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在客廳聊了一會,忽然門一響,一個大約四十來歲的中年人走了進來,西裝革履,方臉闊鼻,膚色黝黑,面色沉穩。
楊文海趕忙迎了上去低聲地說了幾句。柳羽新忐忑不安地想着:莫非這就是他家老頭子楊廣浩?說有五十歲,長得還挺年輕,不過除了穿得神氣點,和普通人也啥區別嘛。
楊廣浩瞟了他一眼,目光頗有些威嚴,說道:“你跟我來書房一趟。”隨後轉身上樓。
柳羽新看到楊文海傳來的眼神,下意識的點了點頭,趕忙跟了上去。
兩人進了書房,楊廣浩將西裝一脫,放在旁邊的衣架上,順手從抽屜裡拿出一包熊貓香菸,點着了深吸一口,坐在那張寬大的豪華椅上,淡淡地說了聲:“坐。”
柳羽新雖然有些膽怯,但事已臨頭索性豁了出去,不客氣地往沙發上一坐,從口袋裡掏出皺巴巴的友誼煙,摸了半天卻找不着火,硬着頭皮問道:“楊……叔叔,能不能借個火?”
楊廣浩微微一愕,不過瞬間神色如常,從桌上拿起打火機給他。
柳羽新硬擠出點笑容,有些不好意思地接了過來點上。
楊廣浩打量了他一下,淡淡地說:“有話就直說吧,我先說一下,等會你說。”也不管柳羽新是否同意,繼續道:“我聽文海說你有很神奇的能力,能夠知道對方心裡在想什麼,非要讓我和你見一面。其實我是不以爲然,要知道去年全國纔剛剛打擊了一個浩大的邪教組織,全世界都轟動了。你不希望我把你當做他們一夥吧?”
柳羽新當然知道他指的邪教是什麼,心裡有些憤怒:這老頭居然當老子是裝神弄鬼的,真是可惡。有些激動地道:“楊市長,你是否認爲楊文海是故意撒謊騙你呢?還是說你根本不信任你的親生兒子?我是什麼人,楊文海會不知道嗎?”
楊廣浩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你急什麼,我還沒說完呢。”
柳羽新鬱悶地吐了個菸圈,也不做聲。
楊廣浩繼續道:“你父親和沈長順是好朋友,所以你想幫他。你查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還說通了釘子戶程富春撤銷了行政上訴,並且寫了道歉信,這一切都說明你做得還不錯,也就是因爲這一點,我纔會同意見你一面。”言畢,眼中露出一絲讚許之色。
柳羽新大喜道:“程富春那小子已經寫道歉信了?那沈長順可以恢復職務了吧?”
楊廣浩道:“既然當事人都承認錯了,應該問題不大。明天開個常委會就可以通過了。”
柳羽新一聽喜不自勝,連連吸了好幾口煙,差點燒到手指頭,激動地道:“這都多虧了楊市長啊,我代表玉嬌,不,我代表沈長順謝謝你的幫忙。”連連彎腰鞠躬不止。
楊廣浩做了個手勢制止,笑了笑道:“他家的事用得着你來道謝麼?另外你曾說要對付蔣賢軍,有這回事嗎?”
“那是當然!”一說起這個
混蛋,柳羽新就氣不打一處來,將自己險些致殘的經過簡略地說了一遍,咬牙切齒地道:“不管是爲了沈叔叔還是爲了我自己,我都要將他扳倒!”
楊廣浩的表情似笑非笑,問道:“你知道他家的背景嗎?你有何把握能將他扳倒?”他心想柳羽新一個毛頭小夥子,最多不過有些小聰明罷了。無權無勢拿什麼和人家鬥呢?至於所謂的神算能力,他壓根沒往心裡去。他問這句話,無非也是想讓柳羽新知難而退。
不想柳羽新略一思索,不緊不慢地道:“他家的背景,文海已經告訴我了。至於把握麼,只要有您在,我想一切都不是問題。”
楊廣浩微眯着眼,搖了搖頭,笑道:“我當你有什麼高明的主意,原來你是把寶押在了我身上,我要能做得到,還用得上你嗎?”
頓了頓,續道:“孩子,人生險惡,人心難測,你還是好好上班,過你的清閒日子去吧。”
柳羽新聽得出來他話語中的意思,卻不以爲意,微笑道:“你目前恐怕是做不了,但是很快就不成問題了。”
楊廣浩眼睛霍然大睜,沉聲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柳羽新將公文包打開,取出一本紀念冊遞了過去,笑道:“初次到您府上,一點意思,請笑納。”
楊廣浩有些疑惑,本想拒絕,卻禁不住柳羽新硬塞在他手裡,不斷用眼神提示他打開看看。
他納悶地接了過來,翻開來一看,裡面竟然有十幾頁,上面全是有關於他近幾年在江夏市出席或參與慰問賑災一類的新聞事件,還配有相關圖片。
楊廣浩心裡有些不平靜,心想這小子居然還挺用心,收得還挺齊。再翻到第一頁上,卻見上面寫着一行粗體紅字:“聚焦江夏市委書記楊廣浩2002年親民鏡頭”。
楊廣浩若有所思,隨手將那紀念冊放在桌上,淡淡地問道:“這是你的禮物?我怎麼看不懂啊?”
