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門慶一時不知道這是哪一齣,潘金蓮倒止步招呼道:“原來是鄆哥,奴家無法脫身,還請鄆哥幫忙去街上尋我家大郎回來主事。”
這鄆哥也算是和武大郎有些熟識,平日裡尋些雪梨在街上賣,十有七八都先在西門慶府前候着,挑好的賣個好價錢,剩下不要的纔去滿街叫賣,西門慶可以算是自己的財神爺,再加上常在府前走動,怎不知西門慶的手段?此刻聽潘金蓮招呼,眼前西門大官人大咧咧的躺着,未發一言,生怕壞了大官人的事情,哪裡敢動彈?
“六姐有所不知,小弟剛從街上回來,一路上沒看到武大哥,只怕是被哪個大戶人家連人帶擔子招呼去,一時間往哪兒找去?再說大官人在此,小弟須安心伺候纔是。”鄆哥想了想,張嘴推辭道。
人心隔肚皮,潘金蓮哪裡知道鄆哥有這麼多說頭,只好回道:“既然是如此,也只好奴家一體承擔,反正說到底也是奴家失手掉落叉杆,才惹出這些事情來。鄆哥在此悉心照顧,待奴家和乾孃熱那安神湯來。”
鄆哥一心賣那照顧的人情給西門慶,滿口答應道:“六娘只管去,這裡有小弟我照顧。”回頭又驅趕看熱鬧的人羣道:“走了走了!沒什麼好看的,都回去吧。”
衆人看了半天,好戲剛演了半場,那肯就此離去?一個個嘴上說着:“這就走,馬上就走。”腳步倒不見半點動彈。
西門慶見王婆和潘金蓮嘀嘀咕咕,往後面熱那安神湯去了,就要得空起身離去,鄆哥哪裡肯放過,手扶西門慶苦苦相勸道:“大官人莫要心急,六娘去後面熱湯,一會兒就得,待用過安神湯再走不遲。”
笑話!不過是打醬油路過,就被潘金蓮無緣無故的砸了下腦袋,在椅子上躺了一會兒,就無意中摸了潘金蓮的酥胸,一會兒喂個安神湯啥的,誰知道後面會不會直接蹦出武松來!老子這顆人頭還要不要了?不能坐以待斃!
西門慶堅決的從躺椅上坐了起來,先是重重的哼了一聲,接着環顧四周驚詫的目光,一翻白眼,用絕然的口氣道:“俺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喝什麼鳥安神湯?”
不管是鄆哥還是圍觀的人羣聽到這句狠話都不免心驚肉跳,是啊,怎麼都忘記了西門大官人在清河縣是什麼樣的狠角色?家裡開着生藥鋪,和縣裡面幾個千戶不是親戚就是好友,官府裡的關係那是槓槓的,在城樓子上跺上幾腳,整個清河縣都要晃幾晃,誰能惹得起?
那買藥的獵戶,不就是因爲點事情讓西門大官人割了人鞭?
有不少看熱鬧的人聽了這話都不由自主的慢慢往門口蹭了過去,眼看這大官人正在氣頭上,誰也不想觸這個黴頭。
這時不知道哪兒傳來一句話,硬梆梆的落地有聲:“大官人不能走!”
“誰啊,膽子這麼大。”衆人側臉看去,潘金蓮端着熱氣騰騰的一盞安神湯,俏臉繃得緊緊的,從後面轉了出來,身邊王婆驚慌失色的拉了拉的潘金蓮衣服。
“西門大官人,今天千錯萬錯都是奴家的錯,不合失手掉落叉杆,若是大官人不用這碗安神湯就走,奴家心中實在不安,只好帶了當家的大郎每日去大官人門口磕頭認錯。”潘金蓮不顧王婆提醒,輕咬嘴脣道。
鄆哥聽了這話大驚失色,這六娘怎麼能這麼出口不慎,你這話到底算是道歉還是威脅西門大官人啊。
西門慶看着潘金蓮輕移蓮步,端着安神湯向自己走來,不亞於死神,不,是黑白無常端着毒藥向自己走來,至於潘金蓮說了啥根本就沒聽清楚,張口結舌道:“這個...”
王婆急忙上前打圓場道:“大官人,這安神湯也熱好了,不妨用了再走,六娘有口無心,大官人莫要往心裡去...”
西門慶咳嗽兩聲,正待尋個藉口脫身,茶坊門口傳來兩聲大喝:“老爺人呢?”
“俺家老爺可在這兒?”
緊接着衆人一陣喧譁,門口先是擠進來兩個手持馬鞭的小廝,罵咧咧的開始驅趕人羣:“這都什麼鳥人,在這裡圍觀,走的晚了小心鞭子不長眼。”
衆人知道是西門慶家的小廝來尋自家主人,眼見鞭子就要落在頭上,熱鬧是肯定看不上了,不免一鬨而散,茶坊裡面頓時安靜下來。
這時門口又走進一個掌櫃打扮的中年男子,黑着臉道:“我倒要看看是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硬留東家老爺!”
