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君蘭坐在椅子上,百思不得其解——劉氏自從懷孕後百般的小心,按理說不可能被人暗害。再則,她三天兩頭就請大夫診脈,想必也不會吃什麼有害的東西。而且,誰會害劉氏?府裡放眼望去,最有立場算計劉氏的是自己。可她自己很清楚她對劉氏做沒做過這樣的事情。而正是因爲如此,她纔會覺得如此的奇怪。
到底,毒從何處來?雖然那兩個大夫匆匆而去,並未解釋得太清楚,可是她卻是判斷出,只怕那毒,並不是一般的毒,而是霸道又猛烈的毒。尋常人,可弄不到這樣的毒。
還有,李鈺一出生後給李鈺檢查的太醫,爲什麼一直沒說過這情況?是故意瞞住了,還是真的沒診斷出來?若是故意瞞住了,又是誰要他瞞住的?
這般想着,陶君蘭越發坐不住了,當下便是直接起身吩咐:“我去瞧瞧那太醫。”
紅螺訝然的看了陶君蘭一眼,低聲勸道:“也不急在這一時半會。屋裡現在這般情形,還是別離開得好。另外天冷路滑,也着實是不好過去。不管什麼情況,保重您的身子纔是最重要的。”聽了大夫的話之後,她們哪裡還有不明白的?如今陶君蘭肚子裡的這一個,只怕纔是端王府的長子了。畢竟,按照規矩來說,沒序齒的孩子,是不算的。
陶君蘭聞言,腦子裡倒是慢慢的冷靜了下來,最後她才點點頭:“命人好好看住了,我明兒早上就去問他。在那之前,決不許他有任何事兒。”
後半夜的時候,陶君蘭眼皮都快黏在一起的時候,冷不丁的就聽見了一聲淒厲的哭號。登時就嚇得一個激靈,一下子清醒了過來。只片刻迷茫後,她心裡便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忙看了一眼紅螺。
紅螺會意,便是進去瞧了瞧。不多時退了出來,微微搖了搖頭。
陶君蘭只覺得心裡微涼,卻也顧不上難受什麼的,便是輕聲吩咐;“去見古氏叫起來吧。讓家丁天一亮就去各處送了請帖的府上送信。另外,辦喪事要用的東西也一併準備起來。尤其是壽木,一定用最好的木頭做。”
等到吩咐完了之後,陶君蘭這才往屋裡走去——不管怎麼說,她總要進去瞧瞧的。
誰曾想,剛一走到門口,抱着孩子痛哭的劉氏就瞧見了她,一雙紅腫的眼睛惡狠狠的瞪着,彷彿恨不得將陶君蘭吃下去。“這下你滿意了?你歡喜了?”劉氏惡狠狠嘶啞的叫喊質問,一聲聲就像是鋒利的刀子:“陶君蘭,你害死了我的兒子!你害死了我的兒子!我要你償命!”
陶君蘭皺眉,下意識辯解:“王妃這話從何說起?我如何會害小公子——”
然而劉氏此時就像是暴躁的猛獸,竟是將孩子往牀上一放後,滿面猙獰的就朝着陶君蘭撲了過來,連鞋子都不穿,赤着腳就衝了過來,那架勢瞧着彷彿要將陶君蘭撕碎吃掉一般;紅螺忙一閃身擋在了陶君蘭前面。另外幾個丫頭也忙着將陶君蘭護着往外退。
而劉氏的幾個丫頭,也不敢讓劉氏就這麼撲了過來,也是死死的拽住了劉氏往後拉。
而劉氏的母親,則是在這混亂的時候,一把將孩子抱住,摟在懷裡就往外頭跑。一面跑一面哭。
劉氏見了這樣的情況,倒是一下子不撲陶君蘭了,掙扎着就要去追劉夫人,口中更是喊道:“他還沒死!沒死!你要幹什麼?!你給我回來!”那一聲聲淒厲又絕望,聽在耳朵裡竟是無比的滲人。
陶君蘭嘆了一口氣,也不願意再刺激劉氏了,有着丫頭護着退了出來。
劉夫人此時已經將孩子交給了一個老嬤嬤,哭道:“給孩子穿壽衣吧。在我屋裡放着,你去尋出來,穿戴齊整了。靈堂也佈置好。弄遠些,別讓她知道了。”這個她,顯然指的是劉氏了。
陶君蘭嘆了一口氣,上前勸了一句:“劉夫人節哀。”
劉夫人的目光落在陶君蘭的肚子上,停留了許久,半晌才嘆了一口氣,“這都是命啊!”話一完,眼淚便是滾滾而下,“我苦命的女兒啊!”
陶君蘭只覺得渾身不自在,半晌等劉夫人自顧自進去了後,這才苦笑問紅螺:“我是不是就不該來?”
