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這便是小人和你說起的鄒洪。
混江龍李俊急忙替雙方見過,顯然對這鄒洪非常熟悉。
西門慶也想起來似乎混江龍李俊曾經提及過此人,說是當初出海便是在此人船上做護衛;鄒洪在這條船上,只代表一件事情,那就是這條船是他的。
“這廝看着也就是三十多不到四十,居然已經有這麼大的家當?”
西門慶暗忖道,這條大船的價值就難以估量,也不可能鄒洪把所有的錢全部用在船上了,所以鄒洪此人的身家可謂是深不可測,沒有百萬貫也有七八十萬貫。
簡直就是土豪!
“原來是鄒老闆。”西門慶微笑着:“我之前家中也開着生藥鋪,不過和鄒老闆比起來,九牛一毛而已!”
西門慶此言一出,鄒洪連道不敢:“西門大人,哪有這麼比的,小人不過是經商年頭多了,慢慢積累了些小錢而已,聽說景陽春乃是大人創出,可謂是前無古人,若是一直經商,只怕用不了幾年便會超過小人了...可惜了...”
西門慶知道鄒洪說的話雖然有些拍馬屁,不過還基本貼近事實,有景陽春在手,只要運作得當,幾年搞個幾十萬貫還是不在話下的。
二人提到經商,倒有不少共同話題,西門慶也是要了解這個時代的商人腦子裡都想着什麼,鄒洪也並不隱瞞。
聊來聊去,西門慶暗自咂舌,沒想到自己的有些想法,其實是這個時代的商人早就想到了,甚至於想得比西門慶還要遠,只是某些手段和工具比不上西門慶先進而已。
記賬方法便是最好的例子。
“大人看小人這船,還能夠入得了法眼吧?”鄒洪越聊越是熟絡:“這次去東瀛,小人只帶了些許小玩意,剩下的都給大人貨物留着,最大的房間也叫人騰了出來,還望大人不要嫌棄。”
西門慶微微驚訝,這次使節團徵用的船隻可不止一條,但大部分商船上私貨至少有兩三成,這也算是徵用的條件之一,沒有想到鄒洪相當大方,基本上把整條船都讓了出來。
“大人從明州獄中把李俊兄弟撈了出來。”鄒洪見西門慶驚訝的樣子,解釋道:“有這一點,小人心中已經是頗爲感激,生意越做越大,卻越來越無趣,不如陪大人走一趟。”
李俊在一旁也爲鄒洪義氣唏噓不已:“鄒老闆義薄雲天,甚是難得。”
西門慶若有所思,把玩着雷公石沉吟一會兒道:“鄒老闆做普通生意也許覺得無趣,但我這裡倒有個機會,正好缺一個主持的人選,如果鄒老闆有意思,倒是不妨考慮一二。”
“左右是生意,只要大人看得上,鄒洪便願意幫忙。”鄒洪一張圓臉上都是笑容:“走,小人帶着參觀參觀。”
船外面看着普通,可到了艙內那就是另外一番光景...簡單來說,這鄒洪簡直就是把房子搬到了船上,只是尺寸小了一些而已,給西門慶準備的房間裡面桌椅擺設一應俱全,一張描金大牀尺寸絲毫沒有縮水。
“小人在明州城也有住處,但在海上呆的時間大大超過了陸地上,所以乾脆把這裡好好佈置了一下。”鄒洪笑道:“總不能虧待了自己。”
話音剛落,便有一個異國女子帶了面紗,身材姣好,上前深深一禮:“見過西門大人。”
鄒洪便介紹道:“這是內子塞瑞娜。”
西門慶聽那女子口音是純正的漢語,沒想到擡起頭來隔了面紗纔看出並非是宋人女子,一雙眼睛做深綠色,好像祖母綠一般。
混江龍李俊倒是知道底細,笑道:“塞瑞娜乃是波斯人,不過已經跟隨鄒老闆多年,早就沒了鄉音。”
西門慶微微頷首,旁邊雪兒倒是看個稀奇,上去牽了那塞瑞娜的雙手問東問西,沒過一會兒二女便熟絡起來,那塞瑞娜在雪兒耳邊說了兩句,雪兒便咯咯笑道:“這種事情不用問過我家老爺,我自己的事情自己便能做主。”
鄒洪微微吃驚,但西門慶卻是知道雪兒脾氣,揮手道:“雪兒你自己去玩,莫來煩我們便是...掉下船去我可不管。”
塞瑞娜笑道:“便是落船,奴家跳下水去,也能從鯊魚口中救出雪兒。”
西門慶也未在意,二女便手牽手去了,鄒洪這才嘆一聲道:“我這個內子一向頑皮得緊,人前還總算收斂一些,只是一樣,水性可謂是舉世無雙,西門大人儘管放心。”
混江龍李俊忙不迭的點頭,想必是見識過塞瑞娜的本事,面色惶恐,不知道想起什麼往事來。
西門慶見鄒洪頗有義氣,但人卻和善,和塞瑞娜脾氣不合,也不知怎麼就睡到一張牀上去了。
問了才知道鄒洪當時去波斯之時,機緣巧合之下從海盜手中救了一個波斯老人的性命,那老人視鄒洪爲恩公,非要把自己女子許配給鄒洪。
當時鄒洪就要揚帆,也沒想那麼多,便答應下來,沒想到等到來年再到波斯之際,便有一年輕波斯女子闖上船來,聲稱是鄒洪的妻子。
鄒洪幾乎將舊事忘卻,見那波斯女子戴孝,問起才知道這邊是當初自己救起的那名波斯老人之女,喚作塞瑞娜。
鄒洪嘆息老人過世,當初援手也不過是順水推舟,鄒洪倒也未曾求什麼回報,但塞瑞娜卻得了自己父親遺囑,非要把自己嫁給鄒洪,更加是用了某些藥物弄到鄒洪,春風一度之後鄒洪也無可奈何,只好接受事實。
沒想到塞瑞娜入門之後又帶來老人遺下的財物,大大小小數十箱,鄒洪本以爲不過是尋常事物,便命人收存,等後來有一日生意虧了本,幾乎要賣掉船隻之時,塞瑞娜提醒道:“老爺莫非忘記了那些奴家帶來的那些箱子?”
