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門大人已經滿口答應,要準備一份合適的禮物。”
平忠盛從鴻臚館出來之後,馬不停蹄的來見權大納言藤原公實,當然,關於擊掌起誓的事情,平忠盛沒有提及。
畢竟這是一件非常不可思議的提議,而且涉及到的是自己的妹妹平優子,完全是一件私事。
“很好,你做的很好。”藤原公實非常滿意平忠盛帶來的消息:“你先回去吧,大婚之日不遠,到時候你會非常繁忙的。”
平忠盛身爲左衛門少尉使,又是檢非違使,主要負責維持京都的治安,大婚之日臨近,卻是會忙得不可開交。
“那請恕下官告辭。”
藤原公實看着院中的景色,聽着廊下小鳥發出的悅耳叫聲,一絲微笑少見的爬上了他的嘴角。
自己的三女藤原璋子很快就是中宮,而肚子裡面還有白河法皇的骨肉...這件事情藤原璋子是和自己坦白的。
藤原公實覺得自己目前最大的任務就是好好活着,只要藤原璋子生下的是個男孩,自己的位置便是穩如泰山,更不用說是將來天皇的祖父。
是誰的種又如何?只要白河法皇死在自己前面,說不定還有機會一把院政。
鳥羽那個少年素有仁慈之心,對待白河法皇那是從來沒有反抗過。
藤原公實似乎看到了自己未來的道路,一條金光大道...他覺得自己似乎還能年輕一回。
一切都託璋子的福啊,可一定要是個男孩。
大婚的日子如約而至,春光明媚,空氣中充滿了櫻花的味道,讓所有人都露出了會心的微笑。
“你知道麼,今上今天就要大婚了!”
客人踏進居酒屋,幾口酒下去,和自己的同伴竊竊私語起來。
他的同伴夾了塊鹹魚在在嘴裡嚼着:“怎麼可能不知道,聽說是權大納言藤原公實大人的女兒藤原璋子啊!”
“你懂個屁,藤原璋子的乾爹可是法皇陛下...六十多歲和十五六歲成天膩在一起...”
先前那客人得意洋洋的壓低了聲音。
“要按你這麼說,法皇陛下是要準備...不,已經給今上戴了綠帽子?”
咀嚼的動作頓時中斷,鹹魚差點沒掉在桌面上,聲音也高了起來。
“小點聲,你想死啊!”先前那客人急忙提醒同伴,同時回過頭往門口看去...
一名武士正帶領着幾名足輕全副武裝的走進這家品酒屋,而老闆則滿臉堆笑的迎了上去。
“大人辛苦了!”老闆搓着肥胖的雙手:“要不要喝上一杯?算小人請客!”
“這裡沒什麼事吧?”那武士陰沉着臉問道:“忙得都腳打後腦勺了,誰有空喝你們家的酒!也不看看今天是什麼日子!”
“是是是!,大人辛苦!”居酒屋老闆連連行禮,那武士卻把手往他面前一攤。
會意的老闆趕緊往那隻大手中放了一串銅錢,武士旋即收回手去,用嚴厲的口氣呵斥道:“給我好好盯着,有誰敢亂說話,直接把人抓起來,扭送到衙門去!”
說完武士用凌厲的目光一掃居酒屋,那些客人本來抱着看熱鬧的心,被這目光一掃,頓時都低下頭去。
武士重重的“哼”了一聲,這才大搖大擺的帶着那幾名足輕離開。
居酒屋老闆這才鬆了口氣,面有歉意的向客人們拱手道:“各位可要多擔待,今天什麼日子,可別亂說話,要不然我這居酒屋也就開不下去了...”
在藤原公實的授意下,平忠盛採取了高壓手段,只要是膽敢議論白河法皇和藤原璋子之間的事情,一律先抓起來再說。
本來喜氣洋洋的京都,頓時籠罩上一層不祥的氣息。
不過這絲毫沒有影響到天皇御所內的歡樂氣氛,御所內外本來就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西門慶也少見的換上了一件緋色長袍,在宋朝,緋色是隻有三品官以上才能使用的,但這種場合則是個例外,更何況西門慶現在並非是在宋朝,而是在東瀛。
“不知道西門大人給今上準備了什麼禮物?”藤原公實在門外正好遇上西門慶等人,寒暄幾句後直接切入正題:“說起來還真是叫人頭疼啊...不過對於西門大人來說,這應該不在話下罷?”
