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風哭得悲愴,他至少有八年不曾流淚,聽到自己的父親“沒了”他似乎是將自己這八年來積累下來的淚水全部都哭了出來!
天大地大,瞬間崩塌。
早已成年的樑風這一刻無助得就像是一個小孩子。
日薄西山,夕陽已下。周身一片冷清。
樑風不記得自己哭了有多久,他只知道,當他哭累了,頭腦間一片神明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樑風看了一眼那個鼓鼓囊囊的信封,下意識地拆開看了一眼,裡面是一疊華夏幣。看樣子應該有五千塊錢那麼厚。
樑風只覺得心頭像是有一塊巨石壓着自己。
他看向自己的母親,她雙眼無神地坐在牀沿上,一頭白髮已經是散亂不堪,凌亂地披散下來,遮住了她的半邊蒼老面容。
“母親,父親怎麼沒的?”樑風開口問道,聲音哽咽顫抖。
安芝從恍惚中回神,看了自己兒子一眼,她那絕望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明亮,那是因爲她突然看到自己兒子的眼神有些不同了。
這個不同,是和他受到打擊時相比的不同。
有“神”了。
但這並沒有沖淡安芝的悲傷,她眼裡的驚喜一閃而過,旋即就又沉浸在了樑權“沒了”的事情當中,她嘆息了一聲,對樑風道:“今天……”
原來樑權這幾日眼見自己和兒子同時成爲廢物連累了自己的妻子,心中極是痛心。更重要的是,爲了養活他們父子,她要起早貪黑的工作。
看在眼裡,想在心裡。
樑權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就在今天,他決定將自己的器官給賣了去,這樣倒是可以減輕自己妻子的負擔。
反正事已至此,他樑家家大業大的情況是不復存在了,而他的腿病又是一日重過一日,既然早晚是死,還不如早死早讓自己的妻子輕鬆一些,更能拿自己的器官換一筆錢。
如此想法,他就在今天付之行動了。
當安芝正在做工作的時候,有人找到了她,說是器官買賣所的,將這個鼓鼓囊囊的,裝有五千塊錢的信封交到了她的手上。
直到最後,她都沒有看到樑權的屍身。
據那位交錢給她的器官買賣所的人說,這器官都賣了,都將人的身體剖解得七零八落的了,哪裡還能分辨出誰是誰?
這話聽着驚悚,卻更傷人。
當時安芝就強烈要求拿回自己丈夫的屍身,可是,那位器官買賣所的人死活不應,還被安芝露出來的一頭白髮以及發狂一般的哭泣之聲嚇到了,嚇得撒腿便跑開了。
聽完母親講完這一切,樑風徵徵出了好一會兒神。
五千塊錢,父親的命只值五千塊錢……
樑風的嘴角抽動了一下,似乎是在嘲笑自己一般。突然,他眼神一狠,掄起手掌就向自己的臉頰上狠狠扇去。
只可惜他的手筋已斷,用力根本就是微乎其微,樑風縱是使足了力氣,但是落在自己的臉上時,就像是用蚊拍輕輕拍下一樣,發出“啪”的一聲輕響。
與此同時,他的手就跟着顫抖起來了,也不知道是他一時的氣憤,還是因爲手筋沒有完全癒合而在隱隱生疼?
安芝連忙攔下了自己的兒子。道:“風兒,你這是幹什麼?”
樑風不答,也不去看自己的母親,這一刻,他只覺得無顏面看自己的母親。他掙脫了母親的雙手,然後拉開房門,向外面無邊的夜色中奔去。
安芝不傻,自然懂得自己兒子這般的心思。當下也就任由他去。
樑風奔了十來步,終究還是因爲腳筋剛剛癒合,難以支撐他的身體快速奔跑而重重地跌了一跤!
樑風的胳膊肘處,膝蓋處還有臉上,被擦破了皮,有鮮血滲出。
可是樑風卻沒有感覺到一絲疼痛。
因爲有更大的疼痛壓住了他的心。
樑風的跌倒,自然吸引旁觀人的一陣嘲笑和亂七八糟的評頭論足。
樑風渾然不在乎,這一刻的他,竟然視這些天來自己一直畏懼的旁人的異樣目光爲空氣!
“我不是人!我不是人!……”
樑風跌倒後,因爲一時站不起,索性就跌坐在那裡,喃喃自罵。
深深透着自責!
樑風如此一罵,就更加的吸引了旁人的目光。可是,少年一點都不在乎了,這一刻的他,就像是一個自娛自樂,我行我素的傻子。
突然,少年一樂。不由得哈哈大笑兩聲,擡首望天,眼中盡是不甘神色,咬牙切齒,眼角卻是一行熱淚順頰流下,少年罵道:
“天殺的老天!”