鄒洪這纔想起來,命人打開來看時,裡面都是金銀珠寶,還有若干珍稀之物。鄒洪得了這一筆財寶,頓時信心滿滿,之後生意順風順水,直至今日這番規模。
西門慶聽這等傳奇故事,忍不住道:“這簡直可比得上一千零一夜裡面的奇遇了。”
鄒洪奇道:“西門大人所說是何物?一千零一夜,那豈不是三年?”
西門慶這才醒悟,一千零一夜裡面都是阿拉伯地區的民間故事,這時候恐怕還沒有人收集成書。
“這是大食那邊的說法,大食商人有不少口口相傳的傳奇故事,我看鄒老闆這故事也可算是奇遇。”西門慶笑道:“所謂一千零一夜,不過是個誇張的說法,便是指一晚講一個故事,說起來三年都說不完。”
這種說話鄒洪倒是認同:“小人也認識幾個大食商人,沒想到西門大人博聞廣見,連這都知道。”
西門慶微微頷首,沒想到這原諒的鄒洪不僅僅是土豪,而且還是有奇遇的土豪,這種順手救人便得到美女錢財送上門來,恐怕是很多人想也想象不到的奇遇。
“塞瑞娜並非是尋常女子,我看她身形,似乎還有些武功。”西門慶突然想起方纔塞瑞娜一舉一動,更加說可以從鯊魚口中救人,肯定不是尋常女子。
鄒洪點頭道:“塞瑞娜當年便是在波斯某個教派裡面做聖火使,身手不凡,聞聽老父被海盜擄走,便不顧教規,連夜逃出來尋人...”
“聖火使?”西門慶不由莞爾,沒想到方臘剛剛做了中原明教教主,自己便就認識了一位叛教的聖火使,也不知道方臘見到塞瑞娜的時候,臉上會是如何的神色?
西門慶想了想,頓覺這是個不錯的主意,在某些形勢下,塞瑞娜也許能起到關鍵作用。
而塞瑞娜把自己託付給鄒洪,雖然是遵從老父遺命,但只怕也是因爲叛教被追殺,無奈之下的選擇罷了。
這個倒是可以好好利用一下。
船隻輕輕的抖動了一下,慢慢的駛離了港口,西門慶等人重新來到甲板觀賞風景,正瞧見那些使女正聚齊在一處,雪兒和塞瑞娜正在訓話。
順着風聲傳過來的內容倒沒有什麼稀奇的,但西門慶卻眼尖的觀察到了一個有幾分熟悉的面容。
而那使女見西門慶目光掃過來,恍若無事的微微側過了身子,好叫西門慶看不到自己面容。
不過這個舉動倒反而引起了西門慶的好奇,尋思了一陣之後便和鄒洪等人說了一聲,又命人叫來聖手書生蕭讓問了兩句。
“入選的使女裡面有什麼可疑的人麼?或者有什麼奇怪的事情?”
蕭讓拱手道:“小生正好有一件事情要告訴大人...”
緊接着,蕭讓便把“蔡碧桃”的事情說了出來:“大人,要不要讓吹血親兵把她抓起來問問?”
“這件事情不用告訴別人。”西門慶呵呵笑道:“也許只是個意外。”
蕭讓肚裡腹誹道:“有什麼意外,恐怕是巴巴的尋上門來的...莫非是西門大人的老相好?”
以西門慶的秉性來說,這種事情簡直是太合理了。
與此同時,孫俊明和鄭清的船隻也跟着開動了,這條船是他們兩個人的,和鄒洪的比起來,如果說鄒洪的船是土豪,那他們船就是乞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