西門慶嘿嘿一笑:“藤原大人倒是替我操心了...一得到消息,我就馬上知道應該給今上天皇陛下準備什麼禮物了。”
“哦?”藤原公實一付恍然的樣子:“那我就等着開眼了。”
二人相視大笑,並肩而入。
大婚流程繁雜,沒有幾天根本搞不定,今天只不過是正日子,也就是所謂的大典。
白河法皇坐在主位上,等着一對新人來參拜自己,目光中的得意可見一斑。
西門慶這是第一次見到這個能給自己孫子帶綠帽子的老傢伙,從天皇到上皇再到法皇,這老傢伙幾十年中一直牢牢把持的朝政,按正式的說法,叫“院政”。
毋庸置疑,這種院政還會一直持續下去,直到這老傢伙自然或者非自然的死去。
從這光頭老傢伙的氣色來看,保養的不錯,雖然縱情女色,但少說也能健健康康的再活上十多年。
“如果事情順利的話,鳥羽會如何處置這個老傢伙?”西門慶琢磨着:“必須要讓這個老傢伙沒有翻身之日...非自然死亡是最好不過的。”
便在這時,從上面傳來這個老傢伙的聲音,一口標準流利的華語:“大宋使節今日也特的前來慶祝,聽說還帶來了禮物?”
西門慶聽了便是微微一笑,知道這老傢伙纔是最後的主使。
什麼合適的禮物?
這種要求就好像一個女人面對數個滿滿的衣櫥,準備爲即將到來的約會挑選出一套合適的衣服,而拉了閨蜜幫自己看哪套是最合適的。
其結果可想而知,兩個女人從早上忙到晚上,都沒有能挑出一件“合適”的衣服。
因爲合適這個標準是感性,而不是理性的,更沒有任何標準可以衡量。
但西門慶卻非常有信心,這件禮物能堵住白河法皇和藤原公實的嘴。
因爲這件禮物在這世上...至少是在東瀛,獨一份。
更何況西門慶還有站在自己一邊的...鳥羽天皇。
“法皇陛下,西門皇城使大人確實準備了自認爲最合適的禮物。”
藤原公實的聲音根本不像是六十多歲的老人,光聽聲音分明是個三四十歲的壯年發出來的,中氣十足。
當然,其中的意味卻是:“西門慶自認爲是合適的,但卻不一定是合適的。”
白河法皇一付高興的樣子,臉上唯一的毛髮,鬍子都抖動起來:“肯定是好東西,呈上來!”
西門慶暗自發笑,這禮物是給鳥羽的,這老傢伙倒自己激動起來,真是做得好戲。
不過從這一點也能看出,鳥羽天皇不過是個傀儡,但這老傢伙卻不會想到,傀儡也有一日會突然自行動起來,反對自己。
“遵命。”西門慶微微一笑,一招手,木下藤吉郎懷抱着一個畫卷上前,鄭重的交給了內侍。
“書畫?”藤原公實笑容中似乎帶着些玩味:“莫非是東坡居士的?”
西門慶呵呵一笑:“等畫卷打開的時候,自然一切明瞭。”
畫卷被兩個內侍緩緩打開,白河法皇和藤原公實兩顆腦袋湊在了一處,細細看着;旁邊的鳥語天皇也忍不住測過身子撐着脖子觀看。
“嗯,是一副花鳥圖...這筆法,可不是東坡居士的啊...”
藤原公實說到一半截然而止,因爲他已經認出來這筆法。
白河法皇本來假裝高興的臉卻再也高興不起來,這筆法是...
“是大宋皇帝陛下的親筆花鳥圖!”
鳥羽天皇清脆果斷的給出了答案。
這禮物,再合適不過了!
天皇大婚,大宋使節送上皇帝親筆的花鳥圖,再合適不過了!
任憑白河法皇或者藤原公實,都無法指出這花鳥圖作爲禮物有什麼不合適的,如果說出“不合適”的話,那簡直就是對大宋皇帝的不敬!
這種話,誰說出來,就要擔負起非常嚴重的後果!
白河法皇和藤原公實這兩個老傢伙一對眼色,二人都是一樣,慌了!
萬萬沒想到,西門慶居然拿出這幅花鳥圖作爲禮物。
“你出的好主意!”
白河法皇用袖子擋住了嘴,低聲呵斥着近在咫尺的藤原公實:“還不快想個辦法?”
藤原公實咳嗽一聲,假裝細看畫卷,低聲回道:“陛下不用驚慌,誰又能證明這是大宋皇帝親筆?”
說着藤原公實伸手在畫卷空白處一指...
白河法皇眼睛一亮,直起身子喝問道:“西門皇城使,這幅花鳥可真是大宋天子手筆,爲何沒有用印?”
這話已經近乎於強辯,但白河法皇和藤原公實也沒有更好的選擇。
“二位請看。”西門慶笑着走上前去,伸手一指:“這處地方便是明證。”
白河法皇和藤原公實順手西門慶手指的方向看去,頓時臉色一變。
那地方有一處空白,本來應該是一隻禽鳥,卻被人塗上了一筆,這隻禽鳥只畫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