這一刻,彷彿就是永遠。
接下來的幾日,樑風已經不再悶坐在屋裡,而是主動向外面走來。安芝仍然在外面辛苦工作。
樑權的生命停止了,但是生活卻沒有停下來。
樑風因爲手筋腳筋被挑斷而心灰意冷的情況雖然有大大的改善,但是他仍然不能使出力氣,和廢物無異,讓他仍然鬱悶不止。
這一日,樑風輕鬆做好房中家務後,就走向了大街上。
在大街上散心的時候,有三個年輕小夥子從他身邊走過,在談論着大海的壯闊,並且其中有一個人說很想去看看大海的壯觀,其他兩位年輕小夥子隨即附和說我們也想我們也想。
樑風聽後,不由得嘴角上揚,情不自禁地微笑起來。這個少年,已經好久沒有出現笑容了。
他不禁想到了在燕京的時候,他陪着謝曉婉去參加周家的酒會所看到的那大海的模樣。一時之間,竟然有些懷念。 шшш ⊕тTk дn ⊕¢O
不由得,樑風的腳步就轉變了方向。
鹿城地處中原,沒有海,但是在鹿城的邊上,卻流過一條大大的河,河名叫“往生河”,爲什麼會叫這個名字,已經無人知曉了,世代相傳的結果。
這條大河梁風和霸天虎一起去過,只是那個時候是開着名車,兜着小風去的,這一次卻是截然不同——喝着西北風去。
想到霸天虎,樑風不由得就是一聲嘆息。自從自己出事後,自己就再也沒有見到自己這位好兄弟了,還有霸恬恬,也不知道他們兄妹最近過得怎麼樣?
轉念一想,樑風不由得就是苦笑起來了。現在的自己和以前比已經是今非昔比,至於霸天虎和霸恬恬,他們自然是要比自己過得好上千倍萬倍的。
樑風此去往生河,沒有其他的目的,就是想看一看那大河的壯闊,開闊一下自己的胸襟,散下心而已。
樑風走後,在他剛纔站立的不遠處停着一輛法拉利跑車,跑車上坐着一名一身名牌的年輕人,他摘下墨鏡,嘴角露出一個不懷好意的弧度,這個年輕人不是別人,正是孫家大少孫奇。
.
樑風來到往生河的時候,已經是太陽當頂了。
樑風爲了省錢,一路慢慢走過來的,他手筋腳筋還沒有痊癒,他走一段路就會歇一會兒。
“往生河。”
樑風站在這條長且寬的大河邊上,眺望河面之上。雖然沒有大海的氣勢磅礴,可是,仍然讓樑風閉塞的心情頓時一闊,愁悶的心緒一下子變淡不少……
突然之間,樑風竟然很是羨慕那些能夠面朝大海,看潮起潮落的普通人。
樑風就這樣看着往生河壯闊的河面靜靜發呆,一動不動。
這個少年,寧靜得彷彿畫中的人物一般。
“真是沒有想到,樑大少這麼好的雅緻……”
就在這個時候,在樑風的身後響起了一個嘲諷的聲音。
樑風轉頭看去,便看到了孫奇那一張臉。
“那是自然。”樑風毫不示弱地應道。心裡已經有一股怒火油然而生了。
樑風雙手插進褲袋,一副不能低人一頭的架勢。
孫奇不由得冷笑一聲,道:
“樑風,你現在可是廢物一枚,你還有什麼條件和我講這些?”
“條件很多,比如尊嚴。”
“哈哈哈哈……我說樑大少你腦袋是不是進水了,就你一個廢物,也和我談尊嚴?現在的你,我輕輕一腳就可以把你踹進河裡餵魚吃!”
樑風同樣回以微笑,道:
“是嗎?那倒是可以試試看。”
“傻X一個。”孫奇鄙夷一聲,“既然你這樣求我,我就不客氣了。正好可以免了一個我孫少欺負廢物的壞名聲。”
說着,孫奇突然眼神發狠,擡起右腳就向樑風的身上踢來。
樑風已經手筋腳筋被挑斷,自然接不住他這凌厲一腳。
可是,樑風的動作卻是讓人大大地不解。因爲突然看到他不但沒有身體向一側躲去,反而向孫奇的身上撲去了。
這倒是讓孫奇不由得吃驚一下。
這是什麼套路?
而就在這快速時刻,孫奇還沒有想明白過來,樑風就已經撲到了孫奇的身上,孫奇的一重腳雖然踢在了樑風的身上,可是樑風這個傢伙昴足了勁和自己相抗衡,竟然沒有及時將樑風給踢開。
而同時,樑風伸手抓住了孫奇的手。
大手拉小手,一對好基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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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奇只覺得彆扭,奇怪。這個傢伙抓自己的手幹什麼?
而樑風不由得嘴角上揚起來,就好像是達到了自己要做的目標似的。
“成功。”樑風淡淡說了一句。
然後就聽到砰的一聲響,孫奇的一重腳結實地踢在了自己的身上,第一腳樑風昴足了勁算是抗衡掉了,可是這第二腳,樑風就在完全鬆懈下被孫奇給踢得連連向後退去。
哧~哧~啪~啪~
樑風的身體被踢得退到了河邊沿,差點就要掉到河下去了。只踩得邊上的河沿石塊泥塊紛紛向下面掉去,發出聲音來。
一股寒意,驟然襲上樑風的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