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是個碗碟,又何至於如此?”青姑姑滿面透着不痛快:“你若要撒氣,也不該在這裡來撒氣。冤有頭,債有主。”
青姑姑護短的架勢,着實的明顯。
靜靈卻是寸步不肯讓,只連連冷笑:“姑姑這話可怪了。我撒什麼氣?真不知姑姑和她什麼時候竟是這樣要好了。但我且問姑姑一句,規矩難道姑姑也可以不遵了?”
犯了錯,的確是該受罰,可是卻也不至於罰得如此重。陶君蘭不願意看着青姑姑爲了自己再爭執,當下自己站出來,看着靜靈平淡反問道:“宮中規定,打破東西是該受罰,可是這不過是個一般的瓷碗,又如何需要這樣懲罰?靜靈姐姐我一向敬重您,我犯了錯我也認罰,咱們就照着宮規來吧。”
宮中規矩,打破東西的,且看價值再領責罰。價值連城的,那自然不必說。可是這等一般的碗碟,卻着實談不上什麼處罰。罰也只是從輕罷了。
靜靈卻是被這句話徹底激怒起來,若原先還帶着幾分隨性,現在倒是真成了執念了。盯着陶君蘭那雙平靜卻偏又亮得讓人惱怒的眼睛,靜靈又是一聲冷笑,“我是這宮裡的大宮女,你不過是個一般小宮女,我罰你你還敢頂嘴,就衝着這個,就該重重的罰!”
“我並未頂嘴,不過是說一說宮規罷了。”陶君蘭忽然抿脣一笑,一雙眼睛緊緊的盯住了靜靈:“況且,靜靈姐姐你是大宮女,更該做個表率,怎麼的能不按照規矩來?”
青姑姑倒是沒見過陶君蘭伶牙俐齒的樣子,頓時就愣了一下,忍不住重新打量了一番陶君蘭,只覺得有些不認識似的。
而靜靈,則是那一口氣徹底的被堵在了胸口,吐也不是,收也不是。白白的噎在那兒,沒得堵心。半晌,靜靈態度強勢道:“你既然認罰,就去跪着吧。也不必頂水碗,只好好給我背背宮規就是了!”
反正,靜靈的意思很明確:罰可以減輕點兒,但是也不可能太輕了!更甚至,靜靈並未說出期限,所以這跪多久……
“廚房一向是由我做主。”青姑姑面色沉沉的插了這麼一句話:“你既然讓她進了廚房,那麼這是賞是罰,也該由我說了算。”
“姑姑這是要袒護到底了。”靜靈強忍不耐,只冷冷盯着陶君蘭,心中怒意翻滾。
“倒不是偏袒,不過是看不過去罷了。”青姑姑也輕哼一聲,不屑的看了一眼靜靈。
靜靈被這一眼看得一怔,隨後不怒反笑:“好,姑姑既然要自己處罰,那就罰罷。打碎杯盤是小,可頂撞上級,出言不遜都是嚴重的。姑姑可別偏袒纔是。”
“就罰你去花園掃落葉吧。掃七天。”青姑姑早有主意,見靜靈讓了這麼一步,便是直接開口道。
陶君蘭滿心過意不去的看了一眼青姑姑,爽脆的應了:“是姑姑,我這就去掃。”掃落葉也算是個苦差事了,畢竟現在正是秋天,落葉那是掃不完的。意味着只怕除了在廚房做事的時候,其餘時間倒是隻能在小花園裡度過了。
不過要說真苦,卻又能苦到哪裡去?也不過是掃掃落葉罷了。
這個處罰,連靜靈也挑不出毛病來,噎了一陣子才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陶君蘭,一言不發的走了。
陶君蘭看着靜靈怒氣衝衝的背影嘆了一口氣,又看向青姑姑:“姑姑何必如此呢?如今她是二皇子身邊重要的,回頭二皇子那邊……”
青姑姑卻是直接冷笑了一聲,“她再重要也是個宮女,在我跟前擺什麼主子款兒?擺威風也不看看地兒。未免手長了一丁點兒。”頓了頓又看一眼陶君蘭,意味深長的言道:“我且告訴你一句話。這宮裡,你今兒讓了一步,興許明兒就要讓兩步三步四步。橫豎都是給人使喚的,誰又比誰高貴了?”