“這不是生藥鋪的傅掌櫃麼。”王婆一見來人,急忙上前行禮:“西門大官人路過這裡,突發舊疾,老婆子和武家娘子這是趕緊扶進茶坊來用碗安神湯而已,怎麼說是強留呢?這可是宮裡面傳出來的方子,用來定心安神最好。”
傅掌櫃絲毫不理王婆的搭訕,上前從潘金蓮手中接過安神湯,湊在鼻子下聞了聞,看了看藥湯的顏色,皺着眉冷笑道:“你這安神湯方子雖然大體是對的,但這用的材料也太差了,就連主料人蔘也不過是些尋常貨色,怎麼能給東家服用?須知家裡備下的安神湯都是用十年以上的老山人蔘入藥,更別說還另外加有上好的珍珠粉!”
這番話就連西門慶自己聽着都有些吃驚,王婆開的茶坊自己不會用什麼好東西,但西門慶不過是清河縣的土財主,就已經是如此的錦衣玉食,連碗安神湯都這麼考究,那麼這個世界的皇帝該是如何的奢華?
再說這傅掌櫃不過是區區一個生藥鋪的老闆,剛纔就簡簡單單聞了幾下,看了看湯色,就可以說出藥材的效用如何,這等本事在自己認識的醫學教授中可沒人能做到這點。
王婆滿臉堆笑道:“既然府上有更好的安神湯,老婆子何苦強留大官人在此?”
這邊傅掌櫃恭恭敬敬將西門慶扶了起來,順手摸了摸脈:“東家感覺如何?”
西門慶順水推舟,點點頭道:“方纔是舊疾發作,有些頭疼,這會兒不妨事了,傅掌櫃辛苦。”
“給東家做了這麼久的生藥鋪掌櫃,居然連這種舊疾都沒看出來,真是有愧!幸好有幫閒的去府上報信,當家大*奶奶纔派人去鋪子裡面尋我,這才知道東家在紫石街犯了舊疾。”
傅掌櫃一臉痛心疾首、恨不能找塊豆腐撞死的樣子,倒叫西門慶看得心驚肉跳,心道古代人莫非都是如此情緒激動,趕緊打了兩個哈哈道:“傅掌櫃的何必如此,這頭疼舊疾多年未發,連俺自己都忘記了。”
這話音剛落,旁邊潘金蓮見西門慶就要離去,反而挺身道:“方纔都是奴家不好,失手掉落叉杆,才惹得大官人舊疾復發,這安神湯不喝也罷,只要大官人發話,想要如何補償,奴家一一依從就是。”
旁邊王婆唬道:“六娘,話不是這麼說的,西門大官人大人有大量,是不會要什麼補償的?”
潘金蓮堅決的搖搖頭:“乾孃,奴家心意已定,無須多言。”說完一雙美目看着西門慶,眨也不眨。
西門慶聽這話暗自嘀咕這潘金蓮怎麼也是情緒激動的路子?什麼補償不補償的,難道要潘金蓮肉償?這不正好走上了姦夫淫婦的路子?這怎麼行?你家小叔子能放過我麼?
胡思亂想了一陣,西門慶把臉一板,冷哼一聲,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用手點指潘金蓮:“俺今天不過是從你家樓下路過,就被你敲了一竿子,從現在開始,俺不想再看見你一眼!以後本老爺出現的地方,就不允許你靠近!你要和我至少要保持三十步...”
說到這裡,西門慶猛然提高了聲音,伸出一個巴掌攤開五指在衆人面前晃了晃:“不,五十步的距離!”
話一說完,西門慶也不管潘金蓮如何迴應,就大步往門口走去,那兩個小廝收起馬鞭,恭恭敬敬引路:“老爺,轎子在這邊...”
傅掌櫃本來以爲自己東家肯定會提出什麼要求來,就算是乘機脅迫潘金蓮陪酒賠罪陪睡覺,也沒什麼可以詫異的,沒想到自己東家會如此輕易放過潘金蓮。雖然沒搞懂,傅掌櫃也哼了一聲,拂袖跟隨而去,留下身後面面相覷的潘金蓮、王婆和鄆哥三人。
他們當然不會知道這個穿越來的西門慶靈機一動,用上了那個時代美劇裡面學來的東西--限制令,由法院簽發,專門用於限制騷擾當事人。當然在這個年代,是沒有法院,也沒有這種限制令的。
“這算是哪兒跟哪兒啊?”王婆被西門慶丟下的這段話弄的有點搞不清楚了:“這西門大官人提的這要求算是哪門子的補償?叫人弄不懂啊。”
鄆哥一屁股坐在旁邊的板凳上,摸了摸腦袋:“這倒是叫人搞不懂,我只記得去年東街客棧的夥計出來倒水,正巧西門大官人騎馬路過,不小心潑了點在馬蹄上,人被馬鞭子抽個半死不說,那客棧整個差點都沒給拆散不說,還天天找人霸住客棧門口,生意哪兒還能做下去?”
潘金蓮回想方纔西門慶的所作所爲,尤其是在自己胸口上摸的兩下,不由兩朵紅暈從耳後飛起,頓時紅了滿臉,頓足道:“這西門大官人方纔好生無禮,竟然趁亂摸了奴家的...肯定不安好心,指不定有什麼後招等着呢。乾孃,奴家思來想去,還是明天拉了大郎一起去西門大官人府上認錯纔好...”
鄆哥見潘金蓮邊說邊比劃着高聳的酥胸,這才知道方纔西門慶趁機伸出了祿山之爪,嚥下了一口口水:“這廝找的時機倒好,我都看着這好胸兩三年了也不敢下手...”
這時門口撲通撲通兩聲重物落地,緊接着闖進一個男子臉色黑黑的,張口就罵:“放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