實際上這個時候心潮難定。當初走上這條人生道路不久,杜新寶就很快的領悟了一個道理,工作能力之外的東西很多時候更重要。一個人想在體制內有所作爲,往往需要把大部分的精力花在領導的身上。這是一種無奈,但卻是現實的無情之處。
“老杜!”嚴九妹鬼魂一樣的突然冒出來,眼睛裡閃耀着一種複雜的光芒。
“呵呵,嚴部長還沒回去啊?”杜新寶心中暗暗一驚,心道這個好妒的女人,這個時候還沒走,她想搞什麼名堂。
“楊書記都跟你說啥了?”嚴九妹帶着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態說話,杜新寶心裡一陣暗暗不快道“大家平級各管各的一攤子事情,我有必要向你彙報?你當自己是市委書記還是省委書記?”心裡這麼想,杜新寶臉上還是帶着微笑說:“沒說啥,楊書記表示尊重市委的決定。這不,我上去沒到十分鐘就出來了。”
“嘖嘖!老杜,不說我說你。你這個人就是太老好,吃飯的謝柔擠兌你了吧?那個女人,看誰有機會心裡就不舒服。”嚴九妹這個話杜新寶當然不會接,淡淡一笑說:“沒別的事情,我該回去向趙書記彙報省委領導的指示了。”
話不投機,嚴九妹酸溜溜的掃了杜新寶一眼,哼哼兩聲說:“趙書記也是偏心,啥事情都站在謝柔那邊,不就是因爲那個女人年輕漂亮麼?我……。”
“嚴部長再見!”杜新寶見車子來了,立刻鑽進車裡,不肯再糾纏。
嚴九妹目送着車子離開,不屑的哼了一聲,摸出鏡子來照了照臉,恢復了一根正經的姿態往電梯走。
杜新寶坐在車上一陣哭笑不得,心道這個女人怎麼爬到組織部長的位置上的,真是咄咄怪事。嚴九妹想偷偷的向領導彙報工作,目的和用心自然不消說了。杜新寶斷定楊帆看不上這個女人,就衝她剛纔不分場合的話,這種女人在楊書記面前根本沒有生存的市場。
車子緩緩的往酒店外大門開去時,停車場上一輛灰色的帕薩特的拍照在車燈下晃了一下,杜新寶一眼認出這是謝柔的車子。
看見杜新寶的車子出來,謝柔立刻從車上下來,招手示意。杜新寶心裡咯噔一下,謝柔比嚴九妹可厲害多了。
“謝書記有事?”杜新寶搖下車窗,探頭笑着問,謝柔慢慢的走到車窗前,笑着低聲問:“嚴九妹上去了?”杜新寶報以一個苦笑,謝柔接着說:“楊書記這個人還好說話吧?”
杜新寶掃了一眼謝柔刻意修飾過的臉,淡淡的說:“謝書記不也單獨彙報過麼?這個還要問我?呵呵,我該向趙書記彙報去了。”
謝柔沒有就差,後退一步擺擺手,目送車子離開。回到車內謝柔點上一支細細的女士煙,車裡沒開燈,只看見菸頭在黑暗中一閃一閃的。微弱的光線中,兩行熱淚順着謝柔的臉上劃出兩道痕跡。
“沒一個好東西!”一聲憤憤的嘀咕後,謝柔打開車燈,重新整理了一下顏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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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秘書,楊書記在忙麼?”嚴九妹下了電梯沒走兩步,走廊上保安認識她沒敢攔。邊上的一道門這時打開了,裡頭走出來的是李勝利。嚴九妹趕緊堆起笑容上前搭話,李勝利倒是板着問:“有什麼要緊事情麼?楊書記休息了。”
嚴九妹長的不錯,放到十年前也是個美女。不過現在眼角的魚尾紋已經出賣了歲月的無情,嚴九妹也不至於傻到不知道這一點,看看楊帆身邊的女孩就知道不要想太多。
“這樣啊,我確實有點事情想彙報,既然楊書記休息了,麻煩李秘書轉告一聲,我明天來彙報工作。”心裡雖然不甘心,但是嚴九妹還是能體會到李勝利話裡那番“沒事請走人”的意思。在杜新寶面前嚴九妹可以放肆,在李勝利這個領導身邊人面前,借十個膽子給她也不敢。
看見嚴九妹的車子離開,謝柔不屑的冷笑一聲,開門下車。
打發走嚴九妹的李勝利敲門進了楊帆的房間,沒有多看開門的肖雨一眼,走到楊帆的耳邊低聲說:“那邊有新的材料發到您的信箱裡去了。”領導關心的事情,有的是可以知道的,有的是不可以知道的。在沒確定楊帆是否同意自己知道前,李勝利謹慎的做了迴避。
“肖雨去房間裡把電腦端出來!”吩咐完肖雨,楊帆手裡把玩着一個u盤,擡頭對李勝利說:“去跟酒店打個招呼,不要放任何人上來。”
謝柔剛出電梯就被保安禮貌的攔住了“謝書記,李秘書剛交代的,楊書記晚上不見任何人。”謝柔猶豫了一下笑着說:“你去通報一聲看看。”
本地人誰不知道謝柔?保安哪裡敢不聽,急忙去敲門李勝利的門。一臉不耐煩的李勝利出來,謝柔笑着迎上招呼:“李秘書!”
