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客人差不多到齊了,陳賦便是領着幾個青年子弟過來給幾個年長的夫人見禮。那幾個青年裡頭,赫然就有陶靜平。
陶君蘭微微訝然,看了一眼陳夫人。
陳夫人感覺到她的目光,倒是微微一笑。
瞧着陳夫人那笑容,陶君蘭倒是心中微微一動,陡然明白過來一件事兒:今日只怕辦宴會慶祝陳賦高中探花是假,相親纔是真的。不然,緣何還帶了幾個年輕子弟一起過來?
要知道,本朝雖說風氣比前朝開放,可也沒有青年男女隨意見面私會的道理。有意結親的人家,通常會用這種參加宴會的方法來讓子女互相見一面,遠遠的看一眼。
雖說這樣其實作用不大,可是卻也聊勝於無了。
陳家的宴會辦得熱鬧,來了不少人。其中家中有到了婚嫁年齡姑娘的也有不少。甚至許多夫人是帶着自家姑娘一起來的。若是今兒有人看中了陶靜平……那可倒是意外之喜了。
陶君蘭笑盈盈的在那些年輕小姑娘身上來回的看,倒是發現也有不少小姑娘在看陶靜平。說句自誇的話,今日過來的幾位青年子弟裡頭,也就陶靜平和陳賦樣貌最好。不過陳賦肅着一張臉,倒是又不如陶靜平面帶微笑的樣子討喜了。
陶君蘭喜滋滋的想:說不得弟弟的終身大事兒就有着落了。
同樣的,也有幾個青年子弟的目光落在了陶芯蘭身上:陶芯蘭今日被特地打扮過,本來她容貌就好,又正是青春鮮亮的年歲,自然是吸引目光得很。
待到行禮過後,陳夫人笑着指着陶芯蘭對陳賦道;“這是你陶家妹妹,你可還記得?小時候你們一起玩耍過的。那時候,你還被你陶妹妹弄哭了。”
饒是陳賦少年老成,聞言也不禁是漲紅了臉,連耳根子都紅透了。又羞又窘的哪裡敢去看陶芯蘭?
倒是陶芯蘭落落大方的喚了一聲:“陳三哥。”
陳賦這才找回了鎮定,肅着臉對陶芯蘭行禮:“陶妹妹好。”
陶芯蘭瞧着陳賦這樣子,險些沒笑出來,不過面上卻是笑眯眯道:“陳三哥還和小時候一樣。”害羞得很。所以她最喜歡欺負陳家三郎了!
陳賦頓時臉上更紅了,抿着脣半晌才憋出了一句話來:“陶妹妹也是。”
若不是當着人,陶芯蘭倒是想逗弄一下陳賦了。最後好歹忍住,卻是壓低聲音開了一句玩笑;“怎麼陳三哥不覺得我長得更好看了?”
陳賦一呆,隨後下意識的便是回了一句:“長得更好看了。”
頓時陳夫人就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別的夫人也是一個個繃不住的笑了。要知道陶芯蘭那句話是壓低聲音說的,除了陳賦只怕也就陳夫人聽見了;。可陳賦回答的時候卻是大聲說的……
於是在旁人眼裡,陳賦那句話不過是前面一句話的補充罷了。尤其是那副呆頭鵝似的樣子,哪裡還有一點兒探花郎的樣子?
陶君蘭雖然沒聽見陶芯蘭的話,不過卻是多少猜到了一點兒——畢竟以陳賦的性格和休養來說,應是絕做不出這樣事情的。再聯想以前陶芯蘭的行爲,自然也是猜了**不離十。
不過,她雖然對陶芯蘭有些惱,卻也不算太生氣:這樣的事情,頂多也就是個無傷大雅的玩笑罷了。想着想着,她自己倒是也撐不住笑了。
被衆人這麼一笑話,陳賦這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呆了一呆後,便是連忙行禮告辭,竟是落荒而逃了。
陶芯蘭笑眯眯的看着陳賦這樣子,還不忘衝着自己的哥哥擠了擠眼睛。
這事兒算是宴會的一個小插曲。倒是將氣氛活躍了不少。
待到宴會結束,陶君蘭到底還是忍不住在回府的路上訓斥了陶芯蘭一回:“你如今可不是小丫頭了,以後再不許做這樣的事情了?你倒是高興了,人家陳賦丟了多大的臉面?也是陳夫人大度不和你計較,不然你被人厭惡了還不知道爲什麼呢。難道你在宮裡做事兒說話也這樣隨意?”
陶芯蘭卻是大大咧咧的不放在心上,“又不是第一回,陳三郎也不會那麼小氣。”
陶君蘭頓時哭笑不得。有心再說,卻被陶芯蘭岔開了話題:“皇上最近身子有些不好,你和姐夫知道嗎?”
陶君蘭還真不知這件事情,當下便是被話吸引了注意力,忙搖頭:“我卻是不知,你又從何而知的?”