柳羽新笑道:“市委書記殷國旺即將卸任,您就是未來的江夏市市委書記,所以提前向您賀喜啊。”他花了一下午煞費苦心蒐集這些材料做了一份紀念冊,就是想祝楊廣浩高升。
每個官員都盼望着高升,就猶如企業家都想贏利一樣,柳羽新一方面送上祝願,另一方面送上紀念冊也是表達自己願意爲其盡責盡力的一番心意。
楊廣浩淡淡地笑道:“你們這些年輕人懂得什麼,難道這市委書記一職是我說了算嗎?我都沒有把握,難道你可以做到?”
柳羽新暗道不好,原來還以爲他們家這背景槓槓的,再加上許多地方政府歷來都有行政首長接替黨委一把手的傳統,市委書記想來由楊廣浩接替不會有什麼意外。難道這裡面有什麼問題?怎麼也不見楊文海說起?
當下無可奈何,只能暗中運起巫眼觀察。
一見之下,果然有許多讓他心潮澎湃的信息顯露出來,努力地平定心神,將紛亂的信息梳理
整齊,暗暗地想着怎麼給這楊廣浩回覆。
楊廣浩見他默然不語,以爲將他問得啞口無言,笑道:“所以說你們年輕人需要多磨練,千萬不要以爲自己什麼都懂,做任何事情都需要再三考慮……”
話未說完,只見柳羽新衝他詭異的一笑,然後抓起那包熊貓香菸,叼了一根點上,悠然道:“所以我就送了這份大禮給你嘛,雖然我也不是有很大的把握,但至少有我在,可以幫你搞定你的競爭對手。”
楊廣浩表情忽然有點僵硬,問道:“你知道什麼競爭對手?怎麼搞定?你說來聽聽。”
柳羽新得意地笑道:“這次殷國旺卸任,候選人其實就兩個,一人是你,另一人就是蔣賢軍的叔叔、金海市市長蔣建元,對不對?”
楊廣浩霍然站起,滿臉不可思議的表情,驚詫地問道:“你,你怎麼知道這麼清楚?”因爲關於蔣建元入圍候選名單的事情他還是今天早上剛剛從省委得到的消息,這件事情連楊文海都矇在鼓裡,甚至可以說在江夏市高層裡也不過有限的兩三人知道,如今卻被眼前這貌不驚人的小夥子輕輕鬆鬆地說了出來,心裡震驚萬分。
柳羽新見他的表情就更加洋洋自得,索性在書房裡踱步起來,雙手負在背後,邊走邊說:“江夏市是省裡的經濟中心,並且是副省級城市,誰做這個市委書記都可以說異常關鍵的一步,只要扳倒了蔣建元,這個寶座自然就是你的。”
想了想,又道:“其實現在就可以採取針對蔣賢軍的措施,而不能等到殷國旺完全退位的時候,比如說暗中蒐集他的罪證,要不然就算你當選了市委書記,恐怕證據都已經被毀滅殆盡了。”
楊廣浩雖然還沒有從巨大的震驚中緩解過來,但仍然聽懂了他的意思,皺眉道:“你說的蒐集罪證之類的行動,已經在暗中進行了,不過要採取別的什麼措施比較困難,畢竟殷國旺還在任上,而且公安局長跟他的關係也不錯。”
柳羽新笑道:“殷國旺年紀已經偏大,快接近六十歲。這次調動很可能是去省人大當副主任,又不是升職你怕什麼?至於那公安局長,我覺得你可以暫時把他拉攏過來,只要讓他明白大勢將去,肯定會有所改變,敵人的朋友未必是敵人。”
楊廣浩猛然吸了一口涼氣,這殷國旺新調任的崗位還是自己下午給省委組織部部長打電話詢問了半天才知道的消息,這柳羽新居然也知道了?這傢伙年紀輕輕,怎麼消息如此靈通?難道說他真能算得如此準確?
楊廣浩內心暗喜,他本來就爲這次市委書記的職位想得焦頭爛額,沒想到憑空掉下個神奇人物。他平復一下起伏不定的情緒,緩緩開口道:“說了半天,你還沒說到重點,萬一到時候是蔣建元擔任市委書記,我豈不是拿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柳羽新道:“我有一個算不上思路的思路,不知道可不可行。”隨後,附在他耳邊嘰裡咕嚕地說了一大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