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陣誘人的香氣從常河手中的木盤發出,令人食指大動。
不用招呼,常河徑直把魚頭泡餅往主桌上端去。身後還有些小嘍囉端着紅燒魚塊,一桌一桌的送着。
“賊他孃的,爲什麼那盤魚那麼大個,還這麼香?”旁邊桌上黑旋風李逵聞了香氣口水都快流出來了:“那盤是什麼!”
上菜的小嘍囉知道李逵性子粗野不好惹,說的不對就要劈頭蓋臉的亂打,那可是蒲扇大的巴掌啊,上次有個兄弟一下子就被打掉了後槽大牙。
所以小嘍囉就當沒聽見,放下盤子就走,黑旋風李逵那肯放過,劈手就把小嘍囉給提溜回來:“你個鳥人,裝聾作啞就以爲能讓爺爺我放過你麼!”
“黑爺爺!黑祖宗!”那小嘍囉險些沒嚇尿了:“那是新菜,常廚子就燒了一份,要拿去主桌的。”
“放屁!”李逵一巴掌扇倒了小嘍囉,兩步來到近前,伸手就把常廚子給攔住了:“什麼新菜,叫俺先嚐嘗!”
常廚子也知道李逵難惹,但並未驚慌,只是立住了腳道:“這菜是燒給梁山的恩人吃的,就連做法也是人家指定的,你說你吃得吃不得?”
西門慶在席上已經看到李逵半截鐵塔似的身子把常廚子給堵得嚴嚴實實,又聽常廚子這等說法,顯然是已經認同這魚頭泡餅的做法了。
都說李逵魯莽,也有說粗中有細的,今番看起來李逵也不過是個吃貨罷了。
“什麼恩人不恩人的!”李逵嚷嚷道:“就是官家的御膳,從俺面前過也要留下三分!”
說完李逵伸出大手就想要從盤子裡撈了吃,席上宋江一拍桌子,大喝一聲:“你這個黑廝,胡言亂語說些什麼!”
“掃興,每次公明哥哥都出來掃興!”見宋江呵斥自己,李逵悻悻然縮回來手,沒有動盤中的魚頭,反倒是從邊上取了塊烙餅在手:“俺就吃個餅還不行麼?又不是啥稀罕玩意!”
“這廝倒也有些急智,本來差點說漏了嘴,被宋江一喝倒拿了餅說事,顯然不只是個莽漢!”
西門慶見李逵舉動,心下了然。黑旋風李逵素來和宋江走得近,賭錢輸了也總是找宋江借錢翻本,所以肯定是從宋江那裡聽到了些對自己的看法,剛纔着急吃魚,險些沒說漏了。
托塔天王晁蓋呵呵笑道:“左右不過是條魚,公明賢弟何必大加斥責?”
說完又對西門慶道:“沒想到賢弟還懂得做魚,想必是有些研究的,比我們這些只懂得吃的粗人要強得多了。這位是黑旋風李逵,爲人耿直,最是口快,我向賢弟討些魚給鐵牛吃罷。”
西門慶對於黑旋風李逵的底細自然是一清二楚,李逵當初在江州,不過是戴宗手下的一個小牢子,尋常賭賭錢喝喝酒的,對宋江那個黑三胖倒是死心塌地的納頭就拜。
晁蓋這麼一說,西門慶笑道:“江湖上也聞說些黑旋風的名頭,今日一見果然是條漢子,我看李逵兄弟身大,想必飯量也是驚人...”
“常廚子,你把盤子放下,分半個魚頭給李逵兄弟罷。”
“這黑廝一天到晚不是吃就是睡,武藝未見精進,身子倒肥大了許多。”宋江客氣了兩句,又對李逵喝道:“鐵牛,還不上來謝過了西門大官人!”
旁邊戴宗也站起身來道:“鐵牛,你不要不識擡舉!”
李逵見西門慶長的文縐縐的,沒想到卻是這般的豪爽,一下子就肯分半個魚頭給自己吃,喜得抓耳撓腮,上前唱了個喏道:“鐵牛見過西門大官人!”
西門慶見李逵雙手唱喏,方纔的烙餅無處放,乾脆銜在口中,甚是滑稽,忍不住笑道:“鐵牛兄弟,快拿了魚去吃罷。”
常廚子把木盤放在桌子中央,又取了個空盤來分了半個魚頭給李逵道:“既然是恩人給你的,你就拿去吃罷。”
李逵見有了魚頭吃,也不去惱常廚子說話不客氣,端着盤子轉身就要回桌,看着自己桌上好幾個頭領眼巴巴的看了自己,想了想幹脆端了盤子蹲在門口大吃起來。
西門慶遠遠見李逵也不用筷子,雙手撈了魚頭狂啃,那塊餅丟在魚湯裡,倒也正好符合魚頭泡餅的吃法。
除了不應該用手撈着吃...