紅螺點了點頭:“只怕這會兒別人都當您炫耀呢。”只是她心裡很清楚,陶君蘭是不得不來。府裡出了這樣的事情,劉氏悲傷體弱之下自然不可能主持大局,古玉芝分量不夠,陶君蘭不想來也得來。況且,出了劉氏打太醫的事情之後,陶君蘭再不坐鎮大局,萬一再發生點什麼,那可怎麼得了?
陶君蘭嘆了一口氣,下意識的捂住了肚子:“罷了,我也不進去了,我去垂花廳呆着,議事就在那兒吧。讓古氏也去那兒。”說真的,方纔劉氏那股子兇戾的樣子,着實是將她嚇壞了。她還真怕劉氏瘋狂起來,不顧一切的要拉着她給那孩子陪葬。
此時她倒是真有點後悔——怎麼就非要顧全禮儀非要進去呢?倒是刺激了劉氏。看着劉氏那樣,除了害怕之外,她多少也覺得有些不忍心。她想,以後還是避開劉氏一段時間罷了。
古氏倒是來得極快,陶君蘭這頭剛出了院子,就迎頭碰上了古玉芝。古玉芝也顧不上行禮,直愣愣的就問:“孩子沒了?”
陶君蘭點點頭,有些心酸:“剛沒了。你着人去佈置靈堂吧,我就不去了。王妃如今見了我心裡難受。”
古玉芝自然明白這是爲什麼,也不多問多說,直接點頭應了。末了又道:“宮裡也得派人去說一聲——”
“我回頭親自去。”陶君蘭嘆了一口氣,這樣的大事兒,她最好親自進宮去一趟。而且,關於打太醫的事情,也得提前做些準備。好在她先前就知道遲早是這麼一個結局,如今該做什麼都是心中有數的。
“府裡就交給你了;
。”陶君蘭鄭重言道:“王妃此時心情不好,不管說什麼,你們嘴上都應着順着,具體怎麼做卻是要心裡有數。”
古玉芝鄭重的點了點頭,末了又遲疑:“這事兒只怕我一人也不行——”
“嗯,靜姨娘我也差人叫來了,回頭你和她商量着來。她是個妥帖的,也是宮裡出來的。另外,王爺對她也是十分信任的。”特地擡出了李鄴來,爲的就是給靜靈撐腰,讓古氏不能壓住了靜靈。而至於叫靜靈幫忙,她卻是一早就想過了。
古玉芝竟是也沒有任何疑問,應了一聲後,就忙去辦事兒了。
陶君蘭則是回去換衣梳妝。不管怎麼說,進宮總是要妝容整齊的。
待到梳妝完畢,天色已經是矇矇亮,待到坐車到了宮門口,卻已經是快到了早朝時辰了。
因陶君蘭懷着孕,也不是第一次進宮,所以到底還是被特殊照顧了——悄悄給她備了轎子,擡着她一路就去了皇后宮中。
皇后也起了,正梳妝呢。見了陶君蘭後,也不等陶君蘭行禮便是問:“出什麼事兒了?這麼一大早進宮?我記得今兒是皇長孫的滿月宴吧——”那意思分明在問,不好好在府裡辦酒席,怎麼進宮作甚?
陶君蘭扶着肚子在紅螺的攙扶下艱難的跪了下去,眼裡一酸便是落下淚來;“回娘娘的話,小公子昨兒夜裡……沒了!”
“沒了?”皇后重複了一遍,這才明白了其中的意思,頓時驚愕不已:“怎麼突然就沒了?這,這……”
“前幾日就有些病了,本以爲能好。誰曾想……”陶君蘭哀哀的哭起來,倒是真有點兒難受,而不是作假。“王妃悲痛不已,王爺又不在,妾已經着人準備喪事了。”
皇后驚了半晌後,忙吩咐自己的宮女:“快,去皇上和太后那兒都說一聲。”眼下卻是顧不得消息突兀了,要知道,宮裡各處都準備了賞賜,就等着今日送去端王府。若真沒得到消息送過去了,那成了什麼樣子了?反正,皇后是絕不會允許這件事情發生的。
陶君蘭猶豫片刻,提醒皇后:“太后年事已高,只怕禁不住打擊,怕最好委婉一些——”
皇后點點頭:“的確要委婉些。”看了陶君蘭高高挺起的肚子一眼,她又道:“那你親自過去一趟。看着你,總要好受些。”
陶君蘭忙應了,又從地上起來,急匆匆的往太后的德安宮去。
太后年歲大些,又不必處理公務,所以自然不必起得這麼早。陶君蘭過去的時候,太后雖然醒了,可礙着天寒地凍並沒有從牀上起來。所以陶君蘭過去的時候,只瞧着太后還躺着。
見了她,太后同樣是一臉驚詫,連問是不是府裡出了什麼事兒。那一臉的關切擔心,可謂明顯至極。
陶君蘭猶豫了一下,艱難跪下磕頭:“有一事想向太后稟告,只太后最好做點心理準備,此事並非好事——”
太后聞言面上神色一肅,半晌才緩緩道:“什麼壞消息?你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