李勝利笑着問:“有事?”謝柔點點頭,對於李勝利沒有稱呼她的不禮貌舉動直接過濾掉。
“你等一下,我打個電話問問。”李勝利當着謝柔的面摸出手機撥了號碼,接通之後搶先說:“領導,謝柔來了。”
楊帆正在對着電腦看裡頭的材料,正好肖雨拎着水壺過來加水,楊帆想都沒想伸手在背對着自己的肖雨的大腿上輕輕的擰了一下。
“嗯……!”肖雨嬌吟了一聲,回頭吃驚的看着數次送上門都不貪嘴的現在突然下黑手的楊帆。“是謝柔麼?我睡下了,明天來吧。”說着楊帆給肖雨遞個眼神,肖雨撅着嘴不甘的配合着低聲問:“誰啊,討厭。”
電話裡有女人的聲音,謝柔依稀聽見了。腦子裡不自覺的影像出一男一女正光溜溜的在牀上做那最原始的運動,電話打斷了,女的表示不滿呢。
“好的,我知道了。”李勝利飛快的掛了電話,回頭看看謝柔,低聲說:“不是很方便!”
謝柔心有不甘,但是很無奈,臉上還得努力的微笑着說:“那我明天來。”
不甘心的還有肖雨,楊帆襲擊了一下大腿後,根本沒有進一步的動作。拎着開水肖雨無奈的離開,總算是明白了一個道理,楊帆留她在房間裡,就是用來當一些狂蜂浪蝶製造假象的!
再怎麼不滿,肖雨也只能接受現實,回到房間裡,肖雨不禁在想,該是怎麼樣的女人,才能成爲楊帆牀上的嬌客?
帶着不甘的情緒,肖雨看了一會電視迷迷糊糊的靠牀上睡着了。肖雨做了一個夢,夢見一個騎着白馬帶着面具的騎士,出現在通話般的場景裡。騎士很溫柔的親吻着肖雨的全身,讓肖雨陷入一種幸福和興奮交織情緒中,眼看兩人就要做那等事情時,突然邊上出現楊帆笑眯眯的臉。肖雨一下就嚇醒了,睜着眼睛發現是在做夢,這才發現渾身冒冷汗。
灰溜溜的進洗手間洗了個澡,換上清涼的裝扮,肖雨看看時間已經是深夜。輕輕的推開房門,楊帆還在沙發上坐着,彎着腰盯着電腦的屏幕。
茶杯裡的水早就幹了,專注的楊帆沒有察覺,拿起茶杯想喝發現幹了,也不招呼肖雨,放回去繼續看他的材料。肖雨這纔想起來,楊帆獨自一人的時候,似乎從來不招呼自己倒茶啥的。想到這個肖雨有點後悔剛纔睡着了,陳明陽早先交代過,在領導身邊工作,最要緊的就是眼睛裡有活。等領導叫你了,那就算是失職了,肯定會在領導的心裡留下不好的印象。
肖雨趕緊上前拿起茶杯,麻利的換了一杯新茶過來放下時,楊帆擡眼看了她一眼沒說啥,肖雨心虛的低聲解釋:“剛纔睡着了。”
“開水留下,你去睡吧,我晚上要熬夜。”楊帆一點生氣的意思都沒有,似乎肖雨存在不存在都一樣。這個有點打擊人了,肖雨連忙表示:“我不困了。”
楊帆這才笑了笑,看了看肖雨繼續忙自己的。肖雨立刻明白,剛纔這個領導是在試探自己,真的回去睡覺,明天搞不好就要捲鋪蓋滾蛋了。
“這個男人太壞了!渾身都是心眼!”肖雨在心裡嘀咕一句,小心的坐在對面的沙發上。
楊帆擡頭看看對面小心翼翼的肖雨,不禁笑了笑說:“去弄碗麪條來,別在那傻坐着。”
翻過最後一頁,楊帆看完了所有材料。杜新寶的u盤裡保存的材料,基本沒有直接的證據,而是根據他多年的工作經驗,記錄下一些現象加以分析。楊帆多少有點遺憾,不過站在楊帆的角度來看,杜新寶既然沒有摻和到三河市的問題裡去,就可能知道太多。這個u盤裡的材料,最大的作用就是給紀委的調查,提供了明確的方向和線索。
這個時候沒有睡覺的人不止楊帆一個,市委書記趙友亮在市委招待所的房間裡,一個小型的市委常委會正在召開。市長李世剛、市委專職副書記方樂、市紀委書記高鴻、政法委書記謝柔、秘書長曹雄圍坐在茶几前,每個人的面前都擺放着一份調查報告。
“東西大家都看完了,這個事情楊書記當時在場,想瞞是瞞不過去的。杜新寶彙報說,楊書記尊重市委的決定,消息暫時不對社會上公開是很有必要的。長福公司承建長田鎮的工程,拆遷過程中出現了大量的違規操作,鎮黨委不但不制止,還進行包庇。建議紀委立刻介入,處理一批人,儘快消除影響。同時,政府由主管副市長掛帥善後,我不希望楊書記走之前,聽到任何不利於維護市委威信的聲音。”趙友亮嚴厲的說着,目光停留在謝柔的臉上。