陶君蘭自然知道這是青姑姑在教導自己宮中的生存之道,只是她心中想的又有些不同,當下低頭輕輕嘆了一口氣:“可是畢竟也是我有錯在先。”
“你既知道這個道理,那麼下次就給我打起十二萬的精神來,別枉費了我今日迴護你一回。”青姑姑說完這話,拍了拍陶君蘭的肩膀後就直接轉身幹活去了。
倒是陶君蘭站在原地想了許久。
其實一開始靜靈發火,就跟青姑姑說的那話一樣,不過是爲了撒氣罷了。因了七皇子那邊的緣故,從昨兒起靜靈就滿肚子的不痛快,跟吃了火藥似的。今兒陶君蘭也不過是撞在槍口上罷了。
而青姑姑之後一句迴護的話,卻是更加點燃了靜靈心頭的怒氣,而且只怕靜靈也存了和青姑姑一較高下的意思。爲了這個,青姑姑便是不打算讓,結果最後青姑姑果然更強勢一些。
只是,只怕靜靈心頭不會覺得好過。這樑子便是徹底結下了。
陶君蘭忍不住嘆了一口氣:其實她挺無辜的。若不是正好撞在了槍口上……
不過世上也沒有後悔藥可以吃,陶君蘭很快就收拾了心緒拿了掃帚去小花園裡了。
不知道是不是掃灑的太監偷懶了,小花園裡的落葉,簡直多得讓人有些嗔目結舌。陶君蘭覺得,看着着架勢,倒像是從沒有人清掃過似的。小徑上早已經積滿了厚厚的落葉,腳踩上去只覺得軟軟的,竟是落不到實處。
縱然工程浩大,可陶君蘭也不敢偷懶,只慢騰騰的掃了起來。橫豎也沒人催她,她只要慢慢的掃就行了。偷偷懶也是沒關係。
小花園裡似乎一直有些人跡罕至,尤其是現在正是我草木凋零的季節,只怕更沒有人來看什麼景緻了。所以陶君蘭也樂得自在。
眼下還不算深秋,陶君蘭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比甲在裡頭,掃了一陣子,竟是覺得整個人都熱騰騰起來,額上鼻尖更是沁出一層汗來。
陶君蘭記得葡萄架後頭上次見過一個小亭子,裡頭有些石雕座椅,便是緩緩行了過去準備歇一歇。
卻不料,亭子裡竟是早就有了旁人。唬了陶君蘭一跳。
待到看清楚了對方是誰之後,陶君蘭便是轉身想走,可奈何腳下的樹葉早就乾脆,被一踩頓時就發出聲音來。當下見對方已經擡頭望過來,便是也不敢再退,順勢行禮:“二殿下。”隨後也沒多耽擱就直起身來,“奴婢不小心打擾了二殿下的清淨,這就告退。”
陶君蘭是真想趕緊離開的。可是奈何二皇子卻是一招手示意她過去。
陶君蘭只得緩緩過去了,不過一直半低着頭,顯得恭敬又不至於看不見二皇子的示意。
見二皇子的目光落在她手裡握的笤帚上,陶君蘭忙低聲解釋:“奴婢是來清掃落葉的。不曾想打擾了殿下的清淨。”
二皇子瞭然的點點頭,隨後看一眼地上積的厚厚落葉,倒是忍不住噙了一絲笑容。這樣多的落葉,也不知要清掃到什麼時候。
陶君蘭見狀,只以爲是二皇子當她偷懶,便是低聲解釋:“今兒纔剛開始打掃,還不曾掃到這邊來。”
二皇子有點了點頭,然後便沒有了別的指示。陶君蘭站在原地,頗有些不知道該做什麼纔好的感覺。這走吧,二皇子沒同意,可不走傻呆呆的愣在這兒也不是個事兒啊?
“要不,奴婢去給殿下拿點點心來?”想了想,陶君蘭還是忍不住的出聲問道。
二皇子擺擺手,又看一眼陶君蘭,隨後又微微一笑,做了個喝水的姿勢。
陶君蘭立刻明白過來:“那我這就去給您泡茶。”說完這話,便是趕忙退了出來。至於茶麼……她就沒親自送過去了。
第二天去掃落葉的時候,陶君蘭就沒敢到處亂走了,老老實實的將道路挨個兒掃了一遍,亭子那兒沒去。雖然自己也覺得刻意了,可是她卻是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態來看待這件事情。靜靈已經看她很不順眼了,她就別再添堵自找沒趣了。現在她對自己的狀態也很滿足,也從未想過巴上了二皇子以求高升,所以挺好的,不必再有什麼改動了。能維持儘量維持吧。
第三日有些微雨,陶君蘭想了想,還是戴了斗笠去掃園子了。
雖然戴着斗笠不至於淋溼了衣裳,可是裙子的下襬到底還是被沾上了一些泥污。繡花鞋更是幾乎溼透。
待到掃完園子,足足已經是一個上午過去。陶君蘭微微呼出一口氣,笑着搖頭嘆息:“看來下午還得洗衣裳了。雨景雖美,可到底還是晴天好。”說完便是收起了笤帚準備離去。卻不曾想被人叫住了:“你,過來!”
陶君蘭一頓,心頭有些訝然又有些無奈:這聲音她卻是認得的。不是七皇子又是誰?
當下只得轉過身去,衝着七皇子行禮:“七殿下可有什麼吩咐?”
“我二哥呢?”七皇子一下子衝過來,呼吸急促,嘴脣死死的抿着,神色很是肅穆。
陶君蘭又是一呆:“七殿下尋二殿下有事兒?但是這會子二殿下應該在書房纔對。怎麼來這裡找了?”再看七皇子頭上連個遮雨的工具都沒有,身邊更是一個人也沒有,不由得也是蹙眉起來。這七皇子身邊的人,太不經心了吧?