“皇上來看栓兒,黃公公提醒皇上喝藥。不過是揹着人的。連太后都瞞着不知情。”陶芯蘭壓低了幾分聲音,面上的神色也端肅了幾分:“當時我在柱子背後正要過去提醒皇上該給栓兒餵奶了,不經意聽見的。”
陶君蘭微微蹙眉:皇帝病了?可爲什麼瞞着?
“那情況瞧着不嚴重吧?”一番複雜思緒後,陶君蘭又緊張的問了一句。
陶芯蘭仔細回想了一遍,最後搖了搖頭:“瞧着是沒什麼大礙的。只是氣色有點兒不大好。太后問起來,皇上只說是熬夜看摺子了。可我瞧着不大像。”
陶君蘭心裡有些發慌:皇帝算起來年歲也挺大了,事實上除了先皇之外其實極少有皇帝能活過五十歲的。而皇帝今年已經四十多了。身子有毛病,似乎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可是關鍵是現在朝廷的局勢……若是這個時候皇帝有個什麼三長兩短,只怕支持康王的人會很多。又是嫡長,繼承帝位似乎也理所當然。若是這樣,李鄴的勝算就着實太小了。
皇帝千萬不能在這個時候有事兒纔好。陶君蘭憂心忡忡的想着這個問題。末了才吩咐陶芯蘭:“你多注意皇上的氣色,若有不對勁兒,趕緊提醒太后和我。”
皇帝是太后的兒子,太后自然是會關心的。而至於她,則是替李鄴着想罷了。
陶芯蘭也是知道這事兒的嚴重性的,當下也沒再玩笑,鄭重的應了;隔日,陶君蘭便是親自送了陶芯蘭回宮。巧合的是,她還見了皇帝一面。皇帝過來給太后請安,陶君蘭碰上了,自然也是要出去請安的。趁着請安的功夫,她飛快的看了一眼。見皇帝的氣色還好,只是略顯得有些疲憊,便是微微鬆了一口氣。
不過,晚上她仍是將此事告訴了李鄴。又道:“太醫院的太醫開方子總是顧慮太多。有的時候反而療效不太好。皇上畢竟上了年歲,若是能舉薦民間的高人去替皇上診脈看看,倒也是好事兒。”
李鄴自己又在心裡琢磨了一回,點了點頭:“聽聞山東有個名醫醫術十分了得,回頭我讓人去尋。”他自是比陶君蘭更明白皇帝若有事兒會對朝政產生多大的動盪。
這事兒李鄴自然是放在心上的,仔細的打聽過後,他得知皇帝不過是受了風有些咳嗽流鼻涕罷了,這纔算是放下心來。不過經歷了這麼一件事情,他自然是對皇帝的身體更看重了幾分,時時刻刻都關注着。不僅囑咐了底下人,自己更是對皇帝多有關切之舉。
而這樣的一個小小舉動,倒是讓皇帝感動欣喜起來——兒子裡頭,像是這樣真切關心自己的,老二還是頭一個。
不知不覺中,皇帝對李鄴倒是又格外看重憐惜了幾分。
待到過了臘月十五,宮中也好,宮外也罷,便是都開始了過年的準備。
因過了臘月二十就要封筆,所以朝中自然也是忙碌一片——要在臘月二十之前將該處理的事情都處理好。不然的話,等到正月十五之後,那許多事情都堆積起來,不但忙不過來不說,還容易耽誤事兒。
李鄴的部門雖然是閒散部門,可是卻是也忙了個七葷八素。
陶君蘭也忙,忙着準備過年的東西,囤積肉蔬,給各家送年禮等等。
偏這個時候,卻還有人給她添亂——紅蕖的丫頭派人報信說紅蕖身子不舒服。隨後請了大夫一診脈,卻是有流產的跡象。大夫更是囑咐要給紅蕖多進補,最好不要讓孕婦飢一頓飽一頓的。
陶君蘭本以爲是紅蕖害喜所以吃不下,可是誰知沒過兩日卻是突然有了一些閒言碎語:說是有人故意想要紅蕖流產,所以才關着紅蕖不給飯吃。
雖然沒明說是誰,可府裡如今能做主的只有陶君蘭一人,所以……
陶君蘭氣了個仰倒。她雖然對紅蕖並不上心,可也沒讓人虧待紅蕖。更不要說苛待紅蕖了。事實上,燕窩,高麗蔘,銀耳這些滋補的東西,紅蕖那兒是沒斷過的。
盛怒之下,陶君蘭自然不肯揹負罵名,於是便是要求徹查。
結果這一查,倒是查出了許多問題來。大過年的,也不好處罰人,她便是打算等年過了再說。誰知道還沒等到過年呢,太后就忽然敲打了她一回。話裡話外的都是然給她好好對待李鄴的姬妾,要看重李鄴的骨血。
陶君蘭心知肚明,這分明說的就是紅蕖的事情。當下委屈莫名,卻又不好頂撞,只得悶了一肚子的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