謝柔當然知道趙友亮的意思,長福公司是怎麼一回事,謝柔大致也清楚。
“我同意趙書記的意見,對於鎮黨委內部存在的蛀蟲,一定要堅決處理。另外對於長福公司可能存在的問題,市有關部門也要嚴肅處理。”謝柔表了態,市長李世剛舉手說:“我建議動作要快,最好在楊書記離開前拿出一個處理結果來。”
謝柔微微一笑說:“關鍵是要做出態度,我建議立刻將長田鎮黨委的主要負責人全部停職。長福公司那邊,有關部門行動起來,該抓的抓,該審的審。”
謝柔這麼一表態,其他人紛紛跟着附和,好像謝柔纔是市委書記一樣。對此,趙友亮的目光有點複雜,李世剛的表情則有點黯然。
從市委招待所裡出來,一輛奔馳車突然爛在謝柔的面前,車窗搖下時,裡頭露出一個男人的臉。“上車談一談吧?”男人的臉在黑暗中看不清楚,不過語調裡透着一股輕佻。
謝柔扭頭四下看看無人,哼了一聲低聲說:“你的車子我可不敢做,長福公司那邊,你自己做的乾淨點吧。被省委副書記抓了現行,老天爺都救不了。還有,最近你做的那些破事,最好收斂一點。”
說罷謝柔繞開奔馳奔着自己車走去,奔馳車窗搖上的瞬間,車廂裡的男人冷冷的低聲說:“**!遲早搞的你yu死yu仙!”
司馬揉了揉發紅的眼睛,放下煙微微嘆息一聲。房間門沒敲就開了,不用想都知道是誰。司馬頭也不回的說:“你能不能禮貌一點?要敲門!跟你說了多少次了?”
“知道了。哥!剛纔我見了謝柔,這騷娘們話都不肯跟我多說一句。mlgbd,她算什麼東西,不就是靠着上了苟老頭牀纔有今天的麼?苟強今天剛提走三十萬,這小子要錢倒是越來越兇了。mlgbd,苟老頭就要退休了,這小子還一副人五人六的樣子,看着我心裡就來氣。”司馬和根本就不在意哥哥的不快,一溜煙的把話都倒了出來。
“放你**臭屁!”司馬抓起面前的書狠狠的砸了過來,司馬和機靈的躲開了。
“做人要知恩圖報,你這種過河拆橋的想法是小人行徑!沒有老領導,你哥我還是在一個鄉派出所裡蹲着呢,沒有老領導,你小子還在沙場裡開三輪拉沙子。你個豬狗不如玩意,以後再說這種話,我踹死你。”
司馬和沒想到司馬居然雷霆震怒,連忙對着笑臉上前說:“哥,您別動氣啊!我不是給謝柔那個娘們氣的麼?這女人鬼精鬼精的,沒次收錢都轉十幾個圈子,出了事情又不肯兜着。長福公司那邊,這次算是完蛋了。”
“小弟,以後你還是別沾黑了!還好當初我建議你別出面,焦銀寶那邊,你一定要安撫好了。出了事情讓他頂着,要多少錢都給,只要能風平浪靜的擺平長田鎮的事情一切都值得。”
司馬苦口婆心的勸說,司馬和根本聽不進去,反而不快的說:“哥,你不是知道。當初盤下紡織廠是爲了那塊地,集團那些廠利潤一天不如一天。苟書記拿着政績上去了,留下這麼一個費力沒多少油水的攤子,沒有長福公司那邊的進項,我日子可不好過。當初苟書記答應幫忙活動公司上市的事情,都過去這些年了,一點影子都沒有。苟強要錢可是一分都不能少的,您也要爲我着想吧?”
司馬的臉上露出一絲陰沉,鷹鉤鼻子在燈光下泛着光,組合出一幅陰翳的表情。“歡樂谷那邊的情況你掌握了多少?”
“夠嗆,葉媚那個婊子對謝柔死心塌地的,有價值的情況一點都沒弄到。”司馬和憤憤的說着,司馬皺起眉頭低聲說:“眼下還是要跟她搞好關係,葉媚那邊,你想點辦法,一定要拿住有價值的把柄。不然將來出點啥事情,謝柔完全可以撇的一乾二淨。”
“嘿嘿,哥果然高明!”司馬和拍了一句馬屁,湊近了低聲說:“要不我弄點藥,把謝柔這騷娘們放倒了,找幾個兄弟拍點藝術照?”
“混賬!你這麼幹是逼着她跟我們拼命,愚蠢!滾吧,別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