晁蓋等人的吃飯就文明多了,尤其是宋江,等衆人都挾過了這才挾了一塊在小盤中細細品着,一下子就看出來和衆人的不同。
西門慶吃相比宋江要粗魯多了,取了魚頭的精華部位一吃,入口鮮美無比,這常廚子果然是個做魚的好手,第一次做這魚頭泡餅就掌握了西門慶說的那些要領。
“好!好吃!”晁蓋一挑大拇指。
“妙哉,沒想到魚頭也能做出這等美味!”宋江品了品魚肉,似乎有點詩興大發的意思。
“唔唔...”阮小七口中塞滿了,還流水般的不停挾魚,騰出左手來對常廚子一挑大拇指,半天才吐出個“好!”來。
常廚子拱拱手,看往西門慶的眼神已經有些不同,轉身下去了。
“諸位,可知道這道菜爲什麼叫魚頭泡餅麼?”半個魚頭風捲殘雲一般的吃得七七八八,西門慶笑着取了塊外酥裡嫩的烙餅往魚湯裡一丟,泡了一會兒才挾回來道:“魚湯鮮美,配上這餅,最是好吃!”
“原來這烙餅是這麼吃得!”阮小五拿了烙餅在手,有樣學樣試了試,果然是別有一般滋味。
“咦,怎麼沒見公孫先生?”一旁戴宗驚訝道:“公孫先生不禁酒肉,向來是聞着酒香就鑽出來的啊。”
晁蓋笑道:“公孫兄弟說身體有些勞累,已經在住所歇息,也有飯菜送上。”
西門慶聽了肚裡笑道:“只怕是那五百張甲馬做到一半,想要趕緊做完了好回山吧?嗯,新手的徒弟樊瑞也不在,弄不好被公孫勝拉去做苦力了。”
西門慶料想不差,樊瑞現在正對着一大疊黃表紙,皺着眉頭苦了臉道:“道兄,做甲馬真的能有助修爲麼?”
“咦?你不信麼?”公孫勝用筆沾了硃砂,正在奮筆直書,聽樊瑞發問,停了筆擡起頭一本正經的回答道:“我來問你,你這幾天做這甲馬,有何心得?”
樊瑞苦笑着看着旁邊已經制作好的甲馬,心道:“這等粗淺的符咒又能增加什麼修爲?早知道不去惹梁山,好好的在芒碭山落草不好麼?”
不過公孫勝一本正經的問自己,樊瑞也只好做出一本正經的樣子,假裝沉吟了一會兒道:“自從散去了妖力,按照道兄的法子修煉起來,每日製作甲馬,倒是感覺法力微微有些精進。”
“這就是了。”公孫勝滿意的點點頭:“道友原來入了魔途,雖然改修正道,但法力運轉還有些舊習慣,進度快了反而法力不純,貧道正是要借製作甲馬來給你修身養性!”
“正道果然就是說頭多,一點屁大的小事都能說出修身養性這種大道理來。”樊瑞心裡瞭然,嘴上卻是另外一套:“原來如此,有勞道兄教誨了!”
公孫勝掐指一算,答應西門慶的五百張甲馬已經制作了三百多張,幸好有樊瑞這種免費苦力,要不然自己耽誤時間不說,還需費了手腳。
自從樊瑞加入進來,公孫勝已經漸漸的放慢了自己製作的速度,累活都叫樊瑞幹了,整體速度反倒不如公孫勝一夜十幾張的節奏了。
“約莫還有一百六七十張,等你製作完了,法力自然可以精進。”公孫勝道:“到時候我就可以教你下一階段的修煉方法了。”
樊瑞點頭稱是,低了頭幹活,心裡卻在暗自尋思。
“這連具體數目都有,到底是怎麼回事?”樊瑞當然不會相信製作甲馬可以有助修爲一說:“不會是公孫勝這廝瞞了羅真人偷偷賣甲馬罷?這是最近接了個大單,把自己這個冤大頭充當苦力!”
樊瑞忙裡偷閒,看了看旁邊堆了好幾堆有如小山的甲馬,用心數了數,已經瞭然:“這世上誰能用的了五百枚甲馬?這東西也只能用來偷懶,就算梁山那些小嘍囉都栓在腿上,也沒法增加什麼戰力吧?一刀一槍,還不是死路一條?”
說實話,眼下也就只有西門慶心裡有些盤算,要拿這些甲馬做個壓箱底的應急之物,公孫勝和樊瑞想破了腦袋也沒法理解西門慶的想法。
什麼讀心術之類的,這個世界上根本是不存在的。
“管他怎的,做完了甲馬,公孫勝這廝也該教我些真東西了。”樊瑞想了想也沒其他路好走,還是踏踏實實做了甲馬罷:“等隨了公孫勝回山,就可以覲見羅真人,說不定一高興就傳了我道法!這會兒吃點虧不打緊!”
這邊樊瑞埋頭苦幹,那邊聚義廳內的宴席已經吃的差不多了,剩下的無非就是打屁喝酒,借了桌子扔色子耍錢的也有。
托塔天王晁蓋和宋江、吳用陪了西門慶,一一和山上衆頭領見過,衆人都知道西門慶救了晁蓋性命,又是吹雪七休書的作者,一個個都要納頭就拜,西門慶的風頭一時間把晁蓋和宋江都壓了下去。
晁蓋在一旁看的歡喜,宋江卻是有些妒意,不過都裝在肚子裡,不在臉上顯露。
“大官人,怎麼沒見那一個人?”宋江轉了一圈,向西門慶問道:“宋江許久未見,十分想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